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五叔回来问问他吧。”
沈镜脚步一拐往自己房间走去,身后张越明憋了嗓子喊道:“老二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跟你凑合凑合。”
房间里的灯早就打开了,估计是张越明之前打开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机,正在充电。他头也没回地说:“随你,晚上可别嫌我挤着你。”
张越明跟在后头呵呵笑,“嫌谁也不会嫌你啊,咱两谁跟谁,又不是第一次了。对了老二,有没有干净的衣裳啊,我今天出了一身的汗,都腌出味儿了......”
沈镜翻了个白眼,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常穿的睡衣,又翻出了一件之前没穿过的T恤短裤扔到床上,“这我之前没穿过,等会儿你就穿这件吧。”
张越明捡起衣裳抖了抖,“行嘞。”
沈镜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没一会儿就一身水汽的出来了,晚风再一吹,鼻尖萦绕着一股花香,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张越明站在院子里朝门洞外张望,嘴里念叨:“五叔怎么还没回来?我都饿了!”
沈镜擦着头发往厨房看了一眼,灶上的火已经关了,只有盖子还好好地盖着。
“要不你先吃吧,我买的挺多也吃不完。”
张越明咂咂嘴,将分泌的口水咽下去,“我还是再等等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五叔提着他的药包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嘴巴抿得紧紧的,抬眼瞧见了沈镜和张越明,脸色才缓了下来,“小沈回来了,吃饭了没?我给你煮碗面吧,刚好你之前带回来的菌菇干我今天泡发了些,给你煮到面里一块吃,保管好吃。”
只这么一句话,沈镜忽就觉得一股暖流流遍了四肢百骸,哪哪儿都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坦。
他抽了抽有些发痒的鼻子,没忍住咧开了嘴,“不用了五叔,我都吃过了。我给你带了一些宵夜回来,您尝尝......”
“是啊五叔,老二他买了好多吃的,还有软烂的蹄花,你喜欢的。我都热好了,咱们赶紧去吃吧,我都饿了。”
徐五爷捋着胡须呵呵笑着:“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吃了。”说着他提着药包就要回房间。
张越明一把拉住他,“别啊五叔,人老二特意给你买的,你好歹也尝尝啊,我都热好了,香得咧,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五叔拗不过他,被他拉着进了厨房摁在了凳子上。
沈镜也跟在后面进了厨房。
“来了,起锅!”张越明掀开锅盖,一大股雪白的蒸汽翻滚着涌了上来,顿时满室飘香。他用夹子将碗夹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浓郁的猪蹄香味扑面而来,芸豆被炖得软烂,汤汁雪白,旁边是店家准备好的红油酱汁,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哟,这么丰盛啊。”
张越明将其他的打包盒打开,整份的手撕烤兔,外加两个麻辣兔头,还有一份柠檬无骨鸡爪。沈镜买的有点儿多,除了蹄花是专门带给五叔的。其他的都是打算买回来慢慢吃的,这下可便宜了张越明了。
“五叔吃蹄花,我就吃这个!”
他直接拿起了一个麻辣兔头,红红的辣椒油包裹在兔头上,星星点点的芝麻粒点缀在上面,一口咬下去,麻辣鲜香,浓郁丰富的香味在口腔里爆开,张越明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老二,快,你也来一个,这味道简直绝了。”
沈镜才吃得肚子滚圆回来,这会儿哪里还吃得下。他摇了摇头,也坐到了桌边。
徐五爷看着张越明,脸上的笑也真切了许多。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拨弄了一下,蹄花炖的很是软烂,筷子一夹那软弹的蹄花皮就往两边滑。浓白的汤汁溅了一些出来,滴在桌面上。
沈镜拿了一个勺子递给徐五爷,他接过来,笑吟吟说:“你也再吃点?”
沈镜摇摇头,想到之前张越明说的事情才问道:“五叔,刚才你去哪儿了?”
