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期间，他就一直坐在房间内不远处的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凌凯。
直到医生讲完护理要求等之后，才憋着一股气走过去：“你说要给我解释。”
凌凯挠了挠额头，是真的感到了一百分的无奈。
他知晓钟旭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但却是比爱情更容易让人窒息的亲情。
他跟着安敬忠的时候，钟旭还没改名，还叫安智杰，但也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富二代，在马来西亚惹了不少事。
后来，安敬忠派凌凯过去处理麻烦并替安智杰改名，两人就此相识。
也许是从小就被送走没感受过亲情的温暖，而身旁的人对钟旭多是谄媚敷衍，所以像哥哥般约束教育钟旭的他就渐渐变成了承载钟旭所有情感的载体。
在马来西亚相处的那一年半，钟旭是真的把他当哥哥了。
但此刻，一切还未结束前，他还无法说出所有真相。
于是，他一狠心编了个谎话。
“他是我亲弟弟。”
“啊？”钟旭感觉大脑已经宕机。
凌凯继续硬着头皮往下编：“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妈还活着并且重新组建了家庭，吴明意就是她和那个男人又生的孩子。”
凌凯面不改色地说完一切，而后抬起手拍了拍还处在惊讶状态的钟旭，低声请求：“替我保密好吗？我不想再让他背负更多的危险。”
钟旭深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捂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喃喃道：“你有弟弟啊……”
“嗯，有两个。”凌凯说。
钟旭再次露出惊讶的神情。
凌凯却笑了出声，揉着钟旭的脑袋：“还有个是你啊，你也是我弟弟。”
此话一出，钟旭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也许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这么久以来，他想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亲情关怀，而非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纸醉金迷。
彻底安抚好钟旭之后，凌凯便抽了时间去看吴明意。
他知晓吴明意此刻肯定还处在恐惧之中，于是去之前还准备好了安神的牛奶。———吴明意就坐在床铺中间，靠着床头裹着被子。
经历过今日之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事情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尤其是见到鳄鱼和人头，傻子都能猜到有什么联系。
反正他这时候就算裹着被子也觉得浑身冰冷。
还有成因，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回家。
一想到那个属于两人的温暖小窝，他就特别怀念，直到凌凯推门进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才猛然回过神。
“你……怎么来了？”吴明意有些迟疑。
他对于凌凯的感情很是复杂，首先他知道凌凯跟这里的主人是一伙的，而他们绑架他就是为了威胁成因，但凌凯曾经也是他的朋友，帮助过他很多次，那些都不是假的。
凌凯将牛奶递到他手边：“喝一点。”
吴明意依旧迟疑了一瞬，而后还是选择接过牛奶捧在手心。
即便不喝用来取暖也是好的。
凌凯没有在意他这些小心思，反而坐在床边低着头喃喃道：“我说送你走的话还作数。”
“什么？”吴明意没太理解到。
凌凯微微抬头，偏着脑袋看向他：“我之前问过你，如果你还有亲人在世，你愿不愿意去跟他们生活，如果愿意，我现在仍然可以履行承诺将你送过去。”
原来是这个啊。
吴明意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沉默了大概十几秒才默默摇了摇头。
“为什么？”凌凯不是很理解。
吴明意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双手抱住膝盖，低声说：“我要等成因来接我。”
凌凯微微皱眉，伸手想去拉吴明意的手，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得不停下来。
“你不怕死吗？”凌凯的眉头因疼痛而皱得更深，眼神里满是不解，“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不回来呢？又或者回不来呢？”
“他会回来的！”吴明意十分坚决地反驳。
凌凯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怒气，语气中也掺杂了些许责备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可能会死的。”
谁知吴明意竟然瞪着大眼睛定定地看向他，问道：“难道我出去了就一定能活吗？”
这话将凌凯问得一愣，出去了就一定能活吗？答案是不确定的。
凭借安敬忠的财力势力，想要找到一个小小的吴明意没多难，而只要吴明意还与成因有关系，那他永远都无法从这些破事中彻底摘出去。
“我会努力让你活着，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凌凯仍旧努力劝说着，“你和成因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不如离开他去过平静安逸的生活。”
可这时，吴明意竟然低头笑了一下，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不是这样的。”吴明意将下巴杵在膝盖上，慢慢偏过头靠着手臂，“如果没有成因，可能我早就孤独地饿死在房子里了，那时候……我很想死，爸爸死后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照顾我，我一直活在爸爸给我建立的温室中……要不是成因，我会去死的，嗯，我本来早就应该死了……”
虽然一直说着有关死亡的话题，但吴明意眼中却流露出了无尽的温柔。
正常情况下的人或许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这种心理，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当初正平静迈向死亡的他，就是被突然闯入生活的成因拉了回来。
