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初还叫他“主人”时,影一才会自称“奴”。
之后就再未这样自称过。
慕斯并未多问,只点点头,道:
“朕吩咐了张太医,让他每日来给你换一次药。”
至于衣服……
慕斯看着影一身上黑色的里衣。
倒也挺合身的。
还是黑色更适合影一。
就像他记忆中那道锋利又沉默的影子,始终守护在他身侧。
只是影一此时身体不好,黑色映衬得影一的肤色愈发苍白。
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心里难受。
还是得好好养养。
慕斯正想着,余光却忽地瞥见了一抹白色。
在床头的软枕旁,摆放着一件熟悉的里衣。
慕斯伸手将那里衣拿过来。
在衣摆部分,看到了缺失的一角。
是他那件里衣没错。
怎么宫人没拿去洗?
太怠慢了。
慕斯微蹙起眉,心中不满。
影一眼见着皇帝发现了他藏匿起来的衣服,并皱眉露出厌恶的神色,他顿时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慕斯正要把脏衣服丢下床,却被影一拉住了手臂。
回头只见影一满眼哀求,近乎恐慌地注视着他。
“主人,求您,求您不要……”
慕斯:“?”
慕斯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对着他卑微祈求影一,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影一见陛下停顿,大着胆子伸出手,轻抓住了里衣一角。
并未被陛下被呵斥。
他一鼓作气,将那里衣从陛下手里“夺”了回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怀中轻软的布料,影一提着的心这才落下,终于恢复了呼吸能力,劫后余生般喘着气。
慕斯更加不明所以。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已经给他送了好几套衣服吗?
听到皇帝的质问,影一浑身一颤,埋头在床上跪下。
哪怕是这样,也弓着身子,将衣服死死护在怀里。
“求主人宽恕,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这一次,求主人……”
慕斯看不下去,伸手去拉他。
“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影一伏跪在床上不敢动。
怕失去怀里的衣服,更加将自己蜷缩起来,也将头埋得更低。
若是在现实中,他绝不敢这样反抗主人。
也只有在幻梦中,他才敢为了主人赐予的衣服,冒犯一次主人的幻象。
慕斯不知道影一犯了什么倔,就是不肯起,他只能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拽起来。
手下隐隐传来抗拒的力道。
影一身体颤抖着,蜷缩得更紧,像是要将自己缩进肋骨里去。
慕斯念着影一身上有伤,不敢用力拽。
影一也不敢真正抵抗,哪怕这只是个主人的“幻象”。
两相拉扯之下,慕斯的力道短暂占据上风,影一失去平衡,骤然往前一栽,栽倒在皇帝胯间。
慕斯感受到影一贴上来的温度,顿时僵住。
他是半夜睡不着爬起来,也没加衣服就走了出来。
总之,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比一层纱也厚不了多少。
影一近乎毫无阻隔地贴到了他身上。
他甚至能感受到影一的温热的唇和洒下的呼吸。
影一一心只想护着怀里的衣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属于陛下身上的暖香让他的大脑迷糊了一瞬。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位置。
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
他启唇含了上去。
慕斯本想将影一扶起来,手刚碰到影一的肩膀,就骤然失了声,大脑一片混乱。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等等,你先起来。”
影一只顾埋头侍奉。
又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狗,死死护着肉骨头不松口,一个劲地往里吞。
慕斯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想把影一拉起来,又想不起影一有伤的是哪边肩膀。
左肩还是右肩来着?
根本不敢贸然下手。
最后还是尽数交代给了影一。
野狗恋恋不舍地将肉骨头舔舐干净。
一边清理,一边仰头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主人。
期待着一句奖赏,或一个抚摸。
慕斯怕自己做出加重影一伤势的事,只能遮住自己的眼睛,并将散开的衣裳拢起。
静静仰躺在一旁,平复着沸腾的血液和紊乱的呼吸。
并没有得到奖赏。
影一抱着怀里的衣裳,伏在一旁。
视线落在主人垂落在身侧的手上。
他试探着凑近,用脸去蹭了蹭。
被推开了。
影一落寞地趴伏在旁边,不再动了。
只一双眼睛还注视着主人的方向,不肯移开。
慕斯好一会才彻底冷静下来。
挪开遮在眼睛上的手,低头看到趴伏在他腿边、眼巴巴看着的影一。
他喉中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沉声道:“上来。”
影一的眼睛亮了亮,快速往上爬,来到皇帝肩膀旁,在略矮半个脑袋的位置停住。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皇帝。
“躺下,”慕斯无奈道:“别总跪啊爬的,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吗?”
影一顺从地平躺下来。
慕斯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让他往上点。
影一这才缓缓挪上去,跟皇帝并肩。
慕斯拉过身旁的软被,想给影一盖上。
却看到对方还把那件破衣服抱在怀里。
这什么毛病?
慕斯不明所以。
伸手去拿。
影一再度抓紧了手,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松手。”慕斯板着脸道。
抵抗的力道消失了一瞬,慕斯趁机把衣服从他手里拽过来。
影一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眼神立刻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