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男生,对白初贺这种看起来人狠话不多的酷哥自然而然地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情绪,宋一青正好也想套套关系,毫不犹豫地扒了白皎的底。
“公主有点捡垃圾的癖好,路上谁递东西他都接,小垃圾佬。”宋一青大嘴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之前我悄悄拿去丢了一回,结果又攒了这么多。”
白皎终于把书掏了出来,白净的脸因为倒腾太久闷得发红,脸颊浮起血色,闻言小声怒道:“谁让你碰我东西了!”
宋一青举手投降,“你这留着也没用啊,你家里人能让你去这种店吃东西?”
他伸脖望了一眼,手欠抽了张过来,恰好抽走的是白初贺眼熟的那张美美早餐店,“阴家巷...这儿我知道,全是老破小,出了名的脏乱差,估计是个苍蝇摊子吧。”
宋一青翻过来看了两眼,颇感无聊,顺手就把手里的优惠券揉成一团,“你吃点冷的凉的都得拉肚子,这种店我告诉你,千万别去啊,不然我跟宋阿姨告状了。”
白初贺眼神飘过去。
优惠券上,老板娘那个小头像变得皱皱巴巴,不再花枝招展,看起来穷酸又落魄,很像白初贺印象里天还没亮时她一个人费劲支摊子时的模样。
一只手忽然闯进视线里,干干净净的,皮肤很白,食指上贴着一层凝胶贴,要去抢宋一青手里这个纸团。
“你干嘛啊,给我!”
白皎要去抢,气血上涌,气得脸上红扑扑的,宋一青来劲儿了,偏不给,手举得老高,看准了白皎个子矮,拿不到。
“哎,够不着够不着,你气不气,就不给你。”宋一青笑得很猖狂,转手丢给邻座的男生。
那男生很上道,做了个鬼脸又传给下一个人。
白皎气得拍了下桌板,“你们别闹了!”
他眼神一晃,看见白初贺在原地,在周围的哄笑声里看起来很冷淡,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模样。
白皎忽然心里涌上怪怪的情绪,很不得劲,搞得连胃都一抽一抽的,抢纸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憋着这种情绪,眼睛瞟着白初贺,嘴角抿得紧紧的。
宋一青和白皎从初中部开始就是同学,捉弄白皎捉弄习惯了,看见白皎这个模样也知道有个度,闹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好了好了,给我吧,别把人整生气了。”
对面男生吹了个口哨,声音拉得长长的,听起来怪模怪样,但没有特别的恶意,手里纸团一把朝宋一青丢了回来。
宋一青没接稳,纸团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白初贺脚边。
男生们的哄笑声停下来了,对这个传闻中打人一拳一个的新同学有点忌讳,没敢继续闹。
白皎刚想去捡,看见白初贺已经弯下腰,两根手指夹着捡了起来。
白皎抿着的嘴唇慢慢松开,刚才那股努力憋着的情绪似乎随着白初贺的动作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小口子,放开了。
“初贺哥,你刚才怎么不帮帮我。”白皎忍不住小小声,看着白初贺重新直起身,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捏着纸团的那几根手指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伸过来,而是一拐,举了起来。
白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纸团被抛向空中,掉进了教室末尾的垃圾桶中。
“你需要吗?”白初贺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桌面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崭新教科书被白初贺一只手勾走,白皎站在原地,看见白初贺带着书,坐在隔壁排早就准备好的空座位上。
前排的几个女同学明显在讨论着什么,见白初贺坐下后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白初贺从头到尾没再往这边看过一眼。
白皎的胃又抽了起来,就像心里那团他想不明白的情绪。
许安然严厉的声音朦朦胧胧传进耳朵。
“你们无不无聊,一天到晚像猩猩一样,一张废纸而已,直接丢了就行了,跟什么宝贝一样,丢不丢人啊!”
