时鸣一拳锤过去:“快进去吧你,还没喝就迷糊了。”
时鸣在门口站了有一个多小时,王骁和王城安来了。见了时鸣,王骁嘴欠地说:“哟,迎宾呢,新娘子呢?”
时鸣故意逗他:“温华呢,着急见吗?”
王城安站在一旁笑了半天,才朝时鸣伸手:“平时都在一个单位,就是聚得不多,今晚就喝三杯,全都敬你,我晚上还值班呢!”
时鸣拍拍他肩膀:“进去吧,我再等几个兄弟,也就都齐了。”
最后来参加的还有二十五个人,这种聚会对于常年在一线的他们来说,其实是难得放松的机会,这里面也没什么领导,都是校友,也都能放得开。
路无博最年长,先提醒着:“今天还值班的弟兄们少喝尽量不喝,放假的呢,就敞开了喝,时鸣说了,酒管够!”
说完,包厢彻底热闹起来了,等着上菜的间隙,大家就开始不停地互相敬酒。和当年毕业晚宴不一样的是,话题都从热血人生,变成了家长里短,再说说奇葩案子,精彩过程。
时鸣笑着说:“这种时候,我们单身的人最吃亏了。”
王骁不同意地说:“你好歹还有个孩子,知道尿不湿多少钱,我才是吃亏。”
有人提议:“那照顾一下几位单身大龄青年,我们就说说学校当年那些事呗!”
时鸣立马同意:“这个好,说说,那时候暗恋哪个姑娘了,考试挂过哪科啦,看谁最不顺眼了。”
大家听了时鸣这话,也都放开了,一人一个故事地聊了起来。到王城安的时候,王骁和时鸣对视了一眼,王骁刚刚发消息给时鸣:你可真会叫人,当年抢了王城安预备党员名额的就是华阳,你居然真把人叫来了,这顿饭就看你尬不尬。
果然这个节骨眼上,刚热起来的场子,瞬间冷了下来。王骁盯着华阳的手,对方举着酒杯就要站起来时,王城安一拍桌子说:“当年谁的故事能比得上时队长的风流韵事啊?”
立马有人反应过来,朝时鸣使眼色:“对,不提醒都忘了,时队长,和我们说说呗,我刚刚可是把我暗恋东子的事都敢往出说,今晚谁都别有包袱,说真话。这几年,听点真话太难了。”
时鸣其实没想到王城安会“将”自己一军,他看着华阳举起酒杯的手尴尬地停在王城安的那个方向,正好时鸣和王城安挨着,时鸣举起酒杯来示意对方,喝了这杯,化解了这个尴尬。
喝完之后,时鸣也大方地说:“是,当年是我喜欢的程老师,也追了一年。”
“哟哟哟!”大家都故意躁动着声响起哄。
“追到了吗?当年追程老师的男男女女可不在少数。”
“老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年追时鸣的男男女女就少数了?”
时鸣又了一杯,故作无奈的摇头:“没,程老师哪里能看得上我?”
有人忽然提到了那场直播:“那不对啊,那天的直播,程老师可是亲口说喜欢你啊!”
“他说的都是假话啊!”时鸣环顾了一圈,“当年侦查系的弟兄们,替我说句话,是不是啊,那天晚上程老师说得都是假话。”
韩厉也在:“我作证,那天晚上的确是程老师说得是假话。”
“诶,就是……”
“不过,那句‘喜欢’倒是真的。”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又哄堂大笑起来,王骁故意说:“那天直播忽然断了,给我们讲讲,天台上又发生了什么,我跟你们说,那时候我在图书馆楼顶狙击,时鸣可是抱着人家程老师直接亲了起来。”
“我去,真的假的!”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时鸣身上。
时鸣拿起旁边的烟盒朝王骁扔过去:“要不要我循环播放一下你念情书啊?”
说完,时鸣看着所以人八卦又好奇的眼神,解释了一句:“真不是,当时他脖子上被挂了电子炸弹,我们都找不到起爆器。只好按着人家的要求来,清清白白啊!别造谣,我无所谓,给人家程老师名声弄糟了,不太好。”
王骁不依不饶:“胡扯呢,当时我看你亲程老师脖子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什么引爆器。”
时鸣急了:“你故意的吧,当时引爆器就在他脖子的右边,你别说你那狗眼没看见。”
“本来就没什么引爆器,说不定那炸弹都是诓你的。”
“王骁,你大爷。”时鸣拍着桌子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王骁也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看着市局民爆的陈跃叫唤:“陈跃你说句公道话,当时到底有没有炸弹?”
