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随时。】
它拖着死人般的腔调,仿佛对陆延已经没了脾气。
陆延想了想:“现在先不开,等急着用的时候再开吧。”
现在万一开出来是个空的,他会相当泄气,但如果留着,就是希望。
之后的一段时间,陆延并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在一家市中心的酒店订了半个月套房,顺便把那部植入了窃听系统的手机给扔掉换成新的,每天除了吃饭,基本上不出门。
另外一边,银川集团和鼎游集团的合作项目也已经步入正轨。酒楼包厢里双方亲自洽谈,连合同都准备好了,只是蒋博云生性多疑,一直犹豫不决。
鼎游集团的林董事长从助理手中接过文件,花白的头发梳理整齐,只看面相就知道年轻时一定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蒋董,这是合同,你可以看看有什么问题。”
蒋博云的身旁坐着林安妮,男俊女美,远远看去一对璧人。他接过合同,笑着牵住林安妮的左手道:“林伯父,您是长辈,我是晚辈,叫我博明就行了。”
林安妮把手抽出来,起身给林董事长倒了一杯茶,笑意甜甜:“是呀爸爸,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林鸿景垂眸喝茶,不置可否,他对蒋博云向来没什么好感:“蒋董,还是先看看合同吧。”
蒋博云心中清楚他不喜欢自己,却也不介意,面上依旧挂着风度翩翩的笑意。他翻看了一下合同,试探性问道:“伯父,那一片海岛我们考察的时间太短,这么快就出手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林鸿景放下茶杯,连眼皮子都懒得掀:“我不怕告诉你,跃腾也想竞标那片海岛的使用权,这次的项目他们也有份,你信不过鼎游集团,再加上跃腾总该相信了吧?”
蒋博云轻咳一声:“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鸿景也不知信了没信:“你不用担心亏损,海岛开发交给鼎游和跃腾办就行,周边的楼盘的项目你不是去年就已经在推进了吗,能炒多少算你的本事。”
蒋博云变了变脸色:“伯父,不是说好海岛开发我也占一份吗?”
林鸿景微微摇头:“你性格太谨慎了,再练练吧。”
什么谨慎,只是说得好听,就差指着鼻子骂他胆小了。
蒋博云对这块地的前景相当看好,如果建设成功利益不可限量,怎么可能放弃这块肥肉。他听见林鸿景的话面露尴尬,在桌子底下推了推林安妮的膝盖。
林安妮会意,开口撒娇:“爸爸,之前不是说好了带着博云一块做吗,项目这么挣钱,干嘛要白白便宜了跃腾。”
林鸿景虎着脸斥道:“你少说两句,大人的事不用你插嘴。”
林安妮撅了噘嘴:“真讨厌!博云,你赶紧和爸爸道歉嘛,合同签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干嘛犹犹豫豫的。”
蒋博云借坡下驴,起身倒了一杯酒敬过去:“伯父,刚才是我不好,您别介意,实在是投资太大,谨慎为好。”
林鸿景压下他的酒杯,冷哼一声道:“我当年二十岁白手起家,能混到今天全靠胆气,如果像你一样‘谨慎’,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想挣钱又不想担风险,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你还是专心建设楼盘吧,海岛开发的事,等你以后和安妮结婚了再说。”
蒋博云这个人,你越劝着他买,他越觉得里面有鬼,但林鸿景话里话外都想把他从合作里撇出去,反倒让他多了几分心急:“伯父,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担风险,我如果不愿意的话,今天就不会过来签合同了。”
他语罢对着助理伸出手,直接把合同接过来,当场签字盖了公章以示诚意。林鸿景见状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在蒋博云的注视下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也签了。
林安妮笑着走过去趴在林鸿景肩膀上:“这样才好嘛,爸爸,你看博云多尊敬你,以后不要再对他那么严肃了。”
酒桌上除了蒋博云等人,薛晋也在场,只是他一直静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偶尔和林鸿景对上视线,也很快错开了。自从上次出了陆延那件事,蒋博云对他就有些防备,这个时候薛晋如果帮着一起劝,反而会引起怀疑,倒不如闭嘴。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蒋博云最后喝得醉醺醺,连走路都在打晃。
薛晋上前扶住蒋博云:“蒋总,您喝醉了,要不我开车送您回去吧。”
蒋博云却拒绝了,他伸手扯松领带,面庞因为酒意有些微微泛红,破天荒道:“不用,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
外面有两个保镖,直接护送着蒋博云离开了。
薛晋见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摸不透对方的行踪。他站在包厢门口,掏出手机正准备做些什么,后背却忽然被谁给撞了一下,缠上了一双柔软的手臂,耳畔响起女孩哼哼唧唧撒娇的声音:“你在想什么呢,蒋博云那个讨厌鬼都走了,你还不搭理我。”
薛晋神色无奈,显然猜到是谁了,他微微用力拽松腰间的手,转身面向来者:“安妮,乖一点,我还有事要办,明天陪你好不好?”
