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装不懂。
李禅秀见状,只好说的更明显一点。
裴椹这才“恍然”道:“好像他是哪个世家的子弟,来军中历练的。”
李禅秀顿时明白了,难怪对方不怕监军,果然背后有靠山。
裴二能结交到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只是自己以后需避着这个杨元。对方不知是那个世家大族出身,万一是洛阳的,见过自己或父亲,认出他就不好了。
下午,两人也是在军中吃饭。
天黑前,裴椹又去城墙巡防一番,然后回来和李禅秀一起回小院。
到了家中,他终于掏出在怀中捂了一天的钱,放到李禅秀手中,道:“这些你拿着,不够用再跟我说。”
李禅秀接过后一愣,下意识问:“哪来的钱?”
应该还没到发饷银的日子,而且饷银也不会发这么多。
裴椹:“……陈将军给的赏钱。”
顿了顿,又云淡风轻地强调:“虽然没有宣平给的诊金多,但你放心,以后会更多。”
李禅秀:“……”
他看出裴二对钱的执念了,之前还想去贩皮子赚钱来着。
他忍不住好笑,知道拒绝没用,便跟上次一样道:“一起埋在床边的墙角吧,谁需要用的时候,就去取。”
裴椹见他露出笑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松,眸中不自觉也浮现笑意:“好。”
两人一起把墙边的坑挖开,将两包银子都放进去,只留一部分在外,留着平时花销用。
看着地下小银库越来越充实,两人莫名有种小日子越来越富裕的错觉,好像他们真是从一穷二白,到慢慢积少成多的贫寒小夫妻。
埋好土时,两人目光撞上,都忍不住一笑。
裴椹看着他的笑容怔了怔,忽然移开目光,顿了顿,又移回,斟酌问:“不生气了吧?”
李禅秀一愣:“生气?”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了?
裴椹见状微愣,难道自己之前猜错了?
但也无妨,至少妻子刚才看到他交家用时,明显很高兴。
想到这,裴椹唇角又微扬,心中一派轻松,仿佛打了一场胜仗般。
晚上,两人自然是一起休息。
李禅秀昨天猜测裴二可能喜欢自己时,已经想过之后要跟裴二分开睡,可偏偏裴二回来后失忆,又不记得了。
他们关系一下回到从前。
现在天这么冷,他马上又要到寒毒发作的日子,实在不想去偏屋睡破木床挨冻。而火炕又是裴二砌的,也不能不让裴二睡。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分被子睡,继续将就几天。应该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该离开了。
这般想着,李禅秀心头竟掠过一瞬失落,等察觉时,自己也忍不住一愣。他明明应该……迫切期盼离开这里,去见父亲才对。
另一边,裴椹该休息时,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晚上跟妻子一起准备休息,而他记忆中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印象。
好在虽然没有印象,但他并非是无知的黄毛小儿,夫妻相处之道,多少……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
比方就寝前,妻子一般会帮丈夫宽衣……并非是他期盼面前的妻子帮自己宽衣,他也没有让别人帮自己宽衣的习惯,往日无论在家中还是军中,他连小厮都不用,更遑论侍女。
可万一自己失忆时,晚上就是这么和妻子相处的?自己总归不好露馅。
这般想着,他迟疑一下,慢慢抬起双臂。
李禅秀刚在桌边拔下发钗,将头发梳顺,转头见裴二忽然背对自己,双臂伸展,不知为何,不由疑惑:“你在做什么?”
裴椹一僵,原来自己跟妻子不这么想处?是他想差了。
抬起的手臂一僵,随即掩饰似的迅速放下。
“没什么,肩背有些累,抻一下。”裴椹轻咳。
他就说,这样太相敬如宾,自己失忆时跟妻子那般黏糊,定然不会这样。何况自己确实不习惯别人帮自己宽衣,看来失忆时也没变……
“……哦。”李禅秀狐疑,视线和语气好像都带着疑问。
裴二……刚才不会是想让他帮忙宽衣?可他们只是假成亲,又不是真夫妻。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李禅秀越想,越觉得奇怪。
在他怀疑的目光下,裴椹脸上镇定就快要撑不下去,忽然吹熄灯,声音带着一丝僵硬:“安置了吧。”
李禅秀:“……”说话也忽然文雅。
两人各怀心思,平躺在床上。
李禅秀方才一度狐疑,但上床后,发觉裴二只安静平躺,并无亲近举动,这才又放下心。
应该确实是他想多了,也对,裴二毕竟又失忆了。
他彻底放下心,闭上眼准备睡觉。
旁边,裴椹借黑暗遮掩尴尬后,心中终于也平静下来。他轻出一口气,闭上眼,也欲休息,忽然又想起一事——
今天他没有晚归,也没惹妻子生气,若是没失忆时,此刻是不是……该同房了?