班上的男生还是有点怵许安然的,脸上做着鬼脸,其实没敢出声。
白皎坐回原位,低着头,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收回桌膛里。
那把浅蓝色的小风扇是宋姨怕他热买给他的,教室里都有空调,他很少用到,但很珍惜,一直好好收在桌膛最里面。
刘协要他代白初贺保管书的时候,他思来想去,还是腾出位置,把书优先放好。
光线一晃,小风扇的把手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灰色划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蹭到的。
白皎指腹用力擦了擦,没擦掉。
擦不掉了。
胃很不舒服,他趴回桌子上,听见许安然主持完纪律拿着花名册到白初贺座位旁,低声询问白初贺的住址,要统一登记。
白初贺的声音钻了进来,“阴家巷,劳动三村,126号。”
许安然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响起笔尖的唰唰声。
白皎觉得自己的胃拧得更严重了,火烧火燎的。
身后传来宋一青尴尬又愧疚的声音,在问白皎,白初贺该不会不高兴了吧。
白皎没理他,也不想说话,安静地趴着,头埋在叠起的双臂里。
一天的课除了这个小插曲外很平静地过去,白皎和白初贺的课表排得一模一样,但白初贺上课基本一个人坐,碰到桌面倒头就睡。
海珠的教师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张狂的学生,反而有些不会了,只能频频使眼色让周围同学叫一叫。
但没人敢挨着白初贺,自然也没人敢叫,一整天白皎就看着白初贺这么从头睡到尾。
白初贺偶尔会短暂醒过来,小臂立起支着头发呆,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睡觉。
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白初贺在其他人心里的印象已经由“长得好看的混混”转变到了“不学无术但长得好看的混混”。
临近放学时,宋一青低声感慨,“还得是你们家关系硬啊,不然你初贺哥这种能进海珠真是奇迹。”
海珠虽然是私立学校,但能在海市屹立不倒排前排的原因是对学生成绩的要求很高,虽然就读进来的大多是家底殷实的小孩,但没一个成绩是差的。
哪怕是宋一青这种学习不行的,也是在体育方面很拔尖,才作为特长生顺利升学。
白皎并不清楚宋琉和白远是怎么处理手续才让白初贺顺利入学的,但他心里还是习惯性偏袒自家人,因此低声辩驳了一句,“说不定是昨天太累了。”
宋一青没再说,但露出一副“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
班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白皎慢吞吞地收拾,看见白初贺提包走人后立刻不远不近地混在人群里跟着,掂量着该怎么开口让白初贺和他一起回家。
宋琉肯定是希望白初贺能和他一起坐车回家的。
人群三三两两结伴,嬉笑声为白皎提供了完美的掩蔽,但也碍于人群太多,他紧赶慢赶跟了一路,最后在后门附近把白初贺跟丢了。
海珠有两个后门,一个东门一个西门,东门是停车场,西门是校内人员处理垃圾或者运输时专用的出口,一般不会有学生往这边走。
白皎根本就没来过,还被西门的保安查了学生证,不安地徘徊半天后才鼓起勇气,趁着保安溜达的时候从保安楼旁边的小门溜了出去。
一溜出去就傻眼,还是没有白初贺的身影,只有陌生的交叉小路,不知道延伸至那条街道。
“哎?弟弟?”
有点耳熟的女声传来,白皎抓到救命稻草般扭头,看见之前见过的牧枚和何复从另一头拐过来。
何复见到白皎没什么好脸色,牧枚仍然笑吟吟的。
“弟弟,你怎么在这儿,不回家?”
白皎想了想,如实相告,“我等初贺哥一起。”
牧枚扬起眉毛,有些惊讶。
他们早上就说好了,白初贺说要去趟老城区,牧枚刚才一直在猜,白初贺是不是有他要找的那个小孩的新线索。
“初贺早就和我们有约了,他没跟你说吗?”
白皎没声了。
白初贺今天一直在睡觉,要么也是一个人坐着,他根本就没有能和白初贺说话的机会。
白皎心里还惦记着宋琉的交代,硬着头皮顶着何复的视线问了一句,“同学,你们要去干什么啊?”
何复冷冷道:“跟你没关系。”
一阵尴尬,最后是牧枚拍了拍他的肩膀,解了围,“弟弟,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初贺。”
白皎张了张嘴,被远处的喇叭声打断。
何复翻了个白眼,“司机都追过来了,少爷赶紧回吧。”
“行了。”牧枚说了何复一句,转头看向白皎,“早点回去吧。”
手机亮起司机吴叔的电话。
牧枚和何复明显不想再多说,白皎只能在吴叔的催促下上了车。
“初贺少爷没和你一起吗?”上车后吴叔问了一句。
白皎刚好合拢车门,转头时透过车窗看到了远处。
牧枚和何复等到了白初贺,何复勾着白初贺的脖子,白初贺看起来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没有挣脱。
牧枚在旁边拿着手机边笑边比划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和刚才的客套笑容完全不一样,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胃里火烧火燎的,隐隐生疼。
白皎收回视线,低声道:“嗯,没一起。”
第15章
西门小路交错,何复和牧枚刚摸过来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找了半天,才找到离海珠后门近一点的地方等白初贺。
何复对海珠这类的“贵族学校”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也就是因为是来找白初贺,所以不至于臭着个脸,不过还是在西门的保安提着警棍过来盘问的时候闹了点冲突。
就像何复对海珠印象不佳一样,其它地方的人对他们三中也带着刻板印象。牧枚和何复身上都套着三中的外套,海珠的保安隔着老远看见那个校徽,脸色立刻板了起来。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三中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倒也不能怪别人偏见,三中的校风确实彪悍了一些。
牧枚很会为人处世,原本这件事她和保安说两句好话,解释一下他们只是路过也就没事了。谁知道何复跟吃错了药一样,阴阳怪气地怼了保安两句。
三中的风评本就不好,一来二去就闹出了点言语冲突。
何复是个硬茬,性格冲动,两句话说不对就想动手,幸亏是牧枚拦着,好说歹说才把保安劝了回去。
保安拎着警棍临走时,两人清清楚楚听见他嘟囔了一句“三中的学生果然都是这个德行。”
何复当时又火了,“你他妈再说一遍!”
牧枚实在头痛,低声训斥了一句,“干嘛这么急头白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