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惜叹道:“再往后看吧。”
场景一转,‘商忻’回娘家质问。
商灏却耻笑她过这么久才发现,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商母则说,她除了何家,她还能嫁给谁?起码现在她衣食无忧,何家也没虐待她。还说这门婚事是她姐姐对她的关爱,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商父还说,何臻除了不能有孩子,配‘商忻’是绰绰有余。何家也不止何臻一个儿子,她没有生育压力,只要在何家安分守己,一辈子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好。
何家固然让‘商忻’感到恶心,父母姐姐的做派更让她心灰意冷。
‘商忻’回了何家,她想和何臻离婚。可何商两家是商业联姻,离婚根本就不可能。
何母为此对‘商忻’大为不满,‘商忻’随后搬离了何家,却在外面四处碰壁,丢尽颜面。最后更是不知道是商家还是何家动手,送走了她这昏暗无光且短暂的一生。
一直到最后,旁观的商忻连站直身体都很困难。她整个人都痉挛了,微微发着抖。
季予惜扶着她,问:“这样的未来你甘心吗?”
商忻摇摇头,“我不甘心,我没对不起别人,凭什么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又凭什么摆布我!”
她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不是她的错,是她父母工作不顺利,无法照顾两个孩子才把她送回老家的。后来她和父母不亲近也不是她的错,是她的父母一直不喜欢她,对她多有打压。她唯一犯的错就是识人不清,认识了章尔这个渣男,被他怂恿拍下了那些私密写真,又被龚罗一散播出去,她没能报复龚罗一,自己却有了案底。然后又被亲姐姐换亲替嫁,成就这可悲的一生。
何止可悲,这更是多么可笑的一生。
商忻突然笑了,她的笑中带泪,表情崩溃又疯狂。
季予惜:“别的都对,但是龚罗一不欠你,你不该报复他,这是你做的唯一一件错事。”
商忻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向季予惜,似乎不敢置信,“什么?”
季予惜:“龚罗一不可能会散播你的私密照,他是来报恩的。”
季予惜接着把龚罗一的来历给她讲了一遍。听到龚罗一出生时,曾被他的父亲救过,龚家为了报恩,龚罗一才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商忻有些怔忪。这真是她的父亲会做的事吗?
“可是龚罗一一直在跟踪我……”她刚说出口,顿时明白了。龚罗一跟着她是想保护她,她却误会龚罗一对她有恶意,误信了私密照是龚罗一散播出去的鬼话。
季予惜看她反应过来了,才问:“是谁告诉你龚罗一跟踪你的事?”
商忻:“周武。”
果然是他。
季予惜拍了拍手,对商忻说:“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和未来比起来,眼下这点困境不算什么。”
商忻的神色却有些不对,季予惜心中微惊,“你别告诉我,你看过了自己的未来,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是,我有点害怕。”商忻说,“我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商家于她只有利用。她的姐姐为了攀更高的枝,把她填到坑里。她的父母明知道她嫁过去不会幸福,却为了利益执意如此。她不会再认这个家了。
但她孤身一人,真的能行吗?‘商忻’的结局,会不会就是她重来一次也改不了的结局。
“不是还有龚罗一吗?”季予惜提醒她,“他是为你来的,不是为了商家。”
商家亏欠她许多,却把龚罗一送到她的身边,这怎么不是一种命中注定呢?
“龚罗一,他、他真的是为了我?”商忻还是不够自信。
“你可以自己去问。”季予惜拉住她,再一个瞬间,他们重新回到了观光桥上。
商忻睁开眼,腾地把手中的刀扔了,接着她看见了季予惜脖子上被压出的红痕,手忙脚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很疼吧?”
季予惜用手指摸了一下,有点刺痛,但没有流血。“没事,我们快过去吧!”
他们一起往桥头走的时候,季予慷刚停止发疯。
荀鹤早在他们有动作的时候就紧盯着两个人看,等看到他们准备往这边走,便立刻动身往季予惜哪里跑。
季予慷心中一跳,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幸好他接着也看到了商忻放弃了危险动作,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和沈栖一起往桥上走。
荀鹤来到身边,先仔细检查季予惜有没有受伤。又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痕,手指抬起来,却不敢碰。
季予惜安慰他说:“没事的,没有破皮。龚罗一脖子上有好几道口子呢,我比他好多了。”
“你还有心管别人!”荀鹤难得气急,说出口又开始后悔。
季予惜倒是没生气,看他这样心急,他的心反倒很稳。于是伸手握住了荀鹤的手,“我有分寸,没问题的。”
说起来,这一次他好像没那么疲惫,也许不用晕二十个小时了?
诶?
