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二天下午,”温迭抬头,后知后觉道,“学长你不会想来看我比赛吧?”
“那天正好有空,怎么,不欢迎我吗?”
温迭笑道:“那怎么会?我跳高还是有点天分的,而且今年体院被制裁,不能参加校内运动会,我还是有点信心能拿个奖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大早爬起来晨跑。
秦观潮点点头:“那我更要去了,到时候给你加油。”
“好!”
温迭笑得眉眼弯弯,他压下门把手打开门刚想跨出去,却和门后一个正准备敲门的女人差点撞在一起。
温迭忙收回脚,他看着面前全然陌生的女人,愣神道:“您是?”
那女人也有片刻迷惑,她甚至又看了一眼门牌号,差点以为自己太久不来走错门了:“我找秦观潮。”
“妈?”秦观潮终于看到了秦母秦锦韵的面孔,他莫名其妙道,“你怎么来了。”
“换季了,给你送几件衣服来,顺便看看你,”秦锦韵看到儿子才确认自己没走错门,于是她的目光又挪向一旁的温迭,“这位是?”
温迭一听这是秦观潮的母亲,忙露出乖巧的笑容,挥手打招呼道:“阿姨你好,我是秦观潮的学弟温迭。”
秦锦韵恍然大悟,她当即注意到温迭手腕上那条熟悉的黑色手链,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但细看时发现手链上还缀着青龙的逆鳞,又觉得有点碍眼——龙局也是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这点事都不懂!
但她面上没显露分毫,笑道:“你就是温迭?早听龙局和金磐他们提起过你,你好啊。”
话刚说完,秦锦韵又发觉不对,这一大清早的,温迭怎么就在秦观潮家里?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夸张又合理的想法,她随即不敢置信地瞄了秦观潮一眼。
不会吧,难道她一直都低估秦观潮了?之前她还担心秦观潮不会追人,但现在……这个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于是秦锦韵半是好奇半是试探地问温迭道:“你晚上住这儿?”
“是的,”温迭还有点不好意思,秦观潮怎么也没把自己租在他家的事跟父母说一声,“我这段时间租住在这里。”
秦观潮清清嗓子:“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去里面坐会吧。”
秦锦韵忽然到访,两人的晨跑计划暂时搁置,几人一同回到屋里。
期间秦锦韵偷偷给秦观潮抛了个眼神,神情中还有一丝惊讶:你俩背着父母偷偷同居了?你这进度,亲妈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秦观潮竟然看懂了亲妈眼神中的揶揄,他沉下脸摇摇头:没听到是租房子吗?你少说两句吧。
秦锦韵啧了一声,冲他抬抬下巴:我懂。
秦观潮额角一抽……你懂什么了!
温迭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眼神交锋,他对秦锦韵道:“阿姨您坐,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泡杯茶。”
秦锦韵笑呵呵地拉着温迭坐下:“怎么能麻烦你做这些事,让观潮去就行。”
秦观潮感觉自己有点汗流浃背了,他生怕秦锦韵跟温迭胡言乱语些什么,压根不敢给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强行在客厅坐下:“没事,你不渴。”
温迭:?
温迭对着秦观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学长你在说什么啊!
一时间房间中古怪地沉默下来,虽然没人说话,但三个人的眼神却在乱飞,最后还是秦锦韵率先出声:“我一大早上门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温迭道:“没有啦阿姨,我和学长正准备出去晨跑,少跑一天也没事。”
秦锦韵的目光一直落在温迭身上,闻言她意外地笑了两声:“你还跟他一起晨跑?不嫌他话少,人也闷得慌吗?”
“啊?”温迭眨眨眼,“不会啊,学长很好相处的。”
秦锦韵微微眯起眼,又给秦观潮递了个眼神:原来你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不是块木头哦?
秦观潮头疼得很,他直言道:“妈,你应该不只是来送点衣服这么简单吧?”
