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诧异看向安珀:“您提前预约好了?万一我没有答应一起吃饭呢?”
安珀无谓笑笑:“没关系,我自己吃也是一样的。”
就算路德维希拒绝邀请,他晚上六点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并不算亏。
路德维希:“……”
好气。
雄虫在帝都本来就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俊美的雄虫走在街上更是会引起百分百的回头率,毫不夸张的讲,当安珀踏入餐厅大门的时候,全场一大半的雌虫都下意识看了过来,连带着空气都有了片刻静默。
安珀却好像没有察觉到那些过于灼热的视线,按照流程找侍者报了自己的终端尾号,在对方晕乎乎的步伐带领下来到了自己预订的桌位。
“您好,这是……这是本店的菜单。”
年轻的雌虫侍者将菜单递给安珀,有些不敢直视对方过于夺目的容貌,脸色涨红,紧张到手都在哆嗦。安珀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菜单递给一旁的路德维希:“看看,想吃些什么。”
这不合规矩,一般都是雄虫优先点餐的。
路德维希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犯这种错误,他将菜单重新递回给安珀:“您点吧,我不挑食。”
安珀没有推辞,直接点了两个颇受好评的套餐,他甚至连菜单页都没怎么翻,很明显已经提前做好了攻略。
路德维希莫名有一种被摆上棋盘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算好了,他指尖轻敲膝盖,皱眉睨着安珀问道:“今天去找三皇子,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餐厅送了两杯气泡酒,不过味道不太妙,安珀将酒杯轻轻搁回桌角,澄净的酒液里有许多小气泡飞速上升,然后又一个个地炸裂开。
“登门道歉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自己去就够了。”
这番话在阿黎佧星格外新鲜,因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雄虫闯了祸都是默认由雌虫出面赔礼道歉的,不得不说,这句话让路德维希的心情稍稍好了点,甚至对安珀跌到谷底的印象分都升了一些。
菜肴陆续上齐,他们吃的静默无声,但四周的注视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更甚者还有拿出终端偷拍的。
安珀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来我应该定个包厢。”
他当初登基的时候有这么多人盯着吗?
八成没有,因为直视天颜是杀头的死罪。
路德维希掀起眼皮,似笑非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以为您很喜欢这种瞩目的感觉。”
安珀环视四周一圈,然后收回视线:“他们更像在看热闹。”
比起被当做一颗剔透夺目的钻石欣赏,他更希望被当做一柄锋利的长剑让人敬畏。
餐厅二楼,一群青春洋溢的军雌勾肩搭背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他们最多二十岁出头,很明显是新入伍的学员来这边聚餐,笑闹声不绝于耳。
“嘿西弗莱,上次我看见方云阁下约你去达里肯厅欣赏画展,你到底答应他没有?”
金发蓝眼的雌虫涨红了脸摆手道:“不……你不要误会……方云阁下只是过来感谢我上次帮他复印文件……”
同伴拖长了声调道:“哦~感谢啊,西弗莱,这么温柔有礼的雄虫可不好找,你应该把握住机会才是,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让给我嘛。”
西弗莱愈发磕绊起来:“别胡说,我和他只是同事关系……”
同伴撺掇道:“看见优秀的雄虫就应该把握住机会,否则万一像你哥哥那样找了个头脑空空的蠢货,连虫神都不会听你的哭泣。”
另外一只虫反驳道:“嘿,西弗莱又没有像路德维希少将那样克夫,他拥有兰伊家族最纯正的蓝眸,海兹城多的是想娶他的雄虫,再怎么也不会挑中一只来自下等星的平民。”
声音渐渐嘈杂,后面说什么已经听不太清了。
“……”
安珀看了眼对面脸色阴沉的路德维希,放下刀叉,自认为贴心的安慰道:“路德维希少将,不用在意他们的话,你放心,我命很硬。”
他看似在安慰,但好像往伤口上撒了一把辣椒粉。
路德维希闻言眼皮一跳,差点把刀叉捏变形:“您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安珀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没错,来自一个头脑空空的……蠢货的安慰?”
那群军雌恰好下楼,不知是谁往餐区扫了眼,随即用胳膊碰碰身旁的金发雌虫惊讶道:“嘿,西弗莱,路德维希少将好像也在下面用餐!”
安珀背对着楼梯,看不清脸,否则他只会更惊讶。
西弗莱闻言愣了一瞬,顺着看去,果不其然发现路德维希坐在附近不远处的餐桌旁,不知是不是巧合,对方也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那双琥珀色的、被称为杂种的眼眸,永远都是那么冰冷淡漠,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入他的眼。
西弗莱每次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时候,都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迟疑一瞬,这才带着同伴上前打招呼:“好巧,路德维希,你也来这里用餐吗?”
他身后的军雌都有些不安,毕竟刚刚才说过路德维希的坏话。
“嗯。”
轻轻淡淡的一个字,算是回答了西弗莱的问题,随即就陷入了冷场。
西弗莱尴尬笑了笑,努力找话题:“你和朋友一起吃饭吗?这家餐厅我经常来,可以给你们推荐……”
话未说完,他忽然看见安珀那张堪称妖孽的面容,声音戛然而止,大脑有了片刻空白:
“安……安珀阁下?”
西弗莱有一瞬间恍惚,对方从前是长这个模样吗?
