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浑身剧烈一抖,但他忽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服务员,自己怕他干嘛?
“艹你妈的,还敢要我的命?老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这儿!兄弟们给我上!”
大战一触即发,龙哥正准备带着几个小喽啰上前给唐如风一点颜色瞧瞧,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熟悉,让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你想让谁死在这儿?”
龙哥回头一看,只见陆延走了过来,他虽然没和对方打过交道,但平常在酒桌上见过好几次,绝对不是他能惹的人物,一时连头上的伤都忘了,结结巴巴道:
“这……这不是陆少嘛,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龙哥不知道陆延忽然出面是为了什么,心里已经飞快盘算了起来,他前不久才把这个小服务员灌醉了送到陆延床上呢,这两个人该不会擦枪走火走出感情了吧。
陆延垂眸点了一根烟,淡淡挥开面前的薄荷烟雾,他俊美的脸庞浸在阴影中,像聊斋里食人精气的鬼魅:“没什么,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杀人呢,刚才听你说想让人死,所以过来见识见识。”
龙哥笑得僵硬,杀人可是犯法的,他刚才不过随便甩两句狠话,谁会当真:“陆少,我开玩笑的,刚才有个小服务员不懂事,我教训教训他而已。”
陆延弹了弹烟灰,意味不明道:“教训人没关系,只是别碰不该碰的人,懂吗?”
他手中烟头还未燃尽,语罢屈指一弹,不偏不倚正中龙哥脑门,后者哎呦一声,捂着脑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见陆延长臂一伸,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刚才那个小服务员拽到了怀里,然后用指尖亲昵勾了勾对方的下巴:
“砸的好,下次再遇上这种人,直接往死里砸,知道了吗?”
唐如风没料到会遇见陆延,更没想到对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举动,他身形一僵,回过神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男人裹挟着薄荷烟气的手臂揽得更紧,密不透风。
唐如风控制不住回想起了那天在酒店大床上的情景,对方也是这么死死禁锢着他,无论怎么逃都会被拽回去,被迫承受一次次疼痛的入侵。
唐如风脸色苍白,身体僵硬战栗,殊不知龙哥听见陆延的话脸色变得比他还要难看,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该砸,该砸,我没想到他是陆少您的人,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陆延闻言胸腔蓦地溢出笑意,他掀起眼皮,玩味扫了龙哥一眼:“知道错了就好,医药费自己解决,懂吗?”
龙哥愈发卑躬屈膝起来,陪笑道:“是是是,我自己的头不小心撞到酒瓶子上了,当然自己解决。”
这件事就算结了。
陆延见状这才搂着唐如风离开,殊不知在他走后没多久,龙哥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只见角落处坐着的潘源打开手机,悄悄把他们搂着离去的背影拍了下来。
第118章 伤
陆延和唐如风前脚刚离开酒吧门口,后脚对方就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因为力气太大,甚至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陆延的车刚好停在门口,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永远锃亮无尘,在夜色中比幽灵还要神秘。他眼见唐如风从自己怀里挣脱,笑了笑,也不介意,晚风吹乱发丝,遮住了那双懒散垂下的眼眸: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其实也不算巧,他们一个是酒吧常客,一个是酒吧服务员,见面再正常不过,冥冥中早已注定。
唐如风的脸色苍白如纸,显得一双眼睛格外漆黑,他一动不动盯着陆延,哑声讽刺道:“你救我是为了让我感谢你吗?”
陆延只是单纯闲的没事。
在系统告知的结局中,唐如风几乎是以殉情般的姿态和他死在了一起——
陆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毕竟在他看来,感情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又怎么比得上生命重要?
他不自觉打量着唐如风,只感觉对方像一杆凌厉生长的野竹,看似清瘦修长,实则暗藏韧劲,眉宇间写满了倔强,并不像那种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
别人的轻佻只是浮于表面,陆延的轻佻却好似浸到了骨子里,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感谢值几个钱,你不得以身相许才行吗?”
