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妮当时听闻消息,整个人差点四分五裂,好家伙,她编小说都不敢这么编,这么狗血的故事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震惊过后,紧随其后的就是担忧。
林安妮从小和喻泽川一起长大,太了解对方是什么性格了,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她自我代入了一下,发现陆延活着的希望相当渺茫。
林安妮平常就喜欢看悬疑片,昨天晚上她脑补了属于陆延的一百种死法,包括但不限于在浴室里溺死、被刀刺死、被绳子勒死,最后在公寓里被分尸,把自己都吓到了。
尤其这几天喻泽川基本处于断联状态,很难不让人多想。
林安妮怕喻泽川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今天早上说什么也要来公寓看看,薛晋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开车和她一起过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醋坛子一起玩的人也是醋坛子,薛晋总觉得林安妮不是单纯担心喻泽川,而是贪图陆延那小子的美色,所以对这件事并没有太高的积极性,语气酸溜溜的:“他是蒋博云的小情人,死了也白死,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林安妮瞪眼:“那我还是蒋博云的未婚妻呢,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死?!”
薛晋一噎:“你和他不一样。”
林安妮义正辞严道:“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就算他是个坏人,你们也不能杀他,泽川哥好不容易从监狱里出来,你应该盯着他别走歪路,而不是助纣为虐。”
林安妮末了催促道:“快点敲门,我腿都站麻了。”
薛晋闻言这才站直身形,不情不愿按响了门铃,他几天都没联系上喻泽川,心里不是不担心,否则今天也不会过来了,只是这件事他确实不方便插手。
万一陆延真的被杀了……
薛晋思考着等会儿开门的情景,看在陆延上次在办公室帮自己的份上,他给对方买块墓地好好安葬也不是不行,希望喻泽川不要把尸体剁得太碎。
于是陆延走过来开门的时候,薛晋和林安妮齐齐陷入了震惊状态,完全没想到这货居然还活着。
喻泽川在浴室洗澡,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结果就见陆延站在门口和薛晋他们大眼瞪小眼。
喻泽川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薛晋来倒是不稀奇,林安妮也跟着过来是他没想到的。
薛晋调整好表情,顺势拉着林安妮进屋:“没什么,这几天你都没接电话,我和安妮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林安妮小鸡啄米点头:“泽川哥,我们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喻泽川假装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随手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在朋友面前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到了就进来坐吧。”
薛晋和林安妮一起进屋落座,目光在陆延和喻泽川身上来回打转,有些微妙,这两个人不应该是生死仇敌吗,怎么看着还挺……正常的?
薛晋猜到陆延肯定给喻泽川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环视四周一圈,见桌上空荡荡的,轻啧了一声:“你家怎么连个果盘都没有,客人来了就饿肚子?”
他大清早赶过来连饭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当然,不排除故意找茬的原因。
喻泽川拉开椅子在对面落座,显然不会惯他的毛病,淡淡开口:“你去别人家做客都不知道带个果篮吗,饿着也是活该。”
还想吃果盘?没用青椒炒肉毒死他都是好的。
薛晋噎得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盯着空荡荡的桌子,心想自己过来是图什么呢,没饭吃就算了,还得被人冷嘲热讽。
林安妮没好意思说话,因为她也饿。
陆延纯粹是乐子人,坐在旁边看戏。
喻泽川眉头紧皱,想不明白这对小情侣跑过来凑什么热闹,他每天给陆延做饭已经很头疼了,现在又得添两双筷子,尤其冰箱里连根葱都不剩的情况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吱呀——”
陆延下意识看去,就见喻泽川拉开椅子起身,出乎意料道:“时间不早了,下楼找个地方吃饭吧。”
喻泽川其实不是很饿,他只是觉得四个人围坐在桌边的气氛有点尴尬,也许换个环境就好了。于是他们一起下楼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准备解决午饭,却没想到场面更加针锋相对了。
在餐厅悠扬的小提琴声中,薛晋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丝毫放松,他镜片后的眼睛盯着陆延,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之前不是住新海路吗,怎么会忽然搬到了泽川家隔壁?”
陆延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凑巧。”
薛晋显然不信,一开口就带着刺:“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陆延眉梢微挑:“当然有,不然你上次偷偷进蒋博云办公室怎么会忽然被我撞见呢?”
薛晋一噎:“你……”
喻泽川原本在看菜单,眼见他们两个唇枪舌剑,终于抬头,不轻不重合上了沉甸甸的菜单册:“什么偷进办公室?”
这句话很明显是问薛晋的。
薛晋皱了皱眉:“没什么,上次我进蒋博云办公室想拿账目,结果差点触发警报被发现,是……”
他说着顿了顿,这才不情不愿道:“是陆延帮我遮掩过去了。”
这句话无疑洗脱了陆延身上的大部分嫌疑,甚至隐隐融入了他们的阵营。
喻泽川闻言冷峻的神色稍有和缓,他难得开口,声音低沉认真:“陆延和蒋博云没有任何关系,薛晋,以后不要再怀疑他。”
语罢静默一秒才道:
“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
喻泽川在这个世界上在乎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一张桌子就可以坐满。头顶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因为场景太过温馨,他险些忘掉心中的仇恨,可脸上的疤痕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些过往是真实存在的。
陆延闻言指尖轻动,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喻泽川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感觉喻泽川好像很孤独,任何热闹都与他无关。
喻泽川回握住陆延,轻轻摩挲了一瞬。
林安妮趴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声道:“泽川哥,你放心吧,不就是账目吗,我回头想办法给你们偷出来。”
陆延闻言眼皮子一跳,这傻姑娘,U盘早就被自己骗出来了,她想去哪儿偷?
