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喝。”
桂花香馥郁,豆浆清甜,是记忆里的味道,没有变过。
“是吧,我也觉得。”白皎碎碎念道,“这个是放了干桂花吗,我们回去也可以自己做。”
“放了,还放了桂花蜜来调味,不然桂花味会很淡。”
“你好厉害。”白皎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喝就喝出来了啊。”
白初贺笑笑,没有说什么。
大庆和牧枚也过完检,来了这边。正好到了检票的时间,三人一起去排队。
白皎和大庆念叨,“大庆哥,我觉得你的店也可以试试这种豆浆,一定很受欢迎。”
大庆觉得不错,“是行,不过我没咋做过这种,应该不是单纯放点干桂花就行的吧?”
白皎立刻积极分享,“是桂花蜜,刚才初贺哥跟我说的。”
大庆觉得白皎这副发现了宝藏一样的表情很好玩,“也是,你初贺哥在南市呆过那么多年,肯定喝过这种,所以比较了解。”
几人闲聊着上了车。
车厢还是那种半新不旧的绿皮火车,圆圆的车窗,硬邦邦的对排座椅,灰色的桌板。
但人少了很多,不如上午的车次那么热闹,清净许多,连外面的天气也已经是深蓝夜色,不如上午的阳光灿烂。
但白皎就是觉得心情比上午来时好了不少。
上午在火车上时,心里那种缺失了什么的感觉似乎也不见了。他满足地坐在贴着车窗的里侧,身旁是白初贺,对面是大庆和牧枚,听着大庆天南地北地讲自己出去的那几年的所见所闻。
白皎津津有味地听着,觉得大庆说话比火车站外面卖的故事会还有意思。
白初贺也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看一眼白皎。
手机忽然“嗡”了一声,白初贺低头,看见是一个刚存进联系人不久的电话号发来的短信。
发信人的备注写着“季老师”三个字。
[初贺,我这里还有一些小月亮的东西,是那次我找到他的时候拿到的,之前没带在身上,没能直接给你。你发一个方便收货的地址给我,我快递寄给你。]
白初贺快速回了一串岭北水苑的地址。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时看见白皎好奇又紧张的眼神。
果然,下一秒白皎开口问他,“是妈妈发的消息吗?”
白初贺神情自若地回答,“嗯,问上车没有。”
“哦哦。”白皎不再好奇,松了口气,继续扭头听大庆侃大山。
大庆这才收回停留在白初贺的表情上的探究眼神,继续有说有笑地和白皎说自己打工时遇见离谱客人的事。
“然后啊,那人喝多了,一进来就嚷嚷说自己没开车——”
大庆嘴巴上说着,脑袋里仍然注意着白初贺的神色。
白初贺糊弄得了白皎,糊弄不了他。
他打眼瞅着,觉得刚才白初贺收到的短信十有八九不是他们妈妈发的,他刚才分明看到白初贺回消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才打了字发出去。
大庆并不纠结发短信过来的人是谁,他纠结的是白初贺现在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实在太过反常。
找了那么久的小月亮也许就坐在白初贺身边,有说有笑地说着话,但白初贺却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偶尔白皎转头看过来一眼,白初贺也只是微微笑着,只有在白皎看不见的地方,大庆才能看到白初贺脸上露出无比沉默的表情。
大庆觉得怪,太怪了。
阴家巷那套布置得温馨舒适的房子还在那儿摆着,里面有白初贺精心养着的花,仔细挑来的可爱小狗图案的晚,还有那间从来没让人住过的卧室。
白初贺不可能对白皎会是小月亮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大庆余光看见白初贺凝视着白皎,在白皎伸手要拿水喝的时候替他拧开可乐瓶盖,递到白皎面前,等白皎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再拧好放在一旁。
大庆越来越迷惑,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白初贺。
狗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是水喝的多了,白皎觉得小腹有点发涨。
“我去趟洗手间。”白皎站起来,“大庆哥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行,快去吧。”大庆点点头,正好他想找个白皎不在的机会问问白初贺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着白皎起身,坐在外侧的白初贺也站了起来,给白皎让出位置出来。
白皎说了声谢谢,转头往洗手间那头走。
大庆清了清嗓子,刚想等白初贺坐下来后开口问,结果看见白初贺起身让出位置后就不动了,等白皎走远后居然抬脚跟了过去。
“......”大庆有点傻眼了。
牧枚在旁边嗑瓜子,“这哥俩赶着一起去上厕所啊?”