这名女孩赫然是林安妮,蒋博云对外传言即将订婚的鼎游集团千金。
林安妮扯住薛晋的领带拽了拽,迫使对方弯下腰,娇蛮却不让人讨厌:“哼,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要去找泽川哥?”
“嘘。”
薛晋压了压她的唇,镜片后的目光闪动,难得带了几分严肃:“隔墙有耳,知道了还敢说这么大声?”
林安妮抿唇:“虽然这么做是为了报复蒋博云,但你和泽川哥可千万别……”
她顿了顿才道:“别做一些不好的事。”
薛晋陡然陷入了静默,他一言不发摸着林安妮的头顶,似乎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道:“安妮,你不懂。”
他其实没打算把林安妮牵扯进来,但没想到林鸿景为了啃下蒋博云这块肥肉,不惜让自己亲生女儿当诱饵,订婚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
林安妮扭头躲开他的触碰,莫名有些烦躁:“我是不懂,但我和泽川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拿他当亲人的,让蒋博云破产不就好了,你们如果真的做什么,岂不是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她语罢又软了语气:“喂,你答应娶我的,该不会不认账吧?泽川哥还答应做伴郎呢,你们不能反悔。”
薛晋闭目捏了一下鼻梁,眼眶莫名有些发酸,等他重新睁开时,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我是不会反悔的,泽川就不清楚了,你知道,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林安妮晃了晃他的领带:“总之你们不许反悔。”
薛晋耐心哄她:“好,你先回去,我肯定想办法让他过来当伴郎,别在这里待太久,免得被人发现,嗯?”
林安妮偷偷亲了他一下,这才指着薛晋得意道:“你这个穷小子,可别想逃出本小姐的手掌心。”
穷小子?
薛晋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是啊,以前念书的时候他确实只是个穷小子呢,和林安妮这种千金身份天差地别,现在好不容易出息了……
好不容易出息了,却又肩负起了更重的东西。
薛晋目送着林安妮离开,直到对方蹦蹦跳跳的身影从视线内消失,这才掏出手机,继续编辑刚才那条没完成的信息,几经犹豫,最后还是轻点了发送:
【计划成功,随时可以动手。】
第17章 绑架
“嗡——”
手机放在桌面上,忽然轻微震动了一瞬,屏幕亮起,成了昏暗书房里唯一的光。
喻泽川原本靠在椅子上打盹,听见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神色清明,很显然并没有睡着。他拿起手机,瞥了眼上面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
蒋博云投资的那座海岛其实是银川集团早年的备选开发项目,周边资源丰富,风景绝佳。但喻老爷子当年私下带着团队在那里考察了许久,发现里面不仅毒蛇繁殖迅猛,而且存在地势问题,原本都已经和航运公司牵好线了,最后还是被迫放弃。
消息瞒得很死,只少数人知道。
蒋博云生性谨慎,一定会提前调查,但他派去的考察团都被喻泽川暗中收买,所以传回的消息永远只会是:利益大,可开发。
鼎游集团的林鸿景是喻老爷子的至交好友,在圈子里算龙头,只要他愿意出面引蒋博云在附近投资建设楼盘,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到时候海岛的内部情况一旦对外公布,不仅蒋博云上百亿的投资会打水漂,他甚至还会面临银行的巨额贷款。
只是,银川集团也会因此元气大伤。
“人都死了,还管那些东西吗……”
喻泽川在黑暗中轻笑一声,只有无尽的讥讽。他慢慢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细白的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磨砂轮转动,幽蓝的火光跳跃,照亮了那张阴郁的脸。
喻泽川右手捏住鼠标操控电脑,透过白色的烟雾,电脑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都是当年的账目。
出自蒋博云的授意。
出自陆延的手。
