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澄心里暗暗抱怨,但实则根本遮不住笑意和在心里不断奔涌的复杂情感。
他仰头看宋泊简对视。
而宋泊简低头亲了他一口,夸他:“好帅啊。”
看上去沉稳庄重的苍黄色,刚刚板着脸姿态冰冷时勉强能够驾驭,看上去真的好像皇子及冠之后真正长成个大人。
可现在被亲得眼尾泛粉眼里蕴着水汽,头上本来就没怎么固定好的发丝落下来几缕,就被这苍黄礼袍衬得越发可怜年幼,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宋泊简突然就想做点需要用手但不只是用手的东西。
他也就是想一想,有太多理由告诉他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比如实在是太晚了,比如奶奶就在隔壁,比如明年大年初一可能会有人前来拜年。
偏偏怀里刚及冠的清清皇子仰起头,眼里水淋淋的,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宋泊简面上冷静:“我在想明天可能要做的事情。”
巫澄低头,又好像被烫到一样飞快仰起头,闷闷说:“但是你……”
宋泊简跟着低下头看一眼,轻声说:“不用管它。”
感觉到的时候巫澄就已经很热了,现在宋泊简轻慢的态度又好像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火势渐旺。
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有点软,小声说:“但是我也有点……”
没彻底软下去,就被掐着腰圈到怀里。
宋泊简认真取下他的发冠,还有头发上乱糟糟的发卡小皮筋,一下下用手指梳理头发。
巫澄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偏偏他这个不紧不慢的态度又让人琢磨不透。巫澄闷闷把头砸在他肩膀上,催促:“哥哥。”
梳理头发的手指停下,一路往下停在戈带上。
宋泊简最后还是牵住他的手。
“来。”
=
前一天早早睡去,第二天奶奶早上六点多就醒了。
如果还在小渔村,这时候村里的人都起床洒扫庭院准备一天的辛劳了。但在燕城,家里剩下两个人都是小孩。奶奶下去散步买早餐又回来,她把早饭放到冰箱里的时候,发现冰箱里多了个盒子,盒子里是缺了两个角的蛋糕,上面还用奶油画着个汉服小人。
意识到昨晚这两个孩子可能玩到很晚,她也没着急。打开电视把昨天晚上没看的春晚重播了一遍。
一直到十点多,房间门终于打开。
她听到开门声看过去,发现房间门开了条小缝,之后巫澄的声音隐隐透出来,可能是还没彻底睡醒,含含糊糊软绵绵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还没彻底打开的门缝又关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两分钟后就宋泊简自己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和奶奶打招呼,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拿到房间,根本没停留又走出来,跟奶奶解释:“还没睡醒呢,刚刚迷迷糊糊说渴。”
奶奶点点头,看他去洗漱,接着看重播的节目。
不过有点出神,胡乱想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所谓的雏鸟情结,她其实也能理解巫澄。
毕竟一开始自己对巫澄的态度确实不太好,那时候就是宋泊简一直照顾巫澄关心他,也是宋泊简第一个找到巫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教他。现在巫澄都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了,宋泊简依旧会因为他没睡醒时迷迷糊糊的一句话给他倒水放在床头。
奶奶自认自己可以理解巫澄。但越是能理解,就越是不理解宋泊简为什么这么无微不至。
相对于巫澄,她自认自己更了解从小看着长大的宋泊简。可能是一家子都是文人,相较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更热衷于故纸堆,大家都有点不善言辞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宋泊简被带得从小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可能是过早叩问内心,又尝试过所有感兴趣的东西,所以非常早熟,对自己的以后很坚定。再加上父母的去世,可能也有点自责,就更加内疚成熟了。
一开始对巫澄的照顾能被归结于巫澄不熟悉燕城和陌生的亲人,所以宋泊简帮助他融入这个家庭。但现在巫澄已然能做得很好了,他俩的关系却更好了,好得有点……奇怪。
正想着呢,宋泊简洗漱完出来,同样坐在沙发上陪她看电视。
奶奶思索两秒,问他:“你现在每天和澄澄一起住,方便吗?”
她之前同样问过巫澄这个问题,巫澄说没什么不方便的。现在拿来问宋泊简,宋泊简也是一样的答案:“嗯。”
奶奶叹气:“我怕我们几个长辈做的不合格,要让你承担本不属于你的责任。”
“你也是个小孩,没必要给自己压力。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十几年的情分不假,给澄澄的那一份我们会补上的,你不需要补偿他。”
更不需要跟带小孩一样这么哄他。
宋泊简花了两秒才想明白奶奶在说什么,愣了一下:“我没觉得他是我的责任。也没想着补偿他。”
“我只是想这么对他。”
奶奶没说话。
宋泊简也沉默许久,才又说:“他很好,我很喜欢他。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又总怕给他的不够多。”
“责任和内疚让我把他从金沙带回爸妈葬礼。但之后的事情,都是我喜欢他,自己想这么做。”
听到他说喜欢,些许的诧异外全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奶奶默了许久,问:“那他呢?”
