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眼镜,转过去看丁成,“我们也走吧?”
哪怕丁成三年没有见过陈煦,却也从他忽视自己的问题,冷淡地态度中察觉到,他的真实意思。他刚才的确没有猜错,陈煦就是不想让自己顺利入职。
丁成在心中冷笑,果然三年时间,足够让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人变成权衡利弊的冷血社畜。
既然陈煦对他一点也不念旧情,他也不是非他不可,冷冰冰毫无趣味的人,有什么好留念的。他有这功夫,不如去巴结那位太子爷,说不定比感动陈煦还容易一些。
丁成拿定主意以后,笑着对陈煦说:“要不今天就算了,你也听见了,惜总让我明天入职。我得回去做准备,明天还要拜托你呢。”
他抬手想在陈煦肩膀上拍一拍,陈煦却一个侧身,避开了他。
丁成放下胳膊,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心里却在冷笑。
陈煦说:“不吃饭也行,你之前说你有关于我父母当年的消息,现在能说了吗?”
“那件事啊,也不是很重要,我们改天再聊吧。”丁成拨了拨头发,没有松口。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陈煦皱着眉。
丁成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小煦,你还是这么没耐心。一切等我入职以后再说,好吗?”
陈煦闭上了嘴。他明白丁成是怕他从中作梗,才拿这个来威胁他。他也有不让自己沾手,却能阻挠丁成入职的办法。只是不知到时候丁成会不会迁怒他,依然不肯告诉他当年的消息?
不行就……让他入职算了,反正是季予惜自己要的。出了事,自己大不了走人。
“一言为定。”他再次推了推眼镜。
丁成拿到这个承诺,吹了声口哨,冲陈煦摆摆手,然后手插兜离开了。
陈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他住的地方。
他们一这批来的人是住在一起的,赵乔在昭然附近给他们租了好几套居民楼房,他和另外一个男同事一起住,那个男同事在昭然熟悉业务,也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对他们这种空降兵,原住民天然有抵抗情绪,哪怕他们的后台是公司最大的负责人也不行,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是鼓着劲儿在工作。
有时候陈煦觉得自己还不如他们,有确定的工作目标,睁眼闭眼都对明天有很清晰的感觉。
他不一样,他睁眼闭眼都是荀鹤未来一周的重要行程,还有时不时处理季小少爷的刁难。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应付季小少爷的刁难才是他的工作重点。
因为荀鹤的行程真的很少,他一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季氏集团,偶尔回昭然开个会。至于外部邀约那些,他不愿意参加,一般能推都推,推不了的让赵乔去。洽谈业务他也是不去的,赵家人盯着业务这一块不肯放手,荀鹤好像乐得如此,还主动帮他们牵线。
就算这样,以赵乔为首的赵家人却对他很服气,没想着把他排挤在外,独立运营公司。
荀鹤他这个D城分部负责人,比总部负责人的徐文修过得轻松多了。
陈煦叹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来D城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他来D城后,吴叔叔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过,他是不愿意再为他做那种偷偷摸摸的事了。
……
说回季予惜。
他和荀鹤在陈煦和丁成面前表演了一番后,并没有走远。直到看到两个人分道扬镳,荀鹤才夸赞说:“你演得很好。”
季予惜也是第一次在片场外演戏,有些兴奋,“丁成真的信了吧?”
荀鹤点头,“他本来要和陈煦一起吃饭的,现在都分开走了,肯定是谈崩了。可是你真的要让丁成做你的助理?他这个人心术不正,放在你身边我可不放心。”
季予惜哎呀一声,“我怎么可能让丁成做我的助理啊?我还嫌他脏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病。”
荀鹤一怔,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你是想在丁成和陈煦之间扎根刺。”
季予惜说:“刺要扎,而且已经扎下了,但不是到此为止。丁成捏着陈煦的命脉,陈煦就算对他有反感,也不会轻易和他撕破脸。今天这种程度,最多就是让陈煦暂时不会吃回头草而已。”
“惜宝真聪明。”荀鹤先夸赞他,然后又问,“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季予惜挽上他的胳膊,“接下来该你出场了。”
荀鹤:“?”
季予惜:“明天丁成来报到的时候,你就当场表演一个吃醋,把他赶走。”
荀鹤:“……我也得演?”
季予惜呵呵一笑,“可以不演。”
他这句话像是没说完一样,荀鹤不敢接茬。果然季予惜顿了顿,又继续说:“那就只好来真的了,反正我已经夸过丁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大不了明天当着你的面再多夸几句。”
“不行!”荀鹤额头的汗出来了,“还是演吧,我也挺爱演戏的。”
……
到了第二天,丁成特意梳洗一番,打扮得光鲜亮丽,来到季氏集团。
他径直来到前台,笑着对前台的接待人员说:“你们好,请问入职手续是到哪个部门办理?”
前台里其中一个小哥也微笑着说:“先生您好,麻烦你出示一下入职通知书。”
丁成:“……我没有入职通知书。”
那位小哥面色不变,还是微笑着说:“那可能要麻烦您联系一下人力资源部,补一下入职通知书,不然我们不能放您进去呢。”
丁成根本就没有经过人力资源部的面试,怎么可能有联系方式。
他有些傻眼,又接着解释:“……是惜总通知我的,没有经过人力资源部。”
前台小哥继续微笑,“先生您在开玩笑吗?如果是这样,那就要麻烦您亲自打电话给惜总,让上面通知我们了。”
丁成也没有季予惜的电话。
他整个人傻站着,突然间明白昨天为什么那个太子爷让陈煦领他办理入职手续,没有陈煦他根本进不去这个大门。他也十分庆幸昨天没有和陈煦翻脸,这不就到了用人的时候了?