不过严格说来,他们两个已经睡过了,也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以身相许”。
唐如风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他的视线落在陆延身上,像毒蛇从皮肤上缓缓爬过一样令人不安,一字一句低声道:“那你就要小心了,说不定下一个被酒瓶砸到脑袋的人是你。”
他语罢冷冷看了陆延一眼,转身离开,黑暗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单薄的背影很快就被吞没不见。
陆延心想还挺辣,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不紧不慢驱车跟了上去,四个轮子很快就追上了两条腿走路的唐如风。
陆延降下车窗,速度与唐如风持平,他俊美的侧脸在光影中愈发分明,懒懒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就当送佛送到西了。”
唐如风不想再和陆延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去深究对方的心思,皱眉拒绝了:“不用。”
他语罢快步走过街口,朝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跑去,陆延的车子没办法拐弯,只能顺着车道继续前行,和唐如风背道而驰,渐渐从视野中消失。
陆延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召唤出系统问道:“我的危机应该算解除了吧?”
系统黑色的身躯在空气中上下浮动,觉得陆延在想屁吃:【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吗?】
陆延觉得很容易,并且罗列出了可靠证据:“唐如风现在看都不想看我,应该不会拉着我去殉情吧?”
系统凉凉开口:【又不是只有殉情才能拉着你一起死,为民除害也能拉着你一起死。】
陆延:“……”
小嘴儿还挺毒。
陆延倒入椅背,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那你说,我怎么才算危机解除?”
【抱歉,此项任务由程序自行判定,系统无法告知。】
系统说完就隐去了身形,这个世界的任务有些奇怪,并没有存活多久的硬性规定,它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除危机,最多在陆延不小心被割了腰子或者不小心被捅死的时候用积分把对方复活。
“……”
陆延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自己跟一个黑心妖怪计较什么,他调转方向往住宅开去,准备回家睡觉,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妙,脚下的路就像一个巨大的怪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陆延驱车经过公交站时,视线不经意掠过车窗外间,忽然发现有一群黑影围在拐角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他的车子已经滑出去几米远的距离了,最后又缓缓倒退了回来。
“艹你妈的,也不睁开眼睛打听打听,龙哥是你能惹的人吗!”
“臭小子,我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费什么话,直接给我废了他的手!”
唐如风刚刚走到公交站就被龙哥尾随的手下堵了个正着,他独自站在包围圈里,对面是三名满身流气的混混,目光凶恶,步步紧逼。
唐如风显然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物,他见状不动声色后退,从阴影中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石藏在身后,当那三名混混冲上来时,他一脚踹翻最中间说要废了他的男子,攥紧手里的石头朝对方狠狠砸了过去,
“砰——!”
血液四溅,直接溅在了他的下巴处。
唐如风并没有往致命处砸,专挑手指肩骨这些地方,一下一下力道十足,目光狠戾冰冷,他盯死了面前这名混混,不管另外两个人怎么踢打咒骂都拉不开他,到最后对方的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惨叫声越来越哀弱,唐如风也被打得浑身是血。
“草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其中一名混混见唐如风死活就是不肯放开他们老大,一咬牙一狠心,从旁边的建筑堆里捡了根掺着钢筋的碎石,照着他脑袋狠狠砸去,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袭来一阵劲风,后腰一疼,整个人瞬间飞出了两米远。
“砰——!”
陆延的凭空出现打乱了战局,那名混混捂着腰从地上艰难爬起来,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小瘪三多管闲事?!”
陆延站在路灯下方,不紧不慢挽起袖子,他眼眸微垂,遮住了眼底骇人的情绪:“不是要打架吗,你们两个一起上。”
这幅漫不经心的姿态显然惹怒了那些混混,他们两个立刻朝着陆延冲了过来,但没想到被他一个错身擒住肩膀,紧接着肩头传来咔嚓一声响,被硬生生掰断了胳膊。
“啊啊啊啊——!!!!”
陆延下手比唐如风还要狠,而且因为不怕惹事,所以半分顾忌也没有,一共三个混混,除了被唐如风砸废的那个,剩下的两个都被他卸了胳膊,倒在地上痛得撕心裂肺。
陆延走到其中一名混混的身旁蹲下,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叠现金,面无表情拍了拍对方的脸,直接扔在他胸口,红色的钞票散落了一地:“拿去医院看病,然后找那个姓龙的报销,让他过两天亲自上门还我,听懂了吗?”