母子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秦锦韵这才想起正事,她靠坐在沙发上换上认真的神色:“我刚从超管局回来,龙局让我给你带句话,封印鲲鹏的阵法被毁,它已经彻底脱离罗刹海,或许不日就会和滁荆一起离开地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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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地狱道上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气团正在不断膨胀。
罗刹海中波浪滔天,鲲鹏在其中起伏游动,它抬头用灼灼目光看向天边的气团,忽然间跃出水面,径直向天空飞去,像是要展翅飞向万米高空。
但可惜它在万年前就被人砍去了一只翅膀,早已失去飞行的能力,而在它企图脱离罗刹海的一刹那,海底封印也霎时亮起,阵法将它锁住无情地再次拖回罗刹海中。
嘭的一声,鲲鹏砸进海里拍起数十米高的巨浪,整个地狱道中都回荡着它悲怆的鸣泣声——一万年了,它已经被困在罗刹海中整整一万年了!它应该自由地在空中翱翔、在海中畅游,而不是终年只能在这一小片海域来回游荡!
滁荆听到鲲鹏的动静,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他悬停在鲲鹏面前爱怜地抚摸着鲲鹏的头顶:“着急了?”
鲲鹏的瞳孔更加猩红,它强压下心底的暴怒蹭了蹭滁荆的手,现在只有滁荆能救他了。
“唔……我明白,你等得太久了,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滁荆看向半空中那个巨大气团,其实那是一团由阴气和灵气聚合而成的气体。
正常来说阴气和灵气属性相冲,两种气体碰撞在一起时会产生大爆炸,但此时在滁荆的作用下,这两种气体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气团内部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滁荆飞身而上,之前他在漠州被雷劫劈中后受了伤,这段时间便一直在地狱道中安静养伤,也在为鲲鹏冲破罗刹海的封印做最后准备。
滁荆落在气团之前,双眼一片漆黑,他穿过重重阴气和灵气,在气团中看到了一只庞大无比的翅膀,那是他为鲲鹏专门制作的巨翅。
此刻这只翅膀已经成形,滁荆露出一丝笑意,他仿佛不知疼痛似的在自己的手腕上咬出一道狰狞的伤口,将蔓延而出的鲜血全部滴入气团之中。
气团里的翅膀沾染上阴气十足的鲜血,上万羽毛被刺激得直立起来,气团中的阴气和灵气趁此机会争先恐后地钻入翅膀上的每一个毛孔。
鲲鹏看着空中的翅膀兴奋地鸣叫一声,它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便奋力跃出海平面,那只翅膀感应到鲲鹏的召唤,也主动飞向鲲鹏,完美地贴合在鲲鹏翅膀被砍断的断裂处。
皮肉相连的瞬间,骨骼迅速生长,排异反应产生的剧痛让鲲鹏在半空中痛苦地翻滚起来,但时隔万年再次感受到双翅的存在,这种喜悦马上又淹没了痛苦,鲲鹏忍痛激动地扇着翅膀,久违地感受到了飞行的快乐。
可罗刹海底的封印再次运转起来,无数灵力捆住它就要将它拖回海中。但这一次,拥有了双翅的鲲鹏不再畏惧海底封印,它极力向上飞行,双翅扇动时形成的气流顽强地托起了它的身体。
即使被层层阵法锁住,它也尽力地向上飞行,直到最后,向往自由的双翅终于挣脱束缚,罗刹海底的阵法轰然破裂,灵力碎成点点星光落下,而鲲鹏早已载着滁荆扶摇直上。
滁荆抚摸着鲲鹏的新翅膀,蛊惑道:“去向那些试图阻碍你重获自由的人报仇吧。”
第50章
鲲鹏脱离罗刹海的禁锢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秦观潮皱眉对秦锦韵道:“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都能忘了说。”
秦锦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急有什么用,现在鲲鹏和滁荆还一起龟缩在地狱道中,你们又进不去,还不是只能在外面干着急?龙局的意思也只是让你们有个心里准备。”
之前龙添青在滁荆身上种了一道追踪符,后来追踪符显示滁荆一直在地狱道中从未离开,显然是暂时选择蛰伏起来韬光养晦,但现在既然鲲鹏已经脱离罗刹海重获自由,那滁荆很可能马上就会带着鲲鹏重新现身。
目前他们并不清楚滁荆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只能提前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滁荆出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但秦观潮现在这么着急,主要是想快点把秦锦韵赶走,省得她等会乱说些什么。于是他抬头看向秦锦韵:“衣服也送来了,话也带到了,妈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先走吧。”
秦锦韵冷笑一声:“哈,你这是在赶我走?”