大庆坐在靠外的位置,探出半个身子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皎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进了卫生间。白初贺站在两节车厢连接着的地方,后背靠着墙,眼睛一直盯着洗手间的方向。
白皎进的那间卫生间对门还有一间,大庆虚晃了一眼,看见那间门微掩着,大概是没人的。
但白初贺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寸步不离,一直盯着白皎进去后紧闭的那扇门。
大庆心里纳闷了一下,过后慢慢回过味来。
他重新坐正,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对牧枚开口,“怕走丢呢。”
牧枚是聪明人,一听就懂了,嗑瓜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
大庆压低声音问她,“你觉不觉得狗儿今天怪怪的。”
牧枚干脆地点点头,不止大庆一个人这么想,她也这么觉得,只是一直没说出来。
“感觉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大庆接过她递来的瓜子,“对吧?对皎儿倒是好了不少。”
牧枚笑了笑,“那倒没有,之前他就对弟弟挺好的,只是大庆哥你平常见着他俩都在的时候不多,可能没什么感觉,他自己也不会主动说这些。”
大庆琢磨了一下,“嗯,这倒也是,来南市之前我看他还一直惦记着皎儿呢。”
他磕了两个瓜子,“你说这到底是因为啥。”
牧枚笑,“大庆哥你都看不懂他,我就更看不懂了,我没看懂过他。”
大庆点点头,琢磨着白初贺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找个白皎不在的机会跟白初贺说话,不止是因为想问问白初贺是怎么了,还因为心里兜着另外一件事。
小月亮的事。
大庆扪心自问,虽然从季茹那里得来的消息差不多能七七八八拼凑起来,他自己都觉得白皎就是小月亮,八九不离十了。
但说到底,要是真让他来拍板,他还是不敢说得太死。
就算无数个条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可他们还是差一个铁板钉钉的证据。
现在寻亲还都得对一下DNA呢,但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严谨有效地证明白皎确实就是小月亮的东西。
大庆叹了口气,他没别的想法,他知道白初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特别反应,但心里不会完全无动于衷。
哪怕他也觉得白皎就是小月亮,也还是想跟白初贺提一嘴,让白初贺心里兜个底,免得万一出了错,又白白难受一通。
白初贺难受过太多次了,他也不忍心看白初贺再一次被打击到谷底。
脚步声传来,大庆立刻伸头去看,但回来的不是白初贺,是白皎。
“我回来啦。”白皎坐下,“出来的时候碰到初贺哥了,他说他也要上厕所。”
白皎背对着通往洗手间的方向,大庆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靠着墙站着的白初贺等到白皎在他们面前坐下了,才转身进了洗手间。
大庆只好收起刚才的想法,砸吧了下嘴,准备继续给白皎讲刚才白皎离开时说要继续听的故事。
只是话到嘴边,白皎自己却似乎忘了这回事,聊起了别的。
“你们说,那个包子铺的小男孩现在等到想等的人没有啊?”
第75章
白皎支着头,回想着在包子铺的婆婆那里听到的这个故事。
“不知道哎。”牧枚给白皎也抓了一把瓜子,“老实说,我挺希望他等到的,但是那个年代的话可能性太小了,总不可能肉眼识人吧,那也太——”
牧枚说到一半,想起他们之前就是一直靠没什么效率的肉眼识人来找人的。她咳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尴尬。
“而且那时候那个小孩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一定还记挂着以前的事了。”
“不会吧?”白皎闻言,坐直了一些,“感觉他当时很在乎这件事啊......”
牧枚笑笑。
“每一阶段都有每一阶段在乎的事嘛,能一直坚持执着于一件事的人很少的。”
“嗯。”大庆很明智地开口,“没找到的话有可能已经放弃了,毕竟都这么久了。人生那么长,总还会遇到新的人嘛,一直走不出过去也没什么必要。”
“新的人?”
“就,有了其他在乎的人之类的?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总要有取舍的。”
白皎有些不是滋味,支着头的手放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自己的袖口。
“那另一个人多可怜啊。”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大庆和牧枚没有听见,已经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火车一摇一晃,白皎坐在里侧,扭头就能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和陆陆续续经过的乘客重叠在一起,晦涩不清。
他的心里有点难受,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想着那个一直在等待着的男孩,和男孩等待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只能被渐渐忘却吗,万一他也在找那个小男孩呢?
白皎心里纠结成一片,越想越沉闷,连呼吸都开始觉得有些发沉,大脑更是混沌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