幸好喻泽川直接拒绝了,他不想把林安妮牵扯进来:“不用,只是账目而已,有没有这个东西都一样。”
陆延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管账目有没有偷出来,蒋博云都得死。
林安妮下意识道:“但是账目如果偷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交给警察送蒋博云坐牢了呀。”
她还是希望用法律解决问题,这样谁的手上都不用沾血,谁的人生都不会毁掉。
喻泽川闻言不语,目光显得有些晦暗,薛晋则伸手揉了一把林安妮的头:“点菜吧,刚才不是还喊饿吗?”
他们默契避开了这个话题,谁也没有作答。
陆延内心有些感慨,没想到这堆人里最清醒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但也有可能因为仇恨没有直接落在林安妮和陆延的身上,所以他们可以清醒做局外人。
陆延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接连三次重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活下去吗?
一个大胆的念头冷不丁冒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也许,他可以尝试改变喻泽川的命运?
不止是喻泽川的,还有薛晋的、林安妮的,只要他稍稍做些什么,这些人的命运很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
但陆延还没想好要不要牵扯进去,他忍不住偏头看向喻泽川,只见对方侧脸轮廓清晰,下颌已经瘦得有些锐利了,这样的人,真的能放下仇恨吗?
喻泽川察觉到陆延的目光,皱了皱眉:“你盯着我做什么?”
陆延吐出了两个干巴巴的字:“饿了。”
喻泽川:“饿了就吃饭。”
他语罢直接从薛晋手里把菜单抽出来递给陆延,虽然身份已经不是当年的霸道总裁了,但还是很有一掷千金的范儿:“想吃什么随便点。”
薛晋不满开口:“哎,我还没点呢。”
喻泽川掀起眼皮,语气凉凉:“你除了会点个青椒肉丝还会点什么?这是法式餐厅,没有你想吃的菜。”
薛晋小声嘀咕:“青椒肉丝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吃青椒肉丝。”
他们各自点了喜欢的菜,只有喻泽川没什么特别的偏好,随便勾了几道。陆延是中国胃,对面前分量小而精致的法国菜算不上很喜欢,只有其中一道红酒炖牛肉勉强尝对味,把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
他们吃饱喝足,终于准备离开餐厅,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大片乌云堆积在头顶,铅灰色的天空阴沉黯淡,寒意迎面而来,仿佛一瞬间就从秋天迈入了冬季。
林安妮冻得打了个喷嚏:“怎么办,下雨了,我们好像没带伞。”
薛晋这个男人永远穿着妥帖的西装,看起来讲究得过了头,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他闻言直接脱下外套罩在林安妮头上,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用外套挡挡吧,反正车就在对面,停得不远。”
林安妮从外套底下露出一双眼睛,黑溜溜像仓鼠一样:“那泽川哥他们怎么办?”
薛晋把她的头按了回去:“他们两个大男人,用不着你担心。”
他还在记恨喻泽川不让他点青椒肉丝,语罢摆手告别:“我先送安妮回去,你们应该不用我送吧?”
尽管喻泽川站在餐厅的遮雨棚下面,但冷风还是裹挟着雨水一个劲往他身上吹,肩头很快湿了一大片:“不用。”
他仰头看向上方的遮雨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已经站在屋檐下面,为什么还是会被淋湿,随口提醒道:“回去记得把饭钱转给我,AA制。”
薛晋已经走远了,闻言差点摔个踉跄,他回头看向喻泽川,恨恨吐槽道:“抠死你算了。”
喻泽川淡淡收回视线:“抠死也比穷死强。”
反正他不乐意让薛晋占便宜。
眼见薛晋他们离开,喻泽川这才对陆延道:“走吧,回家。”
可能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喻泽川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他语罢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头顶却猝不及防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将外间的风雨和寒气挡得严严实实。
“……”
喻泽川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始作俑者:“你干嘛?”
陆延不语,只是单手将喻泽川往怀里拢了拢,他仅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把外套整理了一下才解释道:“给你挡雨。”
他低声提醒,语气格外认真:“喻泽川,你也有男朋友的。”
喻泽川:“……”
陆延的眼睛很好看,内敛微勾,睫毛根根分明,不笑的时候温和包容,笑起来又风流多情。喻泽川迎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心悸了一瞬,他皱眉移开视线,想要将外套脱下来扔给陆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你挡雨。”
陆延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套上,淋感冒了我还得照顾你。”
陆延语罢不顾喻泽川的挣扎,强行搂着他的肩膀往家里走,后者挣扎了一瞬,见反抗不过,只好渐渐安静了下来。
喻泽川难得这么乖顺。
他被蒙在外套里,外面的动静混着衣物的摩擦声,传到耳朵里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听不真切,只有陆延怀抱滚烫的温度是真实的,触手可及。
他忽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怀抱、这样的温度,一想到自己死后就再也无法触碰,竟无端可惜迟疑起来。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公寓楼下,途经绿化草丛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猫叫,陆延下意识停住脚步,喻泽川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陆延好奇道:“草丛里是不是有只猫?”
他这个人最见不得可怜的东西,例如身旁的喻泽川,例如躺在草丛里浑身冻僵的那只白色短毛猫,同情心泛滥起来,让他蹲在花坛边连路都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