徐五爷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是毛大婶她孙女儿......上个月贪凉,自己半夜爬起来冲了凉水澡,就感冒了,闹着肚子疼。我给她看了看,也开了药。本来是没什么事儿了,就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了,有些风寒,咳嗽。吃了药也没什么用。刚才我就是去看她的,咳得越发厉害了,一张小脸咳得通红,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我一看,这哪儿行啊!我就叫他们赶紧把孩子送医院看看去。那毛大婶根本不听呀,非让我开药,我哪里能这么耽误孩子!就拌了几句嘴。”
沈镜听着,心里也有些着急,徐五爷的脾气是再好不过了,能跟多年的老街坊拌起嘴来,肯定是气狠了。那孩子情况估计是有些严重了。
他只好又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送医院了吗?”
“要真送过去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气!我看他们是老了老了就老糊涂了。孩子要真有什么事儿我看他们怎么哭去!”
说完,五叔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蹄花也有些食之无味了。
张越明这会儿已经啃完了一个兔头,这会儿正吮着腌入味儿的手指。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停下来,“这都什么家长啊!那小孩也太倒霉了,能不能联系到她父母啊?老人家固执,她父母应该能听劝吧?”
徐五爷摇摇头,“她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唉,算了,明天一早我再去看看,实在不行我就直接打120......”
徐五爷年纪大了,大晚上也吃不了多少,吃了小半块就有些腻了,只舀了些汤和软烂的芸豆慢慢吃着。
“不说这个了,小沈啊,你今天出去是不是去处理凤凰山的事情了?怎么样了?咱们城隍庙还能继续办下去吗?”
毫无疑问,城隍庙最近处在舆论风波中,即使徐五爷不怎么上网,也知道凤凰山发生的失踪案对城隍庙影响极大。
徐五爷大半辈子都在城隍庙里,对于他来说,城隍庙就是他的家。事情发生后,他心里是五内俱焚,急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只是见沈镜一直忙得很,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就自己憋在了心里。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做着自己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问了出来。张越明被辣的斯哈斯哈的,听到这话也立刻朝沈镜看了过来,期冀他能说出什么好消息来。
沈镜见他们一个比一个愁眉不展,不禁笑了起来,“放心吧,咱们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事儿本就和我们无关,等警察局公布真相,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张越明顿时长舒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擦手,说:“我就说嘛,咱们城隍庙可是有城隍爷保佑,什么劫数过不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影响得到咱们?就是瞎操心,瞎操心。”
“不过这两天我也看了网上的官方通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这年头还有那么多失踪的,还都在那什么灌水县找到的,这可是大案子哇!”
“是灌溪县。”沈镜纠正道。
“哎呀管他什么县。”张越明摆摆手,“不过这县可真是牛掰!怎么能绑那么多人那么久都还没被发现的啊......你说这背后的人得有多厉害啊!”
“过几天你就能知道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徐五爷就提着他的药包回房间捣腾去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厨房,张越明摸着肚子拎着衣服冲进了浴室。
沈镜自己回了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胖胖,也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潇洒了。自打庙里来了齐凌桥和四凶神,胖胖在外面是玩得越发乐不思蜀了。
没一会儿,张越明就洗漱好回来了,他笑嘻嘻地说,“哎嘿,梦回大学,咱们可是好久没一个房间睡了。”
他头发还湿漉漉地还往下滴着水珠子。沈镜心里嫌弃,“赶紧把你头发的水擦擦吧,感冒了我可不给你请假!”
张越明拿起毛巾往脑袋上抹,撇着嘴哼哼,“资本家的嘴脸啊!”
沈镜也哼笑,“知道就好!”
