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冀没明白为什么,很配合地让出了一个空位后,才问:“你要干吗?”
他顺着薄韧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杨樵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邹冀:“?”
杨樵默默无语,坐在了薄韧旁边,那个被邹冀让出来的空位上。
邹冀恍然大悟,在他没看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迈上了和好的康庄大道。
“我也想吃咱妈炖的排骨,一定很香。”邹冀揶揄了句。
那两人都没接话。
杨樵是没听懂,薄韧是懒得理他。
二人实际上也没有完全和好,坐在了一起吃饭,又都表现得有点不太自在。
杨樵自不必说了,他还没能适应改版后的薄韧。
薄韧则是察觉到了杨樵的不自在,跟着就也有点别扭。
“你们寝室住了几个人?”薄韧扒拉几口饭,忽然问道。
“十个。”杨樵答了,有点纳闷地问,“寝室不都是住十个人吗?”
薄韧道:“是啊,我这不是在没话找话吗?”
杨樵:“……”
旁边邹冀“嗤”笑了出来。
杨樵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看着邹冀,道:“你初中是不是三班的劳动委员?”
邹冀乐了,道:“对啊对啊,可以嘛,你还真记得我。”
杨樵道:“有一次下雨天,你把你们班的垃圾倒在我们班的卫生区,那天我值日,害我冒雨又打扫了一遍。”
“……”邹冀道,“要不你还是把我忘了吧。”
杨樵笑起来,说:“以后是同班同学了,你可别再那样害我。”
邹冀也笑道:“那必不会了。”
“你俩说完了吗?”薄韧被冷落,又开始挂脸,对杨樵道,“你跟他一见如故吗?那你跟他好吧,以后也不要理我了。”
杨樵太熟悉这调调了,丝毫不觉得奇怪,想也不想就解释道:“我只是和新同学打个招呼。”
邹冀附和道:“就是,打个招呼你也管。”
“我就要管,”薄韧不爽道,“你问问他,我能不能管他。”
杨樵不等邹冀问,就秒答道:“能,当然能。”
“……”邹冀本来以为是在开玩笑,一下又觉得薄韧的挂脸和杨樵的哄人都像真的,狐疑起来道,“你俩是不是合伙耍我呢?”
薄韧和杨樵忽然一齐正襟危坐,认真吃饭。
邹冀也意识到了危险,果然下一秒,教官从背后拍他,道:“吃饭都不能堵住你的嘴吗?”
邹冀:“能,当然能。”
饭后集体带回午休,男寝无话,一栋楼睡得昏天暗地,走廊里只有神出鬼没的巡视教官。
下午军训中,罗林也看出来了,他一左一右这二位,好像是已经破冰成功。
中间休息时,教官一走开,罗林就很高兴地张开手臂把两人都揽住,说:“太好了!你俩说开了啊?”
杨樵扶了扶眼镜。
“还没有。”薄韧道,“现在去说。”
他拉着杨樵要带去树下聊天。杨樵一被他拉住,表情就有点复杂。
罗林很开心,两手叉腰目送他俩,还像个大哥一样叮嘱道:“要好好说啊!”
到得树荫下,找了个离其他同学远一点的角落。
薄韧立刻凶相毕露,撒开拉着杨樵的手,一种审讯的口吻道:“你快点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转学走了?”
杨樵的双眼在镜片后眨了眨,才说:“我爸临时被调去援建,本来是他另外一个同事去,那叔叔突然有事去不了,临出发当天,我爸才接到通知,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云州,就和单位报了名要带我一起过去,我放学一到家,就被他带去了火车站。”
这倒是和薄韧想象中的经过差不太多。
他又问:“到那边安顿好了,为什么也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樵早已想好了说辞,道:“是去援建啊,那里很偏僻的,我读的寄宿学校也在戈壁中间,封闭式管理,没有公用电话,平时除了老师和同学,外面人都见不到,我爸跟着工作队,不是进戈壁就是进沙漠,当地信号还很差,我回云州已经四五天了,都还没联系上他。”
他没有对薄韧说谎,只是用了一些春秋手法,隐藏了一些不可说也不必说的情节。
“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薄韧难以置信道,“你爸干吗要带你一起去啊?”