丁成走到一边,给陈煦打电话。
他打了好几个,陈煦才接。丁成有点不耐烦,“你老板给你打电话能打进去吗?”
陈煦:“可以。”
丁成被他噎了一口,想发火却不敢这个时候得罪他,只得咬着牙说:“我在前台这里,你出来接一下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丁成都以为是不是被挂断的时候,才听见陈煦说:“我今天和荀总来昭然了,你自己先进去,要不就等我和荀总回去。”
丁成就是因为自己进不去才找的陈煦,当然他不会向陈煦承认这一点,只是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陈煦回答得很匆忙:“很快,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
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丁成盯着手机,感觉十分暴躁。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形象,便问前台的工作人员,“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会儿?”
那位小哥依然微笑着说:“当然可以,请您自便。”
丁成便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前台的小哥还给他端了茶水和小吃。
过了很久,陈煦一直没有回来。丁成隔一会儿看看手机,隔一会儿再给陈煦打个电话,陈煦不肯接,只回复他简短的两个字:[稍等。]
丁成真的等不住了,忍不住又去问前台,“请问惜总今天上班了吗?可以给我他的电话吗?”
那个一直微笑的小哥这次没有笑,只说“抱歉”,就不理他了。
丁成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只好接着等,并目光不善地打量这个前台小哥。等他站稳了脚跟,第一个开除的就是前台小哥。
他气呼呼地坐回去。
终于,陈煦和荀鹤回来了。
荀鹤一眼就看见了丁成,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连个表情都懒得给,直接刷卡过闸机,然后上楼。陈煦落后一步,丁成连忙走过来,“怎么这么慢,我等了很久。”
他早上精心画过的妆容此刻有些花了,一整张脸都有些一言难尽。
陈煦沉默了一下,才尽力稳住不崩的表情,说:“我带你上去见惜总。”
这次前台没有拦人,但是让陈煦做了个登记,证明人是他带进来的。
丁成不满地说:“规矩真多。”
陈煦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丁成还担心陈煦中间给他使绊子,但陈煦可能有所顾忌,径直把他带到了季予惜的办公室门外,抬手敲门,听到里面喊了请进之后,陈煦拧开门把手,然后他看见荀鹤也在。
当然荀鹤在季予惜的办公室并不稀奇,这两个人的办公室本来就挨着,平常也是随意串门。
陈煦冲着荀鹤点点头,才说:“惜总,丁成来了。”
季予惜看了看丁成,表情直接愣住,“他是谁?”
丁成心中十分着急,这才一个晚上,这位太子爷就把他忘了。他忙说:“惜总,我就是昨天下午在门口的那位,您让我今天入职您的助理。”
季予惜哦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他看看丁成,又看看陈煦,笑着说:“你这个老同学今天化了妆,我差点没认出来。”
陈煦一贯平静的脸上,有一丝崩裂。
季予惜也没有说别的,又吩咐道:“陈助理带他去入职吧。”
丁成悬着的心刚放下去,不等他和陈煦转身,却听见旁边那个男人不悦地问:“陈助理,他是谁?”
季予惜抬起头,继续用那种恶劣的神情看陈煦,陈煦顿时明白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坑,他推了推眼镜,说:“荀总,他叫丁成,是我的老同学。昨天在公司门口和惜总一见如故,惜总让他今天入职,做他的助理。”
“一见如故?”荀鹤气笑了,“就他?”
他不悦地看了看陈煦,又转过去看季予惜。
季予惜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别生气嘛,你不是也有陈煦当助理,我要一个助理有什么不行?”
“你想要助理怎么不给我说?怎么不给大哥说?你从哪里挑了这么一个人,歪瓜裂枣的,放到办公室都影响心情。”荀鹤难得毒舌一次。
季予惜却听得很过瘾,他又去看丁成。
丁成脸色很难看,二十多年来,他好歹也曾是学校风云榜上的人物,从没有人说他长得歪瓜裂枣。
“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他就是脸上的妆花了,卸完妆还是挺清爽的,比陈助理也不差什么,叫声帅哥不过分。你昨天不是也见过吗?”季予惜接着说。
“陈助理又不是因为长得好才进公司,你不要胡闹了。”荀鹤皱眉,再次看了看丁成,目光越发不善。
季予惜拉了拉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我不管,你都有陈助理了,我也找个助理怎么不行了?我不要他可以,除非你也不要陈助理,或者把陈助理放到别处。”
“那怎么能一样呢。”荀鹤不太高兴。“陈助理工作能力很强,你找的这个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他们是老同学,我看能力和素质也是天壤之别。”
陈煦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是领教过这位小少爷的作,这个时候最好别开口。一旦他开口,战火立刻就会烧到他这里。甚至就算不开口,战火也能烧到他这里。
但丁成没见过这种情况,而且荀鹤把他贬得一无是处,还是用陈煦做对照来讲的,他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尤其是在陈煦面前。丁成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驳:“这位先生,惜总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恕我不明白,你这么不想让他有助理,是在实验煤气灯效应吗?”
荀鹤听到这句话又要发火。
季予惜忙安抚地抓住他的手,他没想到丁成还能说出煤气灯效应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