安珀适时拉开椅子起身,淡淡道:“谢谢,不过我们已经吃完了,路德维希平常在军部很忙,难得抽空出来吃饭,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
他语罢唤来侍者刷卡结账,这才对路德维希伸出手:“走吧,送你回军部。”
路德维希看见安珀伸手的时候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对方牵住带离了餐厅,徒留西弗莱等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同伴忍不住推了推西弗莱,磕磕绊绊道:“西……西弗莱……刚才位阁下到底是谁,虫神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美的雄虫,路德维希少将找新欢了吗?”
他的消息是海兹城出了名的灵通,不应该没听见动静啊。
西弗莱扫了眼久久不能回神的同伴,他们都是一群心思单纯血气方刚的军雌,冷不丁看见这么漂亮的雄虫,各个都面红耳赤。
“我刚才喊过他的名字了,安珀阁下,你没听见吗?”
西弗莱有些无奈:“他就是哥哥的未婚夫。”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虫络绎不绝,稍不注意就会被挤分散。路德维希被安珀紧紧牵住手腕,但凡稍一挣扎,对方就会用更大的力道扣紧,一直到飞行器旁边才松开手。
滚烫的温度抽离,冷风穿过指尖,莫名有些凉意。
路德维希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皱了皱眉,将手藏到身后:“饭没吃完,你不用这么急着走。”
他以为安珀是因为自己才离开餐厅的,那份牛排刚端上来,对方才吃了一口。
“吃不下了,”安珀笑着理了理袖扣,他的指尖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给人一种冷淡的禁欲感:“可能有些虫太倒胃口。”
倒胃口?谁?西弗莱吗?
路德维希眉梢微挑,还是第一次听见西弗莱收到这样的评价,毕竟自己这个弟弟在雄虫堆里一向很受欢迎:“看来这餐饭没让您满意。”
安珀不甚在意:“没关系,我们下次再约。”
多年的帝王之术告诉安珀,当你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角度,一定要想办法拉拢有力的帮手,而面前的路德维希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有实力,有名望,有家族,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再完美不过。
至于弟弟?那是什么东西?
路德维希双手插兜,背靠着飞行器舱门,这个姿势让他被军靴裹住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饶有兴趣问道:“这是您勾搭雌虫的新招数吗?”
安珀笑了笑:“你如果想这么认为,也可以。”
路德维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被透明保护壳封住的黑色存储卡,他勾住上面的吊绳,故意在指尖转了几圈,反问道:“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勾搭勾搭您?”
安珀:“是吗?可能有些难度。”
路德维希闻言倾身靠近安珀耳畔,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他唇角微勾,低声吐出了一句话:“那……拍卖场的监控录像,您有兴趣吗?”
安珀身形一顿。
……
投屏画面中,可以清晰看见拍卖场一楼的休息区聚着一堆雄虫,他们不知是为了取乐还是使坏,故意给其中一只黑发雄虫频繁灌酒,而后者喝完酒就好像变得有些亢奋起来,端着酒杯站在椅子上大喊大叫,最后急着找洗手间,像只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转。
一名侍者给他指了路,结果没想到他走错方向误闯三皇子的包厢,与门口的侍卫发生了争执,醉醺醺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不难感受到浓烈的嚣张意味:
“我是路德维希少将的未婚夫,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录像到此结束,声音戛然而止。
安珀坐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第十七次按下回放,他将屏幕放大,最后定格在了那名指路的侍者身上,对方戴着黑边帽,看不清面容,浅栗色的发丝从耳畔滑落一缕,右手背上还有一个六芒星图案:
“原身的最后一杯酒是他递的,路也是他指的,很可疑。”
安珀疑惑问道:“他是暗杀者吗?”
一颗黑色的心脏悄然落在他头顶上方:【抱歉,涉及剧情,无法透露。】
安珀已经从系统那里了解到,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而安珀·克林兹则是原著中一个死在暗杀者手中的小炮灰,至于别的,系统什么也不肯说。
【如果透露剧情,就相当于把暗杀者的身份告诉你了,游戏还怎么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不趁现在改变命运,你和路德维希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冰冷生硬的机械音刻意压低,莫名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被火焰吞噬的飞蛾,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却还是控制不住本能一遍又一遍自取灭亡。
安珀敏锐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饶有兴趣开口:“我和路德维希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对。】
系统如果有人类的表情,一定是笑着的,语气又冷,又意味不明,
【而且是你害他走向灭亡的……】
那颗黑色的心脏语罢忽然散开,变成了一团烟雾悄然消失在空气中,安珀却从那一瞬间窥到了些许猩红的、真正属于心脏的颜色。
“是我害他走向灭亡的?”
安珀喃喃自语,有些读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系统不会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拿起终端给路德维希发了一条消息:
【七分二十四秒出现的侍者,查一下身份。】
他也许还没从帝王这个身份中脱离出来,吩咐虫办事吩咐起来格外顺手,导致三秒后对方的通讯请求就直接拨了过来。
安珀点击接通,话筒对面响起了路德维希略带不满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对方现在一定臭着张脸:“您这是在命令我做事吗?”
安珀笑了笑:“不,是寻求帮助。”
路德维希眉梢微挑:“我为什么要帮您?”
安珀倒入沙发,眼角余光瞥见爷爷费南刚好从楼上的房间出来,用遥控器关掉了投屏,起身走到阳台讲电话:“我是你的未婚夫,帮未婚夫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路德维希似乎是嗤笑了一声:“这并不代表我需要为您赴汤蹈火,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