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母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走了。
等她走后,季予惜才问荀鹤:“你到底怎么给你家里人说我们的关系?”
从上午荀家父母来接机,到后面荀家亲戚们对他的态度,季予惜能看出来荀鹤一定特意告诉过家里人,他现在以何种身份上门做客。
荀家这种老派家庭,当真对他没有半分不满吗?季予惜简直不敢相信。
荀鹤说:“我就如实告诉我爸妈,你要来。还说我们现在在谈恋爱,让他们稍微郑重一点。又说了季家是怎么招待我的,让他们自己考虑。”
他说着,又把季予惜抱到腿上坐着。
季予惜还惦记着这件事,又问:“那他们没有反对吗?我是男生。”
荀鹤不怎么在意这些,“反对什么,你家里人也没有反对啊。”顿了一下,他又问,“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床吗?”
季予惜哼道:“不能。”
荀鹤就很失望。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到底是累了。他们今天一早起来,又是赶飞机,又是拜访亲戚们,行程比荀鹤上一天班都赶。这晚还不到十点,两个人就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餐,荀鹤和季予惜跟着荀老爷子、荀父,一起见过荀家公司的代理人。
此人姓徐,叫文修。是荀老爷子亲自挑的,他在荀家公司工作十多年了。不到九点,他就带着两个副总登门,这两个副总一个主管业务,一个主管财务,都是公司举足轻重的人物。徐文修先领着人给大家拜年,之后又向荀老爷子报告去年一年公司的经营状况。
只是他刚说了开头,就被荀老爷子打断了。荀老爷子说:“文修,你等下把这些事情单独给荀鹤汇报一下。大过年的,我们就不谈工作了。”
徐文修的表情有些僵住,但他掩饰的很好,很快又笑着应下。
寒暄结束后,荀鹤带着季予惜,把三位老总迎进了书房。徐文修的视线一直在季予惜身上打转,似乎不太清楚他的身份。
荀鹤介绍说:“这是D城季家的小少爷,我男朋友。”
徐文修听到季家的名字,表情又有些僵,意有所指地说:“听说小荀总在D城的发展多亏有季家保驾护航,看来传言不虚。”
季予惜笑了笑,插话说:“徐总,传言不可信,荀鹤在D城全靠他自己,季家目前没帮过他什么。听说荀鹤本来想向总部申请了一笔资金,可惜被徐总否决了。”
荀鹤和季予惜坐在一起,他正给对面这三位老总泡茶,听到季予惜这么说,不由冲他笑了笑。
另一位主管财务的副总,有些着急,忙说:“这可不关徐总的事,小荀总申请资金的时候,都到年尾了,那时候年度预算基本花的差不多,还要给各大合作商结账,账面上确实挤不出来钱。”
“这位副总,你别急啊,荀鹤并没有问罪的意思。”季予惜笑眯眯地看着他。
荀鹤便说:“他姓邓。”
“邓副总。”季予惜轻轻点头,“你说荀家公司账面上挤不出来钱可是真的?”
邓副总应道:“千真万确,小荀总若是不信,可以让审计来查。”
季予惜嗤笑一声,语带讥讽:“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荀鹤要的那笔资金不算多,就这么一点钱公司账面上都没有,那我就要怀疑徐总的职业能力了。”
徐文修本觉得荀鹤和季家这位小少爷年纪都不大,未必有那么大的威压。可是荀鹤一句话都没有,话全让季家这位小少爷说完了。这位小少爷仗着年纪不大,真是不带一点拐弯,什么话都敢说。现在更是把战火引到他身上,他要是不开口,能力不行这盆脏水他就要接着。
于是徐文修呵呵一笑,说:“季小少爷真会开玩笑。小荀总上次的资金申请报告,我和邓副总都看过,我们还和集团领导班子一起开会商讨过,确实是基于现实考虑,才没有批复。至于季小少爷说的,公司账面上没有可动用的钱就说明我职业能力不行,也是戏言。上一年度财报显示,公司盈利指标超额完成,同比还有所增长。”
他话锋一转,看向荀鹤,说:“如果这也是我管理不善,职业能力不行,那我无话可说,这就回去写辞职报告。”
荀鹤不动声色地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没有接话。
季予惜略显无聊,“我就随口一说,徐总还急了。都知道我的职业是演员,我连我自己家公司都没去过两回,徐总倒对我念起了生意经,您说的那些我可听不懂。”
他往椅子上一歪,从桌子上挑了个苹果啃了起来。
徐文修:“……”
荀鹤笑道:“徐总别见怪,小惜年纪不大,还有些孩子脾气,并不是刻意针对你。”
不是刻意针对,还把他骂了一通。徐文修心中恼火得很,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满,笑着说:“小荀总客气了,我当然不会在意。”
荀鹤把茶壶放下,问他:“财报呢,我看看。”
没等徐文修示意,邓副总就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了荀鹤,季予惜又侧目打量着他。
【这绝对是故意的,几十页的财报,要看到什么时候。】
荀鹤却没什么表情,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十多分钟后,他合上文件夹,然后说:“徐总辛苦了,看得出来这一年你是用了心的。”
徐文修微微松一口气,然后谦虚了几句。
荀鹤又说:“按照徐总办事风格,想必新一年的工作目标也制定好了吧?没有带过来吗?”