陈跃正在嘻哈地看热闹,没想到击鼓传花传到自己手里,他其实还没从王骁这句话里反应过来,因为当时他并不在。
大家看两人有些着急,也开始打起了圆场,王城安忽然拉着时鸣说:“有有有,我做个证,炸弹是我拆的,绝对有这么回事。”
王骁急了:“什么意思?有炸弹?真炸弹还是假的?”
这句话挺明显的,王城安的脸色立马变了变,时鸣余光看到后,立马拿起手机来:“你等着,我联系西山墓地把段昀一刨出来让他作证,还没完了你!”
所有人顿时笑了起来,王骁端起眼前的茶杯:“行,算我冤枉你了,今晚开车来不喝酒,就用这个自罚一杯,行了吧。”
王城安这个问题之后,一直游离在状况外。时鸣算着时间,严宋很快打来了,时鸣起身的时候朝王城安这边晃了晃,对方立马抬手扶着:“时队长,高了吧?”
时鸣其实只喝了两杯,他连忙挣脱手臂:“最近加班多了估计,我出去接个电话。”说完,差点儿朝前栽倒。
王城安也马上站起来说:“我扶着点你。”
两个人走到走廊,严宋对方压着声音说:“头儿,准备好了,现在就能出发去万水市看了。”
时鸣应了一声:“路上注意点,这个人不能出事,另外走攀山那条高速。”
“那这事儿还不和邢局汇报吗?万一出了问题,这可是大事。”
时鸣撑着墙,揉着太阳穴说:“我知道,先斩后奏呗,陈启又不是普通的嫌疑人,邢局多少能理解。”
又嘱咐了两句,时鸣挂掉电话,一扭头就是王城安,对方笑着过来扶时鸣:“打完了?回去吧!”
时鸣跟着王城安回到包厢,菜都已经上齐了,他招呼着众人吃菜,氛围一直都是说说笑笑地轻松惬意。
真假炸弹都事是两个人话赶话赶到一起,默契配合了一下,并不是故意留破绽给他,谁知王城安的表情也实在精彩。时鸣今晚真正的目的,是陈启。
正想着,时鸣手机忽然亮了。看到一串陌生号码,他担心又是时晨的哪个老师,接了起来。
“时警官吗?”
时鸣听着这个声音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您是?”
“唐烬。时警官,是我家少爷,您,您方便来一下么?”
时鸣定了定神:“你们不是在温华吗?”
“昨天早上已经回了天河。”唐烬把程之逸的地点告诉了时鸣。
“红月清吧?”时鸣皱了皱眉头,“他去哪里做什么?”
红月是天河人流量最大的gay吧,时鸣实在想不通回程之逸一回天河居然会去那里。
唐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昨天在东澳广场遇到时鸣的事说了出来:“他不能喝酒,我实在劝不住,只好求助您。”
听到昨天的东澳,时鸣立刻回过神来:“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时鸣和所有人解释了一下就急忙离开了乔庄,留着王骁一脸茫然。
时鸣不到八分钟就赶到红月,一进红月,那扑面而来的混乱和喧嚣让他有些不适。他挤在拥挤的人潮里,慌乱地四处张望,好在唐烬像堵墙一般站在程之逸面前,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终于又见到了程之逸,对方瘫倒在沙发上,周围都是散落的空酒瓶。时鸣拍了拍唐烬的肩膀:“我来吧!”
他坐在他身边时,看着衣衫不整的程之逸,时鸣忽然笑了,和这个人羁绊了这么多年,每次下定决心彻底了断的时候,总是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态的相遇。
时鸣看着舞池里疯狂摆动的身姿,看着人们举着酒杯跟着节奏律动的画面,六年前的回忆一点点的重合。当初,程之逸留下自己离开的那个夏天,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醉了十几天。直到胃出血住院,时青山去医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一下午之后,时鸣才停止了这种生活。
醉酒后那种失重的感觉才能让时鸣短暂的忘忘却糟糕的现实。现在程之逸求醉的心理,他比任何人都懂。
程之逸又要提起瓶子来喝,时鸣连忙上手抢了过来,把他扶起,半抱着说:“别喝了,跟我走!”