混混艰难看向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胆战心惊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有本事留个名字!”
陆延微微勾唇:“我姓段,叫段继阳,你想报仇就过来,我随时等着!”
他语罢从地上起身,又踢了那混混一脚,示意他们三个赶紧滚蛋,这才转身看向唐如风——
对方再狠,也不过是个还没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打架全靠不要命,此刻蜷缩着倒在地上,后背满是脏乱的脚印和血痕,下巴溅上了斑驳的血迹,衬得皮肤愈发苍白,眼眸愈发漆黑,里面燃烧着足矣吞噬一切的恨意,让他看起来就像泥泞与阴影中诞生的艳鬼。
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在轻微颤抖,
他的指尖因为恨意而死死攥紧,
最后却在男人缓缓倾身蹲下时,狼狈而又难堪地低下了头。
陆延什么都没说,他盯着唐如风看了片刻,最后伸手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打横一抱,径直朝着路边停靠的车子走去,刚才打架闹的动静太大,万一招来警察就不好了,而怀里的青年身形僵硬一瞬,破天荒没有挣扎,垂下眼眸,安静得不像话。
深夜的街头车流稀少,车窗半降,夜风迎面吹来,血腥气总算散了不少。
陆延抬眼看向后视镜,修长的指尖轻敲方向盘,出声询问道:“你是想去医院还是想直接回家?”
唐如风不语,他沉默坐在后面,片刻后才哑声吐出一句话:“不用去医院。”
陆延原本是想送他去医院看看的,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医院未必有值班医生,他手中方向盘调转,干脆换了条路:“那就回家。”
“……”
那一瞬间唐如风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空气中流淌着静默,安静得让人有些不适应。
老旧的居民楼坐落在这个城市最边缘的位置,墙壁斑驳掉色,无声透露着贫穷。陆延驾驶车辆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小巷,最后停在了唐如风家楼下:“到了,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唐如风意料之中的拒绝了:“不用。”
他语罢忽然意识到这两个字显得有些生硬,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家在二楼,很近,不用送。”
陆延只听后方传来一阵车门关合的闷响,唐如风已经下车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了,他把车窗往下降了一点,目送对方走进楼梯口,这才慢慢倒车离开。
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陆延路过的时候直接进去买了一些跌打损伤的常用药,打算给唐如风送去,毕竟伤口不处理的话还是有些麻烦。
陆延把车停在路边,拎着一袋子药品直接上楼了,这栋老房子连电梯都没有,楼道墙壁就像被烟熏了一样布满脏污,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年代久远。
陆延正思考是该把药放门口就走,还是敲门交到唐如风手里比较好,视线不经意一扫,忽然在楼梯拐角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唐如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楼梯口找了一处台阶坐着,他看起来困倦极了,双手抱着膝盖,低头把脸埋了进去。头顶昏黄的灯泡落在他身上,将衣服上的血痕和脚印照得无所遁形,酒吧修身的衬衫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他没办法和唐母解释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不敢回家,只能躲在楼梯口度过这个有些难熬的夜晚,凌晨的寒意悄无声息侵蚀全身,连伤口的疼痛都麻木起来。
陆延静静看着,略一思索就想通了缘由,他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过得衣食无忧,所以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唐如风有家都不敢回,受伤了难道不更应该让父母看见吗?毕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思维无意中暴露了陆延骨子里的劣根性,但无论内心多么恶劣,他看起来都像一个大善人,起码对于唐如风来说是这样的。
“怎么不回家?”
一道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楼道里的声控灯迟钝发亮,陆延站在了唯一的光源下方,那种老电影般的昏黄色调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层错觉的温和,墨色的眼眸总是情绪散漫,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
唐如风没想到陆延会去而复返,抬头时愣了一瞬:“……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嗓子又干又涩,像枯竭的泉水。
陆延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子:“给你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