邓副总立刻去看徐文修,徐文修迟疑了两秒,给邓副总一个眼神,邓副总便从公文包中又掏出来一个文件夹。
季予惜便不客气地说:“还得催一下拿一个,像母鸡下蛋一样。”
邓副总的脸又有些涨红。
荀鹤却还是笑盈盈地看了季予惜一眼。
徐文修等人走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徐文修还能风度偏偏地和荀老爷子告辞,邓副总却脸笑容都挤不出来一个。但另外那个副总却神态自然,他只在荀鹤问到的时候回答了一些与业务相关的问题,其他的时候并不多话。
季予惜有点拿不准他,问荀鹤:“这位郭副总是什么态度?”
荀鹤说:“你想想,他是主管业务的,等于是一家公司的根基,无论上面的人是谁,都不能动他,反倒还要拉拢他,那他何必急着出头?”
季予惜:“你就不怕他倒向了徐文修那边?”
“你对你老公这么没信心?”荀鹤走到他身边,一手揽上他的肩。季予惜脸一红,呸了一句,“谁是谁老公?”
荀鹤笑着改口:“你是我老公。”
在荀家过完一整个年,年后复工那天,荀鹤领着季予惜去了荀家公司的总部大楼。
季予惜这才发现,荀鹤连门禁卡都没有,前台那两个小姑娘也没认出来他,上来就问有预约吗?
季予惜没忍住,当时就笑了。
荀鹤无奈地看他,掏出手机给徐文修打电话。
不一会儿,徐文修亲自下来接他们,还一个劲儿地道歉,道完歉又要训斥两个前台,被荀鹤拦住了,“她们也是按公司制度办事,徐总应该奖励她们才是。”
荀鹤的表情似笑非笑,徐文修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等他们一行人走后,前台那两个小姑娘才脸色苍白地小声说话。
“竟然是小荀总,我们都没有认出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啊,荀家那么多人,每一个来到公司都是荀总小荀总,除了老荀总,其他的我也认不出来。”
“徐总会不会把我们炒了?”
“应该不会,公司现在是徐总当家,徐总刚才也只是想训斥我们,没说让我们走人。”
“说的也是。要是徐总真想赶我们走,刚才陈特助就会留下来让我们交接工作了。”
“陈特助长得好帅,可惜不苟言笑,我都不敢和他搭话。”
季予惜坠在最后,凭借出色的听力听到了陈特助几个字,他暗暗打量徐文修身边这位助理。
这位助理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挂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不出来情绪,却能看出来的确不苟言笑。刚才徐文修的表演时刻,他就没有帮过腔,只稍快两步帮他们一行人刷开闸机,又按下电梯。
季予惜有点在意他。
当他第三次瞥向这位助理的时候,荀鹤吃醋了。
他不动声色地挪了半个身位,挡住了季予惜的视线。
季予惜:“……”
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这位陈特助长得很好看。
荀鹤没话找话,“徐总这个助理以前好像没见过。”
徐文修看了看陈特助,解释说:“小陈去年才升上来,做事很妥帖,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太少了。小陈,和小荀总打招呼。”
陈特助面朝荀鹤,说:“小荀总,我叫陈煦,去年从部门升到徐总身边做助理。”
多余的信息一句也没说。
徐文修像是很满意他话这么少,又说:“他能力很好,工作上的事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了他,我少操好多闲心。”
荀鹤:“陈助理年纪似乎不大。”
徐文修说:“对,他二十一岁进公司,今年二十四。”
陈煦难得笑了笑,“徐总记性真好。”
陈煦,二十四岁,年轻有为。季予惜的预感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且他这个气势,怎么都不像寂寂无名的路人甲。
“陈助理是哪个xu?”季予惜突然问他。
陈煦怔了怔,才说:“和煦的煦。”
季予惜问清楚后,依旧躲在荀鹤身后,整个人放空,在系统备份中查找这个名字。
【徐文修这次中奖了,这个陈煦是友商派来的卧底。】
荀鹤眉头立刻就皱上了。
徐文修把他们请到接待室,陈煦亲自去给他们泡茶,还妥帖地问荀鹤和季予惜喜欢红茶还是绿茶。
季予惜恶趣味上来,回答他说:“我想喝咖啡。”
陈煦:“抱歉。请问您要几分糖?”
季予惜:“你看着办。”
陈煦点点头,退了出去。
徐文修看到季予惜对自己助理刻意为难,而荀鹤却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他又觉得是荀鹤在借这位季家的小少爷向他示威。手段过于低级了,徐文修撇了撇嘴,对荀鹤说:“小荀总,我们一会儿到各部门看看?”
荀鹤没意见,“好啊。”
过了一会儿,陈煦回来,端着两杯茶和三杯咖啡,他把茶端给了荀鹤和徐文修,把三杯咖啡放在了季予惜手边,一一向他示意,“季小少爷,无糖,少糖,正常糖,请您试试看哪一杯更合口味。”
季予惜抬眼看他,慢悠悠地说:“那我要是想喝加倍糖呢?”
陈煦从西装口袋拿出两份糖包,“我可以为您服务。”
确实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季予惜没再继续为难他,挥手让他下去了。
荀鹤便对徐文修说:“徐总这位助理确实能干,不知道徐总怎么发现的人才?”
陈煦替他应付了挑剔,徐文修自然有些得意,听荀鹤提到他,便解释说:“他是校招进公司的,我也是看他工作踏实,脑子又很灵活,才把他提拔到身边做事,小荀总也觉得他不错吧?”
“确实不错,”荀鹤点点头,“我本来还想问徐总要人呢,我看陈煦就挺好,要不然徐总把他让给我,我带他回D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