烟味卷进肺部,有些呛人,熏得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充满了血丝,仇恨就像喉间的咳意,怎么也止不住。
电脑里的数据喻泽川整理了很久,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能清楚背下里面的每一个数字,但总有两个人的名字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也没办法从里面剥离。
陆延当初撒的谎,在这些如山的证据面前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喻泽川盯着屏幕轻声吐出这句话,没有太过愤恨起伏的情绪,只有理所应当的平静,就像杀人偿命,欠债当还,而他也要讨回属于自己的那笔帐。
薛晋晚上驱车赶过来的时候,桌角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他嗅到空气中浓郁得有些呛人的烟雾,下意识看向坐在电脑后的喻泽川,眼中罕见闪过一抹挣扎:“泽川,你一定要去吗?”
喻泽川拉开椅子起身,纯黑色的衬衫裹住身躯,已经瘦得有些空荡了。他站在落地窗前,伸手贴住冰凉的玻璃,远处的霓虹灯光、人声鼎沸好似触手可及,却早已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声音低沉,反问薛晋:
“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说我要不要去?”
薛晋上前一步,显得有些焦急:“可是蒋博云已经上套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身败名裂,我们没必要……”
他话未说完,倏地对上喻泽川那双阴鸷狠戾的眼,剩下的话就像被什么堵在了喉咙口,多说一个字都会变成背叛。
细密的汗从额头冒出,薛晋攥紧拳头,内心做着天人交战,最后他终于做出妥协,颓然闭目道:“我和你一起。”
他又定定重复了一遍:“我和你一起。”
喻泽川这下没出声了,他望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来说算兄弟又不算兄弟的人,心情一度复杂到了极点。尽管当初他们约定好一起复仇,但事到临头,喻泽川忽然发现薛晋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对方没坐过牢,也没沾过血,只要能从这道漩涡中抽身离开,后半辈子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他甚至还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在等他。
穷途末路,一无所有,这些词仅仅只是喻泽川一个人的写照。
因为抽了太多烟,嗓子被熏得沙哑:
“我说过,你只用让蒋博云签下合同,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
薛晋却出乎意料的坚持,红着眼低吼道:“我当初也说过了,有什么事一起办,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兄弟,觉得我不配帮爷爷报仇?!”
喻泽川皱眉:“我没这么说过。”
薛晋的胸膛起伏不定:“泽川,你好不容易出来,我确实不想让你再沾血,但如果你一定要蒋博云血债血偿,我和你一起!”
空气彻底陷入了静默。
喻泽川没说话,似有动摇。
薛晋趁热打铁劝道:“泽川,等蒋博云破产之后,他会生不如死的,你与其弄脏自己的手,为什么不让他自生自灭?凭我们两个的本事,银川集团一定可以东山再起,何必为了这种人赔上后半辈子?!”
薛晋的话是有道理的,可道理只是道理,太多人明白,却根本做不到。
喻泽川睨着薛晋焦急的神情,最后情绪不明的“嗯”了一声:“我考虑考虑。”
薛晋闻言紧绷的脸色终于有所松懈,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这就对了,爷爷也不希望你为了那种人渣弄脏自己的手。”
喻泽川不置可否:“你过来有事吗?”
薛晋眉头微皱:“没什么,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蒋博云今天好像有些奇怪,带着两个保镖不知道去了哪儿。”
喻泽川:“你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