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没事,反正咱们小时候也经常——”
大庆话说到一半,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顶着白皎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拐了个弯,“小时候也经常生病啥的,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病痛的时候。”
他刚说完,有点紧张地悄悄瞧着白皎的表情。
白皎听见后,那双干净的眼睛里的好奇和困惑立刻消失了,无比理解地点点头。
“嗯,我妈妈也说小孩子就是容易生病,所以总是担心我衣服穿不够啊饭没吃饱啊什么的。”
退了烧,他的精神也好起来了,话痨属性又回来了,和大庆站在卧室门口絮絮叨叨地聊了一堆小时候的事。
大庆也是健谈的性格,完全没觉得不耐烦,反而聊得也挺兴致勃勃。
白皎有点开心,大庆似乎对他小时候的事很感兴趣,听到一些有趣的地方会哈哈大笑,还会主动问他问题,让他再多讲一些。
两人的属性简直是一拍即合,一个爱说,一个爱听。
大庆看着越讲越欢快的白皎,稍微放松了一些,同时心里有个小人悄悄擦了把汗。
还好还好,孩子挺好糊弄的,这面前要是狗儿的话,恐怕要揪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起来还换了身衣服呢?”大庆注意到白皎身上简简单单但看着很舒服的衣物。
“啊?嗯...”白皎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间,昨晚那种惭愧和心虚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他的头稍微垂了一点,嘴巴里的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欢快了,变得吞吞吐吐的。
“就是,初贺哥借给我穿的。”白皎仿佛想弥补什么一般,又添了一句,“我...我就穿一小会儿!等回家后我就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洗干净还给你们。”
大庆打量了一下白皎身上的衣服。
卫衣是淡淡的杏色,领口有一个很可爱的卡通logo。棕色的长裤大概是灯芯绒的,纹理很好看。
大庆本人不怎么讲究,也没条件讲究些什么穿搭之类的东西,他看了半天也说不上个什么,就觉得白皎这身挺好看,看着心里舒服。
“还给我们?”大庆听出白皎有些别扭又有些愧疚的情绪,笑了起来,“这有啥的,你们都一家人,他给你穿你就穿着呗,别想太多啊。”
白皎犹豫了一下。
他以为大庆不清楚这套衣服的理由,心里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低头坦白。
“但是这套衣服是小月亮的。”
肩膀被拍了拍,白皎听见了大庆毫无芥蒂的声音,笑呵呵的。
“没事,谁穿就是谁的,以后就是你的了。”
白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大庆已经哼着歌往客厅里走,他只好把没说出去的话咽了下来。
可小月亮都没有用过的东西,凭什么要被他拿走呢?
他默默地去卫生间洗漱,发现白色的老式盥洗台边上已经摆上了刚拆封的牙刷,柠檬黄色的,握柄上有个很大的小狗脑袋,十分可爱,就像那种小孩子们会喜欢的儿童牙刷。
一定是白初贺提前给他准备好的。
白皎心里重新变得暖融融的,认真按照自己记忆里小学时期生理老师教过的科学刷牙方法,一口小白牙刷的干干净净。
到了客厅,他才听见厨房有轰隆隆的抽油烟机的声音。
大庆倚在客厅玄关的柜子旁,“洗漱这么认真,正好,你哥把早饭做好了。”
白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庆身旁,和他一起好奇地往厨房里看去。
厨房的窗户和他晚上住的那间卧室一样朝南,阳光明亮,白皎看见淡金光线里系着围裙的男生。
白皎脸上做贼似的笑容渐渐怔住。
他原本是觉得白初贺这样冷静又不会表露太多情绪的人做饭的样子一定特别好玩,至少他一想象到白初贺小媳妇似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但他没想到白初贺做饭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白初贺穿着黑灰色的衬衫,领口似乎因为厨房里的温度而打开了几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纯黑的头发很随意松垮地绑在脑后,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垂下几缕耳发搭在脸侧,让皮肤在光下显得更白。
他握着长柄铸铁锅,颠锅的姿势很熟练,炒到金黄的米饭和蔬菜粒在锅中发出阵阵勾人香气。
“怎么样,你初贺哥是不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大庆乐呵着,没等到白皎的回话,转头看了一眼,“皎儿?”