秦观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等会还要去上课,你留在这里也没人陪你。”
秦锦韵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秦观潮是什么意思,但在秦观潮眼里她就是这么不识趣的家长吗?
算了,他们小年轻都有自己的想法。
秦锦韵懒得和秦观潮再废话,她拎起包拍拍温迭的肩膀,脸上又换成了一副和蔼的表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俩好好的,啊?”
“……好的阿姨?”
温迭嘴上应下,一双大眼睛却疑惑地眨了眨,他原本还因为鲲鹏脱离罗刹海而有些忧虑,眼下却被秦锦韵古怪的话冲淡了几分不安,他怎么觉得“你俩好好的”这种话听起来不像是说给儿子的朋友听的,倒像是说给儿子的对象听的?
温迭摸不着头脑地应下,两人把秦锦韵送到楼下,才重新开始晨跑。
温迭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探究地看向秦观潮:“学长,你刚才对着阿姨的时候态度好奇怪。”怪不得之前寒假的时候秦观潮老是问他该怎么和长辈相处,这母子俩的相处模式确实不太正常。
秦观潮略有些尴尬,他哪好意思说出实情,便只是含糊地借口道:“我就是怕我妈又念叨我,所以想让她快点走。”
温迭实在是有些好奇,秦观潮怎么看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回家也会被父母念叨吗?他们会念叨秦观潮些什么?
只可惜秦观潮对此讳莫如深,温迭一直没打听出来,心里倒是愈发好奇。
他不由感慨道:“学长,你跟阿姨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秦观潮嗯了一声:“她说我更像我爸。”
“阿姨心态真好,”温迭忽然叹了口气,“一想到滁荆和鲲鹏搅合在一起,还随时有可能跑出来祸害我们,我就感觉好烦。”
秦观潮轻笑一声:“办法总比困难多,也别太着急。”
温迭点点头,他现在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在运动会上拿个好名次吧,毕竟大话都跟秦观潮放出去了,要是输了那也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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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京州大□□动会如期举办。
开运动会这几天本科生全部停课,加上这几天天气又不错,连续的阴雨之后终于放晴,不少学生都坐在赛场上看比赛,整个校园中都相当热闹。
赛程第二天的午后,温迭被杨多潺拉来做壮丁,在观众席上充当气氛组。赛场上到处都是加油喝彩的欢呼声,但温迭却没什么精神,他的跳高比赛在一个小时之后,可这会儿他左右瞧瞧都没看到秦观潮,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杨多潺在旁边猛摇他两下:“你能不能打起点精神?等会就要比赛了,你可不能给我们专业丢人!”
温迭摇摇手指:“我最近天天晨跑,等会看我轻松惊艳所有人。”
杨多潺刚想灭灭他威风,但想到他们学校跳高一直不是什么热门项目,往年拿奖的都是体院那帮人,其他参赛的同学基本都是来凑个人头,可能也就三四个人是真的会跳高的,其中温迭在普通学生中的成绩还真的稳居第一。
尤其今年体院被制裁,如果大一新生里没有厉害角色,那可能还真要让温迭夺冠了。
杨多潺一拍大腿:“看来今年这风头还真要被你出到了。”
“那是,你就等着看吧。”
温迭回答得很敷衍,心里忍不住在想秦观潮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今天会来给他加油的吗?
他拿起手机给秦观潮发了条消息,秦观潮却回复说自己开完组会后被导师留下来讨论选题的事,要稍微晚点到。
温迭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打了会儿盹,直到一个小时后广播通知参加跳高的人都去田径场上检录,温迭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他打量了周围一圈,还是没看到秦观潮的身影——他不会是被秦观潮放鸽子了吧!
温迭鼓鼓脸叹了口气,好吧,秦观潮确实临时有事,也不好怪他什么。
虽然这么想着,但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些失望的情愫。
但好在这次比赛的结果没让他失望,跳高作为京大运动会的冷门项目,今年的大一新生中果然也没涌现出什么厉害的苗子,温迭凭借第二跳的成绩就已经锁定了冠军。
直到他的最后一跳,也是全场最后一跳,他们班同学知道温迭已经提前锁定了金牌,都兴奋地冲到场边为他加油呐喊,甚至还有不少陌生面孔也都挤到跳高场地为温迭助威,周围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
“温迭!温迭!”
“加油破个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