成因让他体验到了惊喜，失落，害怕，担心，还有喜欢，给他这小半生平静如死水的生活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就算现在真的会死，他也不会责怪成因一分一毫。
更何况，他相信成因一定会回来带他走。
话到了这里，凌凯已经明白了吴明意的选择，然而让他意外的时，此时他竟然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这样有血有肉有主见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吴明意，比当年他遇见的那个傻傻的只会笑着点头的她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好。”最终凌凯站起身，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吴明意的头。———保镖按成因的吩咐将他送到了付东家楼下。
下车后，成因撑着车顶对保镖说：“大哥，没事你就找个地方休息吧，今晚我多半不会出来，你留个电话给我，明天我出来的时候叫你。”
“……”保镖虽然懵逼，但还是留了电话，而后目送成因进了公寓大楼，自己则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才不信成因会给他打电话，万一人跑了跟丢了，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了。
成因上楼后直接进了付东家，他觉得付东应该比他更了解曹毕钏。
来的时候他给付东打电话结果是关机，料想对方不可能乖乖待在医院，便直接来家里看。
谁知刚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艾琳。
“艾琳姐，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艾琳，付东不是说过将艾琳送走了吗，怎么……
艾琳见到成因后，竟然哭了起来，起身走上前抓住成因的胳膊：“成因啊，东哥他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后面还关机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或许是哭得激动，艾琳突然一把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
成因看了看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立马就猜到对方一定是怀孕了，急忙将人扶到沙发上坐着。
“艾琳姐，你别激动，东哥没事的，他肯定是跟九哥办事去了，所以不方便接电话。”
谁知艾琳哭得更凶了，捂着肚子眼泪鼻涕地说：“他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跟我一起走不好吗？我们一家三口就非要分开才行吗！”
成因提起一口气，慌忙拍打着艾琳的背帮她顺气：“艾琳姐，你别着急，我帮你找东哥回来，你等着啊。”
成因没办法，只能起身走到一旁硬着头皮打通了蛇九的电话。
这电话号码还是他当初从赵小川那讨来的，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本来是无法直接联系蛇九的，只不过赵小川那时候对他好，可能是把他当小弟弟一般，所以便随了他的愿。
这次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对面传来蛇九略显紧张的声音：“喂。”
成因咽着口水小心翼翼道：“九哥，东哥在你旁边吗？”对面沉默了。
成因不死心，继续道：“能不能让他接个电话啊……”
◇ 第76章
蛇九将电话递给付东的时候，付东都懵了，怎么找他的电话打到蛇九那儿去了，要知道蛇九这两天一看见陌生电话就担心是绑匪打来的。
付东慌慌张张接过电话：“喂？谁啊？”
“东哥……”成因松了口气，眼神瞥向艾琳，小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电话怎么关机了？艾琳姐，她回来了……”
“什么？”
“总之你快回来吧，在你公寓里。”
“好好好。”付东此时的心情慌张到了极点，挂断电话还给蛇九后不断摸索着自己的两个裤兜，喃喃道，“手机呢，手机呢……”
可裤兜空空如也，不过他也来不及管了，立马跟蛇九请假：“九哥，我，我先回去一趟处理点事儿，待会儿再过来。”
蛇九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只摆了摆手让他离开。———付东几乎是飙着车回去的。
他是真没想到艾琳会跑来，不是让她安心在家养胎么。
停好车，他一路跑着上了电梯，连滚带爬地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见在沙发上坐着流泪的艾琳以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成因。
他慢慢地换鞋走过去，艾琳也抬起头万分委屈地看着他。
无需更多语言，两人坐在沙发上抱在一起，付东一手摸着艾琳的后脑勺，一手摸着她的肚子，眼眶很快就变得通红。
此番情形下，成因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吴明意的脸。
他也想抱着吴明意，想一起感受彼此的情绪。
他用手捂着嘴，狠狠咬着虎口的位置，做出了一个十分冒险却又充满希望的决定。
扑通一声，成因跪在了付东跟前，双手抱着付东的腿委屈地喊了声：“东哥，求你帮个忙吧。”
付东和艾琳都吓了一跳，立马止住了哭，呆呆地看着成因。
成因紧接着道：“东哥，看在艾琳姐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帮我救救吴明意。”
“这……”付东脑子不太好使，一时间没理解到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成因也不管，就死死抱着他的腿，将在安敬忠家发生的一切全都讲了一遍，包括“账本”的事。
“等等，其他的我都听懂了，但是你说钟旭……是安智杰，这这这什么意思？”付东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这个安智杰的身份反转来反转去的，实在有些烧脑。
“意思就是，安敬忠一直耍着我们玩儿呢，他认定了我有可能知道‘账本’的事，就让他儿子潜伏在我们身边，但是后面好像出了什么意外，他就让钟旭把吴明意带走了，还有……”说到这成因看了眼艾琳，试探着问，“艾琳姐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一下……”
艾琳是很会看眼色的，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不适宜让她知道，便擦着眼泪起身：“好，我本来也有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