宋泊简刚想开口说话,房间的门又开了。
巫澄睡眼朦胧眼皮垂着,手里拿着宋泊简刚刚给他放进去的水杯,踩着拖鞋走出来,软绵绵和他们说:“新年快乐。”
说着就坐到宋泊简身边,倚着他开始喝水。
房间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就只剩他细微的吞咽声,奶奶注意力怎么也聚集不到电视上,只用余光注意着那边。
巫澄很显然没完全清醒过来,咕噜噜喝完了水,自然把杯子递给宋泊简。
宋泊简把杯子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摸了摸他的脸。巫澄没有丝毫抗拒,小动物似的在宋泊简手心里蹭蹭脸。他动作很轻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但长到锁骨处的头发软塌塌垂在宋泊简后颈,一下下扫着那处皮肤。
巫澄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彻底清醒,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了。
沙发上两个人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宋泊简才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些炫耀:“他也喜欢我。”
奶奶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春晚。
宋泊简知道几个老人经历大风大浪不恐同不轻易质疑孩子的选择,但此刻还是被奶奶这个表情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问:“您……没什么想说的吗?”
奶奶面无表情:“我在想,这样的话你算不算我们从小养到大的童养媳。”
巫澄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两个人在笑,他当时就有点好奇了,但还在洗脸没办法出来。
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宋泊简笑这么开心,他飞快洗脸擦干净水珠,推开门走出来。
但沙发上两个人只是在笑,并没有说话。
巫澄站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好奇,询问:“笑什么?”
两个人还是笑,就看着他,也不说话。
巫澄被看得很奇怪,又问:“笑什么?”
但依旧没人告诉他。
如果是宋泊简一个人笑,巫澄这时候就默认宋泊简是在笑话自己,就直接让他不要笑了。但现在奶奶也在笑,弄得巫澄云里雾里,走到宋泊简身边坐下,追问:“你在笑什么?”
其实奶奶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毕竟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一个是她亲孙子,知道他们喜欢对方两情相悦是一回事儿,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是另一回事儿。
她依旧不说话,就看着宋泊简用那种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的夸张语气回答巫澄:“刚刚看的节目很有趣,就笑了。”
巫澄半信半疑盯着宋泊简,追问:“哪个节目?”
电视上正在重播的节目没办法调,宋泊简就拿出手机随便找了个小品节目告诉巫澄:“这个。”
在她面前乖巧听话的巫澄眼睛亮晶晶的烧着小火苗,鼓着腮帮子用脑袋撞宋泊简:“这个节目明明那么无聊。”
宋泊简还是那么夸张的语气,刻意逗:“你不信就算了。”
巫澄又盯着宋泊简,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什么都没说,跟着一起看电视节目。
——当时奶奶在,巫澄没和宋泊简闹,但等到中午吃完饭他们去姥姥姥爷家拜年,路上巫澄就忍不住一定要问出正确答案:“笑什么啊?”
宋泊简:“就是给你看过的那个节目啊。”
巫澄才不信:“那你说具体是哪一段好笑?”
实际上根本没看过节目的宋泊简本人随意说:“每一段都很好笑。”
巫澄才不信,揪着他的衣领,别别扭扭撒娇:“哥哥告诉我嘛!家里就三个人,你和奶奶也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吗?”
宋泊简没办法的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掰下手指握在手心里,轻声告诉他:“我告诉奶奶我喜欢你,说你也喜欢我。”
“奶奶说这样弄得好像我是从小给你养着的童养媳。”
巫澄愣了一下,随后也开始笑。
反应比刚刚的宋泊简和奶奶加起来都要大,笑得趴在他童养媳身上,震动的胸膛一下下颤着,撞在宋泊简肩膀上。
宋泊简没办法的捏捏他:“很好笑吗?”
巫澄连连点头:“很好笑啊。”
甚至带着几分抱怨说,“你怎么不早上告诉我,这样我从早上就会开心了。”
说着又摸摸宋泊简的脸,肉眼可见的满足:“童养媳。”
在清清皇子的童话世界里当了那么多次公主,宋泊简对童养媳的身份接受良好。
他没有反驳,任由巫澄因为这个称呼高兴了一路。
甚至到了姥姥家,他还是开心的。
把带来的礼物放在门口,他喜气洋洋的和姥姥姥爷拜年。
姥姥刚从奶奶那里得知他们两个的事情,心情很是复杂。被他这么高兴的样子感染,情绪高了一点,招呼他过来吃水果。
巫澄高高兴兴剥橘子,先给姥姥姥爷,再给宋泊简。
明明是最清甜的耙耙柑,宋泊简还非要挑刺说酸。巫澄也不生气,喜滋滋的把宋泊简说酸的那个橘子拿走,又给他剥了个。
姥爷昨天还觉得巫澄对宋泊简的依赖是雏鸟情节,没想到今天就被告知他们是互相喜欢,现在心情很是复杂,总觉得宋泊简在利用巫澄对他的依赖欺负诱导巫澄。想到上次还看到宋泊简非要让比他小一圈的巫澄背他走路,现在还嫌巫澄剥的橘子酸,冷着脸训斥:“嫌酸就不要吃了。”
巫澄和姥爷相处这么久,知道姥爷就是臭脸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就是个别扭的小老头。平时姥爷说他他也就听着不反驳。可现在姥爷说宋泊简,他马上维护:“没关系的,再剥一个就好了。”
说着他把刚剥好的橘子放到宋泊简手里,殷勤,“你尝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