时鸣说这句话时心里没有太多情绪,分开的这几天,算不上太想念,也没了当初那种强烈的心跳。
程之逸虽然喝多了,但时鸣这张脸他还是能认出来的。耳畔的音乐噪声越来越大,程之逸坐起来靠着时鸣的肩膀慢慢地说:“你怎么来了?”
时鸣没说话,只是余光看得到程之逸潮红的脸色和朦胧的眼神。
他刚想起身带人离开,程之逸却忽然开口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含糊,可时鸣却还是愣了,他不是不知道这是醉话,可平静的心湖,居然因为这三个字开始泛滥。
程之逸伏在时鸣的肩头,从对方的衣领里闻嗅着什么,湿热的气息撩在时鸣的侧颈,时鸣往旁边躲了躲。
这个微小的举动,还是被程之逸感觉到了,对方挣扎着起身朝卫生间走去。时鸣只好跟在身后。一到卫生间,程之逸就撑着池壁开始呕吐,时鸣为他顺着后背,紧抿双唇,皱着眉头看程之逸,他现在的情绪并不太好,心疼里又有愧疚,愧疚里还有些生气。
程之逸吐的心都在烧,胃里一阵阵的翻涌,很快酒劲儿上涌逼得他满脸通红,眼尾都开始肿出了绯色,那种呕吐时的窒息,让他有一瞬间的快感,真得能忘了现实。
等他吐完,时鸣一只手扶着他:“好点了吗?”
程之逸想挣脱开,可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时鸣横抱起来,快步离开。
是熟悉的怀抱,可却不是熟悉的人。
程之逸从昨天真的开始意识到,他和时鸣真的再无可能。他难过的不是时鸣拥有了幸福,是那种幸福反衬了他的阴隅里的人生。
把程之逸抱到车里,时鸣也依然没怎么说话。程之逸的胃开始疼了,刚刚吐完酒也醒了大半,现在胃被揉捏的痛楚清晰起来,他靠着车门,并不想表露出来自己的难受。
时鸣即使不看也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今晚我还有事,先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送我回酒店就行。”声音比从前低了几分,还带着颤抖。
时鸣发动着车说:“你这样我不放心,那先跟我回家。”
“时鸣。”程之逸认真地喊了一声,“我们,算了吧!”他身上开始出着冷汗,几乎是用尽全力说出来这句话。
最后是疑问还是肯定,时鸣没听清,他先是愣了,随后笑着说:“我们什么时候算过?”
没开始过,哪里来的结束。
程之逸很想和他聊聊,可现在实在有些没力气,那种疼像在有人用针刺挑他的神经,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整个人蜷缩起来,支离破碎的疼让他有种的缺氧的感觉。
他忽然握着时鸣放在车挡上的手,艰难地说:“我好像,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时鸣开车其实注意到了,他早就想停下去把人抱紧安慰一下,程之逸痛苦的痉挛,时鸣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可他狠了狠,装作熟视无睹。
每一次主动靠近换来的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时鸣也学会了拉扯。
可这一刻他有些后悔了,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冷得像块冰。时鸣停在路边,把人揽过来,抬起他的下巴,开始替他渡气。
程之逸胃疼虽然没有缓解,但他眼前的混沌散开,呼吸顺畅了不少。时鸣松开他,程之逸慢慢地又缩回座椅的另一边,苦笑着问:“你抽烟了?”
“嗯。”时鸣继续开车,加了些速。
时鸣是抽烟的,他大学是为程之逸才戒掉的。因为对方不喜欢那种味道。
程之逸的嘴里现在全是苦涩的烟草味,他不停地咳嗽。时鸣腾出手又为他抚摸后背:“呛到你了?”
“没,”程之逸撑在副驾驶前的储物台,看着时鸣,“只是觉得,没了我,你自由了很多。”
程之逸的心比胃疼,时鸣从前因为程之逸改了很多习惯,只要是程之逸皱皱眉头,时鸣就可以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厌恶等级。和程之逸相处的确很累,可惜这些都过去了。他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担心程之逸会不厌烦,的确自由了很多。
时鸣听出来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解释:“今晚同学聚会了,大家都抽,递过来我不接有些矫情,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