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她又看了看餐桌上其他两个人。
姥爷还在慢吞吞吃饭,时不时看一眼电视,眼神很冷淡。肉眼可见是个睁眼瞎。
姥姥不再看他,转而看奶奶,附和:“是很好啊,这么亲密。”
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采风,不怎么见他们两个,现在回来发现巫澄越来越活泼,两人关系依旧亲亲秘密的,只觉得他们友爱。现在听姥姥好像颇有些深意的话,不知怎么的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刚回来那天了。
那天回家她就发现沙发上放着鲸鱼玩偶。
之前巫澄说睡觉想抱着点什么东西,她特地带回来的鲸鱼玩偶,之前巫澄那么喜欢,现在却就放在沙发上,看上去破受冷落。
巫澄迎她去沙发上坐下,抱着玩偶跟她解释,说家里的床有点小,放不下玩偶,就先放到沙发上了。
奶奶当时没觉得不对劲,只是看家里被大扫除整个整理过一遍,说如果觉得床太小可以睡主卧。
但巫澄把鲸鱼玩偶放到主卧的床上,自己还是和宋泊简一起住。
其实家里一直是不缺住的地方的,那个小小的三居室能腾出主卧来给巫澄住,就算是巫澄觉得那是爸爸妈妈的卧室不想去住,他们在燕城也有别的房产。但巫澄从六月回来开始,就一直在和宋泊简住在一起。
没去采风前就意识到的那点不对劲现在也跟着涌上来,奶奶和姥姥对视,眼里带着相同的疑惑和担忧。
但姥爷跟着开口:“男孩子嘛,年龄相仿又一直住在一起,肯定多的是话题,总比跟我们老人关系亲近些。”
“再说,之前咱们对他态度不好,一直都是小简带他,他肯定更喜欢小简,就跟那小鸟睁眼看到第一只鸟就把对方把妈妈一样,他又没有之前的记忆,肯定是粘小简。”
刚刚生出的担忧好像找到理由,姥姥问:“真的?”
姥爷反问:“不然呢?”
不知道应不应该松一口气,但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又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老人们熬不住,也根本没什么心思守岁,吃完饭看了会儿春晚,给两人一人一个大红包,就各自回家了。
奶奶在小渔村习惯了早睡早起,现在对她来说已经很晚了,回去洗漱后就睡下了。
明明录节目时那些地方都在热情的期待着春节,提前准备甚至还一再说春节的热闹,结果家里大家就一起吃了饭发了红包,甚至不守夜早早睡去。
巫澄颇有些迷茫,打开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小,默默看着。
看了一会儿,又不确定的看着宋泊简,问:“你困了吗?”
如果宋泊简也要早睡的话……
自己就不看了,也跟着睡觉吧。
宋泊简摇头:“不睡,你看吧。”
巫澄就接着看春晚。
但不知道是不是好看的节目都播完了,小品之后跟着相声和脱口秀,巫澄听不懂梗,更看不得一群人在台上叽叽喳喳,兴致马上低下去,甚至告诉宋泊简:“不然我们还是早点睡吧,好无聊。”
租的房子里的床是一米八的,他俩睡睡惯了,但家里的床是一米五的,为了适应更小的床,他俩这几天睡觉的时候都抱得紧紧的。
想到贴在一起的温度,巫澄就觉得睡觉也不是那么无聊。起码是比现在的节目有趣一点的。
宋泊简笑一下,问他:“不看了?”
巫澄摇头。
宋泊简说:“再看一会儿吧。今天马上就过去了。”
巫澄撇撇嘴不说话,盯了他一会儿,等小品过去开始唱歌跳舞后,又开始看节目。
余光中发现宋泊简去门口。
他马上问:“干嘛?”
宋泊简已经拉开门接过一个纸盒了。他彬彬有礼对外面的人说谢谢,这才回头对巫澄举起手里的东西:“外卖。”
巫澄疑惑:“你饿了?”
宋泊简没说话,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巫澄注意到袋子上写着甜品店的名称,他问:“新年蛋糕吗?”
宋泊简笑笑,把最外面那层外卖袋子拆掉,只剩下装蛋糕的纸盒子。
他纠正巫澄:“不算是新年蛋糕。”
都是蛋糕,又是在这一天吃的,为什么不是新年蛋糕。
巫澄觉得有点奇怪。
宋泊简拆开蛋糕包装,看了看时间,朝巫澄伸手:“回房间去?”