“他也没想到条件会那么差。”杨樵道,“这不,今年他就赶快把我打发回来了。”
薄韧道:“他不想留你自己在云州,为什么不让你去你妈那边?至少是大城市。”
杨樵的妈妈在南方一个省会城市,和杨渔舟异地而居已经很多年了。而这是另外一件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我妈自己的户口都还在云州呢,”杨樵道,“我去她那边都没办法上学。”
这套说辞当然漏洞百出,但拿来应付十五岁的薄韧也足够了,甚至能算得上环环相扣,薄韧有可能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杨樵都提前想好了对应答案。
薄韧的表情充满了怀疑,盯了杨樵半晌,杨樵被他看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做出坚定的眼神。
“行吧,”薄韧接受了杨樵的解释,没好气地说,“知道你这一年多在吃苦,我心里就平衡了。”
杨樵松了口气,庆幸于顺利说服了薄韧。
但薄韧并不是被他这套说辞说服了,而是在今天上午,杨樵对他说出“对不起,我也很想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原谅了杨樵。
第8章 和好
解开了心里的疙瘩以后,几乎是一瞬间,薄韧待杨樵的心态就又回到了从前,看杨樵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很多,这是不到四岁就已相识,其后十年里每天都在一起,什么事都可以一起做,什么话都可以互相说的杨樵。
“骗人的吧,”薄韧斜睨着杨樵,说,“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一句实话。”
“啊?”杨樵又有点小小的紧张。
薄韧道:“你要是真想我,怎么回到云州不马上联系我?”
原来还是在撒娇。杨樵空紧张一场,说:“我是怕你还在生气。”
“那就更应该快点来找我了,知道我生气还不来哄我?”薄韧道,“你就是变了,我白对你好了。”
被指责的杨樵反而笑了起来。
薄韧放松地靠在树干上,身形很是俊逸潇洒,还说着很幼稚的话。
“你不声不响走了,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真的差点气死。”薄韧有点出神,记起了那段时间,郁闷地说,“我还哭了。”
杨樵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都长这么高这么帅了,怎么说出的话还是老样子?
薄韧就还像以前一样,想到了什么,那些话就完全从心里自然地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语气还很认真。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事告诉杨樵,最好让杨樵再内疚一下。
“你想我的时候哭过没有?”薄韧道。
“也有吧。”杨樵道。
薄韧道:“一听就知道没有,你就是铁石心肠。”
杨樵面现苦恼,说:“在温河我过得太痛苦了,经常哭,我也分不太清楚哪次是为了你。”
薄韧一听这话,又转了话锋,道:“你的铁石心肠肯定是遗传你爸的,他怎么想的?要把你带到那里去。”
杨樵没有作答。
薄韧理解成他不想说杨渔舟的坏话,问:“他要在那边待几年啊?”
杨樵说:“不知道,完成援建任务才能回来。”
薄韧对杨渔舟的关心很有限,对杨渔舟还生出了一点反感,把杨樵带那么远,害杨樵吃了一年多的苦。
“你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薄韧道,“高兴吧?”
杨樵道:“当然高兴。你能原谅我,这真的是我回来后最高兴的事了。”
这下彻底把薄韧顺好了毛,他完全满意了,开心得溢于言表,长臂一伸,勾住杨樵的脖颈,一手把杨樵往自己怀里按,一手把杨樵的头发胡乱揉成了鸟窝,快乐地说:“你这个笨蛋,我早就想原谅你了!你早点来跟我好好解释,我们早和好了,你怎么那么能忍?”
杨樵被他揉得满脸通红,心里叫苦不迭。
本来已经很开心了,能和薄韧和好就是回来后最好的事,冷不防被薄韧忽然来这么一下子,害得杨樵又麻了半小时。
和好后的两人,即刻起就恢复了往日那焦不离孟、形影相随的日常。
军训中的休息时间,这两人中,不管是哪一个要喝水、去上厕所或是去躲太阳,都一定要拉着另一个一起去,去食堂吃饭当然也要坐在一起。
如果不是杨樵以“军训都快结束了,不要再折腾”为理由进行了劝阻,薄韧还想换到杨樵的寝室去和他当室友。
三天后,本届新生终于迎来了军训的最后一天。
校领导、各班主任以及家长们,都早早赶来,坐在了看台上,等着看孩子们的军训成果汇演。
被操练了一周的学生们即将迎来解放的曙光,一个个也一扫往日疲态,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班级依次列队候场,还没轮到杨樵他们班,前面还有数个班级在等待。
一众同学随意站着队,现在松松垮垮的模样,教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他们。
杨樵和薄韧在队列里一前一后,薄韧在后面小声说笑话逗杨樵玩,杨樵忍笑忍得很辛苦,怕笑声太大,会引得教官注意到他。
和杨樵并排站着的邹冀,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探头探脑地朝另一边看。
杨樵注意到了这一点,以为他是在观望看台方向,道:“邹冀,大美女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这几天里,杨樵和邹冀等其他同班的男生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邹冀对男生们自豪地吹嘘过不止一次,他的妈妈是位绝世大美女,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林青霞。引起了很多男生的好奇。
邹冀被杨樵一问,忽然表现出了扭扭捏捏的样子,说:“没有啊,我什么也没看。”
杨樵:“?”
他身后的薄韧说:“别理他,他偷偷看他女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