才闪过这个念头,季予惜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荀鹤怀里人事不省。
季予慷从后来冲出来,摸了摸季予惜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当机立断地说:“去医院。”
荀鹤就这样抱着季予惜上了车。
等季予惜再次醒来,他只有一个感觉,太饿了。胃里空空,烧的难受,好像几辈子没有吃过饭一样。
“饿死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趴在他床边休息的荀鹤被他惊醒,两眼没聚神的时候,先回答他:“有粥,我去给你拿。”
说完后,他怔了一下,又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予惜感受了一下身体,一切正常,除了饿。
“就是饿。”季予惜说。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周围除了荀鹤,并没有其他人在。
季予惜:“……我睡了多久。”
荀鹤把保温桶的粥给他盛出来,小心地把床桌升起来,再端到他面前。这中间他明明有时间开口,但他就是一句话不说。
于是季予惜懂了,荀鹤在生气。
“我睡了很久吗?”季予惜又问。
【上回睡了二十个小时,这次难道睡的时间更长?】
“你睡了两天两夜!”荀鹤快气死了。
【还好还好,比我想象中的时间短了一些。】季予惜先自我安慰。
接着他又看到荀鹤快要喷火的表情,不由就是心虚,但随即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己“生病”了,荀鹤还这么凶,讲不讲道理啊?
他奶凶奶凶地瞪着荀鹤。
荀鹤不理他,手伸到他脖子后面,要扶他起来。
季予惜被荀鹤扶着坐起来时,他们两个的脸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季予惜看到了荀鹤冒出来的胡茬,也看到他的黑眼圈,和熬红的眼睛,不由心一软,“我没事的。”
荀鹤猛地抱住他,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的心跳才逐渐平稳,季予惜昏迷的这两天,他真的很害怕季予惜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不醒过来了。
那天晚上,季予惜忽然昏迷,他和季予慷紧急把他送到医院,结果检查完,他的各项数据都很正常。医生说他只是睡着了,可是谁也不放心,于是季家人全都来到医院,连季母都结束出差赶回来了。
大家守在季予惜身边,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他苏醒。
季母虽然憔悴,却还是让大家轮流回去休息。只有荀鹤不肯,他让人送来衣服和日用品,始终守在季予惜的床前,实在熬不住了就趴在床边上睡一会儿。
季母都害怕惜宝没醒过来,荀鹤先熬坏了。
“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这么莽撞了。”季予惜抱着荀鹤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这个瞬间,他完全能感受到荀鹤的情绪。
“别在冒险了。”荀鹤闷着声音说。
上一次二十个小时,这次两天两夜,再这样是不是会有一天彻底醒不过来了?他只要这样一想,就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他不能承受这样的失去。
“我保证。”季予惜答应他。其实他自己也很害怕,他这一生是奖励来的,一定不能在还没有体验够的时候先噶了。
荀鹤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季予惜的肚子在叫。
他放开手,颇有些滑稽。
季予惜则很无辜,“是真的很饿。”
荀鹤道歉:“对不起,是我不该拉着你说话,你先喝点粥。”
季予惜抱着碗直接喝,虽然他现在想吃的东西有很多,可饿了这么久,确实只能先喝点粥暖暖胃。那些火锅烧烤之类的,只能等养好了再说。
“我妈呢?”季予惜很快喝完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荀鹤又给他盛上。
“清姨昨晚上回家了,这个时间估计快来了。”荀鹤看了看表,“大家本来一直都守着你,是我让他们回去的。”
他怕季予惜睁开眼看不到家人会有些失望,于是主动解释。
季予惜倒没有想那么多,季父季母并两个哥哥对他怎么样,他这一年里清清楚楚。何况他只是睡过去了,也没有危险,何必让他们在医院守着自己受这个罪。
季予惜又喝了一碗粥,饥饿感总算下去了,只是还是不满足。
但他也知道刚醒,只能先这样了,等会儿再吃别的吧。
想了想,季予惜问到案子,“我当时昏过去后,商忻是不是被抓了?”
她的行为再怎么样也是犯罪,假扮警察和绑架,就算龚罗一不追究也不可能轻轻放下。
荀鹤点点头,“她特别后悔,一直在道歉,龚罗一也不追究,估计不会罚很重。但是周武,已经审出来了,好多事都是他做的。”
“他全招了?”季予惜忙问。
荀鹤解释说:“他不招也不行,朱警官把他的事情查的明明白白,包括他从哪里弄来的毒,他怎么煽动章尔和他一起行动,又是怎么操作泄露商忻的私密照,再欺骗商忻是龚罗一干的都查的清清楚楚,他才是百口莫辩,只能承认。”
季予惜好奇极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真就只为了一个保研的名额吗?”
荀鹤:“这就说来话长了。你还不了解他的家世吧?”
季予惜摇摇头。
荀鹤说:“他是单亲家庭,由他父亲带大的。他父亲对他很不客气,从小时候起,只要他的考试成绩不如别人,他父亲就会打他。他被打得受不了,只能认真学习,最后考上了D大。但他父亲对他的威压一直在,他接受不了自己保研失败,不如别人的事实。于是就……”
荀鹤做了个手势,让季予惜自己体会。
季予惜:“就算把我二哥、沈栖哥、龚罗一全都搞下去,也掩盖不了他不如别人的事实啊?”
荀鹤:“他自毁倾向很重,类似于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心理做下这些事,从开始实施就逐渐疯狂,正常人看不懂他的,你也不要试图理解他,只用庆幸没让他得逞就好了。”
除了任司中毒,其他人确实都没中招。
但任司也不算严重,听说都能出院了,他还给季予慷打电话,想来看看季予惜,被季予慷拒绝了。
陆少山那天晚上也被叫过去问话,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说龚罗一被警察带走,也是被商忻骗了,最后只做了下笔录就放回去了。不过他被吓破了胆,可能很久都不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