白皎连忙回神,胡乱地点点头,声音有一丁点发飘。
“嗯...嗯,初贺哥好厉害啊。”
大庆摸着下巴,嘿嘿嘿地笑。
“总看他穿你们学校的白衬衫或者卫衣,没想到偶尔穿件黑的还挺帅的。”
白皎在旁边轻轻点头,忍不住赞同。
他和大庆一样,平常见到的白初贺大多都穿着海珠的校服,休息日最多也就是简简单单的卫衣长裤,虽然也很帅气,但气质更接近于干净清爽的男学生。
现在这副模样让大庆新奇不已,也让白皎有些惊讶,同时又冒出一点点淡淡的熟悉感。
此刻穿着黑灰色衬衫的白初贺,不像平常那个随性又清爽的高中生了,反而更像...更像他梦里那个已经成年,气质冷冽了许多的白初贺。
大庆最擅长夸人,赞扬的声音还在白皎的耳旁回荡着。
白皎抓着柜角,默默地想,大庆哥没见过,但他是见过的,虽然只是那么一刻,虽然只是在梦里。
这种隐秘的想法让白皎莫名其妙地有些耳红心跳。
“本来还想瞅瞅狗儿笑话呢。”大庆笑得很爽朗。
白初贺的这套房子里有不少风格可可爱爱的东西,厨房里更是奶黄色印着印花的厨具随处可见,他还以为白初贺的围裙也一定是那种和白初贺本人格格不入的可爱风格。
没想到围裙还是挺干练冷淡的。
大庆瞟了一眼白皎,脸上的笑容更贼了。
这是根本没考虑过让小月亮下厨嘛。
“我发现咱们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大庆说。
厨房里老旧的抽油烟机和排气扇轰隆隆地响,他估计就算他和白皎在外面哈哈大笑,里面的白初贺也什么都听不见。
“嗯......”白皎还在盯着白初贺那件敞开了一点领口的深色衬衫。
他刚想顺口附和一下大庆的话,忽然,厨房里的白初贺仿佛心有所感一般,朝客厅这边望了过来,视线和白皎的眼神直接撞上。
大庆毫无心理负担地举手比了个大拇指,但白皎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后才抿着唇露出一个笑容来。
抽油烟机的声音消失,白初贺解开围裙挂在一旁,端着盘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白皎站在原地,看着白初贺一步一步走近,向着他走过来。
“醒了?”
白皎试图压下心里那些奇怪的紧张感,抬起了头。
他忽然发现了一点他从前就知道,但如今体验更加深刻的事情。
白初贺很高,比他高出一个头,和白初贺站得近的时候,他要仰起头来才能完全看到白初贺的脸。
“嗯...嗯,早上好呀。”
白皎心里那些紧张感更浓厚了,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恍惚间,这种紧张感又一次虚无缥缈地和那个见到白初贺的前夜做的梦重合了起来。
二十多岁的他坐在餐厅里,数着自己的心跳,等待着白初贺回家。
曾经他以为这种情绪是因为梦里未来的他和白初贺关系不好,见面时气氛总是不太好,所以才会紧张不安。
可后来他又觉得不对,出于害怕的紧张和这种朦朦胧胧的紧张是不同的。
那他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面前的场景仿佛也变成了奇异虚幻的梦境,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套上了慢镜头,包括白初贺慢慢靠近的脚步。
就差几步,就差几步白初贺就可以走到他的面前。
三步,两步,一步。
那些本来轻微无比的脚步声在白皎耳朵里仿佛被加重,比其它任何声音都更加引人注目。
那双船头拖鞋的鞋尖几乎快要和他的挨在一起。
白初贺如白皎所愿,停在了他的面前。
慢镜头彻底静止下来,脚步声也停止了,就像沉缓的钟声,惊醒人后留下涟漪般的回想,使人释然、顿悟。
白皎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这种曾经让他打死都想不通的紧张感。
原来是期待啊。
原来他在期待着,期待白初贺能够一步步向他走来,停在他身边。
头顶的发丝被一只手的手指穿插进来,动作细致亲昵地捋了捋。
白初贺低垂着眼,替白皎将头顶凌乱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随后微微露出一个笑。
“头发都睡乱了。”
白皎没有吭声,白初贺眉头微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身旁的餐桌上,轻轻弯腰,直到脸和白皎齐平,能够和白皎互相直视的高度。
“怎么了?没睡好吗?”
白皎看见面前无限贴近的脸,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不、不是,嗯,有点没睡醒,可能。”
白初贺领着他在餐桌前坐下,把打好的豆浆递给他,“趁热喝,早饭多吃一点,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大庆已经在旁边动作飞快地开动了。
白皎缩着脖子点点头,抿了口豆浆,刚刚好的甜度滑入喉咙,让身体温暖了起来。
“这蛋炒饭真不错,绝活啊。”大庆仰头将豆浆一饮而尽,赞不绝口。
白皎小口小口吃着。
大庆说的没错,虽然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蛋炒饭,但真的很好吃,蛋液裹着米饭,粒粒分明。
“蛋炒饭而已,做饭你更厉害。”白初贺说。
“不不不。”大庆很专业地摇了摇头,“这种简单的东西反而是最考验技术的。”
白皎一边默默听着,一边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