反正现在没剩几个节目了,巫澄自然关掉电视,抓住宋泊简的手:“走吧。”
房间桌子上还有他白天放着的书本字典,他匆匆收起这些东西,让宋泊简把蛋糕放上去。然后好奇盯着那个纸盒,些许纠结:“我已经刷过牙了。”
宋泊简揉了揉他的头,又在他看过来时,俯身吻过来。
亲得很深,弄得巫澄呼吸不畅,一直到亲完了还揪着宋泊简的衣领,窝在他肩上轻轻喘气。
宋泊简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上次答应过巫澄以后给他剪头发,但还在不断练习剪发技巧时,就猜到巫澄真正身份,头发也一直没剪,只有偶尔会修一修。宋泊简觉得自己技术不行,修也只修短短一点,让头发看上去有层次感更好看一点。现在头发已经长到肩膀上,柔滑又有光泽。偶尔他歪在宋泊简肩膀上的时候,发梢就垂到脖颈上,软软的扫过去。
揉了好一会儿头发,又在头发真的乱掉之后,用手指一点点梳好。
巫澄被揉得浑身酥麻,小动物似的在宋泊简身上蹭蹭。
宋泊简无声扫一眼时间,拍拍他:“没关系,吃完再刷一次就好了。”
巫澄呜咽一声,站直了。
语气却是很期待的:“那快切吧!”
宋泊简解开蛋糕盒上的丝带,在拿开盖子的前一秒,看巫澄:“你先闭眼。”
巫澄听话闭上眼,充满期待问:“是蛋糕上的图案有惊喜吗?”
宋泊简回答他:“对。”
巫澄就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里想所谓的惊喜图案是什么样的。
是写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像在网上看到的那样,画了自己和宋泊简的Q版小人?
期待中听到抽屉打开的声音,宋泊简好像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并且又打开了盒子。
他小声问:“是还有礼物吗?”
“不算礼物吧。”
宋泊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忘了给清清准备礼物了,明天补上可以吗?”
巫澄其实也不是很想要什么礼物,因为宋泊简平时经常会给他买东西,不过宋泊简很少把那些东西当礼物,很郑重的给他。
不过现在宋泊简说会给他准备礼物,他也没有说不要,反而斤斤计较:“那今天没有给,可以给补偿吗?”
宋泊简好脾气答应:“可以。”
巫澄笑笑:“我也会给你买礼物的!”
这么一直闭着眼睛,虽然没有多久,但实在是好奇蛋糕上的惊喜,还有宋泊简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眼睛就格外闭不住,时不时颤一下。
他忍不住问:“现在可以睁开了吗?”
话音刚落,窗外似乎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而宋泊简把手搭在他眼前,声音直直钻到他耳朵里:“可以。”
飞快睁开眼,房间里的灯光被手掌遮住,刚好是不刺眼的程度。巫澄没察觉到这点贴心,微微仰头越过手掌去看桌上的蛋糕。
先看到的反而不是蛋糕,而是蛋糕旁边的东西。
是一整套衣冠。
上一季节目录制的时候,他穿过南初时兴的衣物,那套衣服现在还收在柜子里,连着他们一起串出来的玉佩。
而现在,桌子上放着的,是另一套衣服。
礼服。
带锦绣纹路的礼袍从内衫到外袍都折叠整齐放在桌上,最上面还放着一顶通天冠。
宋泊简终于把手拿开,声音郑重:“清清皇子。”
“恭喜你,及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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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依然故去,也不想用这件事打扰老人。但宋泊简与他平辈,没办法做那个给巫澄加冠的人。
所以一开始这就不是礼物,也不是正经的加冠礼。
就只是很单纯的,庆祝清清小皇子,及冠成人了。
目光在那套礼服和冠上扫过,又看蛋糕。
六寸的蛋糕,上面用奶油花着一个穿礼服带发冠的Q版小人,拿着扇子意气洋洋。
和宋泊简讨论及冠和年龄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了,现在三十九天过去,巫澄自己都不耿耿于怀了,没想到宋泊简不仅记得,还真的给自己庆祝了这不伦不类的及冠。
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宋泊简身上,好一会儿,小声和他说:“恭喜哥哥,你也及冠了。”
宋泊简笑:“谢谢清清祝福。”
他找出蜡烛插在蛋糕上,又找出打火机点燃,捧着蛋糕送到巫澄面前:“吹蜡烛。”
巫澄鼓着腮帮子吹灭蛋糕上的蜡烛,随后趴在宋泊简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谢谢哥哥。”
宋泊简没说不用谢之类的废话,而是说:“今天是清清及冠的第一天,要试试礼服吗?”
巫澄连连点头。
新一年过去了,刚刚那个巫澄没来得及看到的烟花就是新一年的序幕,虽然燕城禁燃烟花,但后面还陆陆续续有几声烟花燃放的声音。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新的一年。
而在这个小房间里,宋泊简伺候着巫澄换上定制的礼服,无声又热闹的举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及冠礼。
他用假发练习了很久,但实在是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处理顺长柔软的头发和发冠,拿着梳子用了好多发卡和小皮筋,才把那顶通天冠固定在巫澄头上。
巫澄其实看不到,不过大致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于是也不好奇,只是回头看宋泊简,从他漆黑幽深瞳孔里看到小小的自己。
但宋泊简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很认真的俯身,把他腰间的玉佩整理好。又从木橱柜侧面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全身镜,推着他过去,目光满是温和笑意:“清清皇子及冠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嘴上说着自己以后就是大人了,其实还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