第73章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时, 裴椹心跳像是快了一拍,平躺的身体犹如一把剑,更是僵直。
非是他贪恋美色, 觊觎身旁的妻子, 而是自己失忆时定然会与对方同房,如今忽然疏离冷漠,会不会被看出端倪?
何况对方是他妻子,夫妻敦伦, 本是应当。
他们已经成亲一个月, 该做的定然早就做过——虽然他不记得洞房那晚的具体情形, 但却记得山寨那晚,他中药后是如何抓着妻子的手握住自己。那双手修长漂亮, 被他紧紧握着,像被迫与凶兽亲近的可怜小动物,到最后, 每根白皙的手指都沾染了他的……
裴椹呼吸微滞,忽然狠狠闭紧眼, 只觉火炕热得厉害。
他迫使自己转移思绪, 不再去想脑海中的画面……但,做过就是做过,若他以失忆为借口, 假装不知, 或当没发生过, 岂不太过薄幸无情?责任和良心何在?
无论如何,他既娶了对方, 就应该负责。
这般想着,他轻出一口气, 像是下定决心。可睁开眼后看向旁边,却又一怔——
妻子是不是已经睡了?万一睡了,自己……
可万一没睡,对方也在等……女子总归矜持些,这种事不好叫对方主动,应该他主动些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从被子中伸出手,可僵了片刻,又忽然收回。
这样会不会太贸然了?
裴椹翻身躺回去,可不消片刻,又翻身回来。
那是他的妻子,怎会贸然?
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洞房那晚是如何做……非是他不会,而是……
他转头看向黑暗中躺在身旁的妻子,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
为何会如此?那是他的妻子,他们成亲已经一个月,自己怎么……还跟初入洞房的毛头小子似的?
裴椹不愿承认,除了紧张,他其实还有一丝没底气,像是还失忆着的裴二。
这实在不应该,这不是他的性格。他应该杀伐果断,干练从容,决定了一件事就去做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又翻一次身,只觉火炕实在太热,烘得他身体像着了火,心中也愈发不平静。
……
夜过三更,外面的梆声响了三下。
李禅秀从模糊的梦中醒来,许是白天时水喝得少,他嗓子有些干。可想到下床喝水要接触寒凉的空气,再过不久就要寒毒发作、最近正畏寒的他又实在不愿从被窝里出来。
如此纠结着,他翻了个身,煎熬片刻,忍不住又翻一次身。
旁边,在他睡着时已经不知翻过几次身的裴椹一僵,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妻子也没睡,妻子也……在等。
“沈……”黑暗中,他忽然斟酌开口。
一出声,才发觉嗓子干哑的厉害。
而且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妻子,叫“沈氏”,有些太生疏,叫“阿秀”,自己以前并不这么叫,而且妻子并非是沈秀,这兴许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他倒是记得自己失忆时叫对方“沈姑娘”,也不知是什么趣味。罢了,还是称呼——
“娘子?”他沙哑开口,这般称呼总归没错。
黑暗中,李禅秀明显僵了一下,半晌才“嗯”一声,带着些许鼻音和疑问,不明白裴二为什么半夜忽然喊他“娘子”。
明明这是在家里,没有外人,尤其……他们还是在床上,感觉有些奇怪。
他安静等下一句话,想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事。
旁边裴二像是轻舒一口气,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
李禅秀正困惑之际,忽然感觉身上一沉,一阵暖意袭来。
裴椹带着被子一起将他罩住,陌生又熟悉的滚烫气息侵袭而来,从上方完全将他包围。
李禅秀整个僵住,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对方微低下头,薄唇落在他眉心鼻尖,如羽毛般轻触,带来微痒和酥麻,气息滚烫而又清冽。
衾被下,他的腰间忽然也覆上一只手,宽大有力,寸寸逡巡。掌心的滚烫温度让他本就敏感的腰际止不住颤抖发软,心中一时惊骇莫名,竟忘了反应。
面颊上的羽毛此刻也一点点向下,像是察觉到他颤抖,暗哑的声音温柔轻哄:“别怕。”
说话间,腰间的灵活手指已经碰到他的衣带,李禅秀如同被猎网捕捉到的鸟雀,抖着羽毛却无法阻止猎人的大手伸来。
就在衣带快被解开,对方的指尖快碰到皮肤时,他终于彻底回神,忽然一把猛地推开对方,裹紧被子缩到墙边,声音惊惧:“你、你干什么?”
裴椹忽然被猛地推开,一时错愕,半晌才哑声道:“自是……行敦伦之礼。”
说完又不解:“你怎么了?”
妻子为何反应这般大?是自己刚才哪里做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