“过去过去,给我留点儿位置。”张越明拿下毛巾,甩了甩头,就开始往床上挤。
得亏沈镜这床宽敞,老式的木架子床,底下垫了一层不软不硬的床垫,胜在舒坦。沈镜往旁边挪了挪,翻出手机看城隍庙官方账号下的留言。和以前一大片的好评相比,时不时会穿插一些不好的评论。也大部分都是因为之前凤凰山失踪事件来骂他的,说什么的都有。
之前新安官方虽然已经通告找到了失踪人员,但并没有披露案件。所以城隍庙依然处在风波中。
“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大白于天下。你看看这人说的什么话?让咱们关门大吉?我呸,想得美!”
沈镜转头,见他眉宇间带着怒气,不禁笑了笑,“理他们干什么,都是些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等过几天真相大白了,他们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张越明哼了哼,“我就是气不过。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事少钱多的工作,这家伙是想要我失业啊!知不知道打工人的辛酸啊!真是其心可诛!”
沈镜顿时无语。也不再搭理他,继续刷网页去了。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他转头一看,好嘛,对方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他索性放下了手机,把床头柜上的灯一关,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唯有还未关紧的窗户缝里透进来一缕淡淡的月光。
沈镜闭上眼睛,黑暗中荧光一闪,身着城隍官府的沈镜已经飘出了窗户。
文判官和四凶神已经等在了前院。见了他出来,立刻抱拳行了一礼。沈镜摆了摆手,齐凌桥非常上道地上前,摊开了簿子举在他面前。
沈镜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了社畜的工作。即使是城隍爷,也逃不过加班的命运啊。
他翻了一下,决定先解决那件告阴状的事情。
齐凌桥心领神会,转眼就化成一阵烟雾消失了,不过一刻钟,他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对年轻的鬼夫妻。他们才新婚不久就双双丧命了。他们是被谋杀的,生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最后痛苦而亡。
两鬼都是死状凄惨,连带着鬼魂状态下也是如此。女鬼的一只眼珠都掉出了眼眶,半垂在血糊糊的脸上,嘴巴黑洞洞的,细看竟然没有舌头。男鬼的耳朵开了花,听齐凌桥说是被人用炮仗塞进耳朵里炸开的......两鬼的凄惨连沈镜看了都有些不忍直视。齐凌桥同样面露不忍。唯有四凶神无动于衷,他们本就是受尽折磨而亡被炼制的恶鬼,早就对这些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
凶手有三个,已经全部被公安局抓获。但其中两人是未成年,未满15岁,即使被抓获,可能也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两鬼含冤而死,自然不甘心。怨气滔天,恨不得把三个凶手碎尸万段。但自从沈镜的力量逐渐变强后,在城隍印的帮助下,尤其是新安市本地,阴阳的分界越发分明。鬼魂几乎很难伤害到人类了。
他们无法,在得知本地有城隍爷坐镇后,立刻就过来告状了,希望能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鬼一见到沈镜就流下了血泪,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冤屈,希望沈镜能为他们做主。
沈镜翻看着两鬼的诉状,心里也是怒气冲天。三个凶手,一个19岁,一个13,一个14。年纪轻轻人模狗样的,手段却是如此残暴。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第72章
沈镜和齐凌桥一起安抚了一会儿这对鬼夫妻, 就让齐凌桥带他们下去了。
没了这对鬼夫妻凄厉的哭诉,城隍庙总算又恢复了平静。四凶神飘在半空,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沈镜, 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四鬼就要立刻爆起将那三个凶手的生魂抓捕过来。
沈镜凝眉思索了一会儿, 单看鬼夫妻的惨状,就可以知道那三个凶手罪大恶极, 死不足惜。只是,让他为难气恼的是这三个混蛋的寿命竟然还挺长, 平均都到了五六十岁。这还是那个已成年凶手两年后被判死刑拉低了平均寿命。可想而知另外另个漏网之鱼的寿命有多长了。
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沈镜想到了这里,心里无端又涌起了一股怒意。他虽然是城隍爷, 但也不能随意剥夺凡人的生命,即使对方罪孽深重。凡是都讲究一个“法”。不论是人间还是阴界。
“城隍爷, 咱兄弟死人是不是现在就去把那三个凶手的生魂拘来听候发落?”
“是啊, 城隍爷,只要您一声令下, 属下等立刻前去! ”
四凶神见沈镜面色有异, 立刻开始请示。
沈镜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空好像一块看不到边际的黑幕笼罩了整个大地, 让人由心底生出一股渺小之感。
开堂审判倒也是一个办法。只要将三人生魂拘来,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将其罪过一一罗列,请示天道,得到天道认可, 方可实施惩戒。届时根据其罪孽程度实施惩戒, 便是名正言顺。被剥夺的寿命还可以作为奖励,赐福给那些功德善人。
只是鬼夫妻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三个凶手现如今已经被拘留,也不怕他们跑了。人间的司法部门还在调取证据,他索性先等一等,到时候直接借用就是了,免得他还得自己做一份详细的证物报告。
而现在,他还有其他事情得去处理,不亲眼去看看,他心里总是不踏实。他挥挥手,在四凶神疑惑的目光中让他们都退下去巡视了。
随后,沈镜直接飞出了城隍庙。夜风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吹拂在脸上,已经有些长的发梢在耳朵边轻轻扫过,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猎猎作响。
有鸟雀从身边飞过,又好奇地放缓了翅膀扇动的频率,歪着小脑袋,用一侧如同弹珠一般圆溜溜的黑眼珠瞅着他。沈镜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就势停在了半空。
他伸出手,试探地轻轻摸了摸小鸟灰蒙蒙的小翅膀。一下,两下,三下......小灰鸟仿佛突然之间回过了神,用力扇动了一下翅膀,往侧方飞出了一点儿距离,随后又停在半空朝沈镜好奇地看了过来。那傻乎乎呆萌萌的小模样惹得沈镜忍俊不禁。
他轻轻一挥手,小灰鸟如收到了惊喜一般,振翅往远方飞走了。沈镜看着它的小身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漆黑的林木间,才又继续往前方飞去。
没一会儿,成片的住宅区就出现在了下方。沈镜飞过宽阔的车行道,明亮的路灯下没有映出他的丝毫身影。沈镜降低高度,双脚不过离地半米。
他拐进了小区的人行道,两边的绿化有些年头了,一米多高的树木长得歪七八扭,地面的草叶密集茂盛,路灯稀少昏暗,偶尔照出几只耗子矮小的影子,拖着细长的尖尖尾巴从草叶间蹿出来,又飞快隐匿进阴暗的角落。不知哪里的流浪野猫嗷嗷地叫唤着,声音凄厉,仿若婴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小区名叫新翠园,已经可以称得上老小区了,沈镜之前就听说这附近的住宅铺面好像要被拆迁了,但是小区住户们等了又等,结果也只有一小部分看起来比较像危房的那几栋平房被拆迁了。而新翠园等几个住户小区却并没有拆迁。
政府重新安装了水电线路,又刷新了一下外墙,拆迁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事儿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甚至有些提前听到风声特意来这里买房的人,更是悔得捶胸顿足。只得安慰自己下次一定还有机会,自己一定能等到。
这事儿沈镜自然是听徐五爷说的。五叔和城隍庙附近的人都很熟,平时有些什么事情他也愿意和沈镜唠嗑。
沈镜此次过来,就是要去毛大婶家看看那位咳嗽不止的小女孩。毛大婶一家住在3栋6单元的5楼,沈镜没花什么时间就找到了。这会儿已经半夜快0点了,许多人家都已经歇下了,只有少数几家还亮着灯光,毛大婶家尤盛。此刻他们家灯火通明,耀眼的灯光自窗玻璃处泄露出来,倒映出一道有些佝偻矮小的人影。
沈镜飞近了窗户,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飘了出来。看来五叔还是给他们开了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