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世界,又不是那种说不定明天就会死的末世,慕子晋的年岁又实在是不大。
才刚十八岁,小着呢。
自己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可不得稳重点。
这般想着,青年便顶着慕子晋哀怨的目光,离开了他的寝宫。
只是心情一好了,戚尧倒是也没有那么着急回去安国公府,想着在路上可以顺便溜达溜达。
他现在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在皇宫里行走就更加方便了,反正只要不去后宫,哪里都可以走一走。
这可是皇上住的地方,自然也有不少的好风景。
天已经有些黑了,戚尧选择了一条两侧都种植着茂密花草的小路,听着鸟叫虫鸣,心情愈发的放松。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选择的这条路,是通往太子的东宫的。
这一路上都很安静,偶尔看见几个太监宫女也都行色匆匆。
直到戚尧路过一个黑漆漆的小花园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酒杯碎裂的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青年转过头,看到花园里,站在桌子旁一个拿着酒壶摇晃着的人影,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够碰到醉鬼。
戚尧感慨了一句,就想离开。
却突然听到,满怀愤慨的一句:“为什么?明明慕子晋才是暴君,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听到这话,戚尧的身形一顿。
借着月色的遮掩,他悄悄地进入了园子里。果然看到了,正在那里借酒消愁的人正是太子慕苑杰。
此刻的太子,已经醉了。
他的头脑不再清醒,只余下心中满腔的愤怒难以发泄。
他还记得上辈子舅舅一家的惨死,母妃被打入冷宫,自己也失去一只眼睛,被贬为了庶人。
曾经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慕子晋的错。
明明他只是领了父皇的命令,离开了都城一阵子去办差事。可等他忙完了之后再回来,天就变了,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
所以,当时的慕苑杰认定了,是慕子晋对着父皇进谗言,舅舅一家是被冤枉的。
甚至后来连带着母妃,也被父皇厌弃。
自己,更是被夺了太子之位!
本来只做一个普通的皇子,闲散王爷,他也认了。
但慕子晋继位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郁郁而终。
他的母妃临死前都在告诉他要报仇,要为整个覃家报仇。
慕苑杰悲痛欲绝,便纠集了覃家剩下的人,刺杀慕子晋,结果,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而他,也被慕子晋亲手剜去了右眼。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又放在了自己右边的眼睛上,哪怕现在那只眼睛还是完好的,但那疼痛就像是被刻在了灵魂上一般,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幻痛。
有时候甚至会头痛欲裂。右眼模糊,看不清人和事。
被剜去了右眼之后,慕子晋留了他一条命。
但在当时的慕苑杰看来,这是另外一种报复。
他失去了所有的势力,成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废物。
只能终日颓废买醉,无法再为自己的母妃以及舅舅一家报仇。
上辈子,他最坚定的信念就是舅舅是无辜的,覃家也是无辜的。
可现在,御史台将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就拍在了他的面前。
告诉他覃家的人有罪,舅舅一家并没有被冤枉。甚至连舅舅那年仅十几岁的嫡子,都飞扬跋扈,只是一言不合,便命人殴杀了一家三口的性命。
何等残忍!
这所有的一切,铺陈开在他的面前。似乎只是为了告诉他,覃家已经烂到根里了。
“为什么?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慕苑杰喃喃自语道。
“让我重活一次,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报仇,而是让我看清楚自己的愚蠢吗?”
他知道他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平庸得很。但是他真的一直在努力地想要做好,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太子,好皇帝的!
哪怕将来不能为大夏开疆扩土,至少他也想要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守成之君。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竟愚笨至此!
甚至覃家的许多事,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予以了便利。所以那些罪责,分明也有自己的一份!
“我这样的蠢货还有什么资格同他争!”
慕苑杰又砸烂了一只杯子,举起酒壶,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偶尔还呜呜地哭上几声,颠三倒四的,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但是戚尧却知道,对方没有疯。
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花园实在是空旷寂静。估计已经事先将人都打发了,只剩下他一个。
戚尧找了一个位置靠近的树后躲藏,将太子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话里明里暗里的信息,最让戚尧在意的是,太子竟然是重生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太子要一直针对自家的小反派,原来还真的是有赤裸裸的仇恨在。
只是,就算小反派上辈子挖你眼睛又如何的,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关这辈子的慕子晋什么事儿?
就算关他的事了,也都是事出有因的吧。
戚尧的心,当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而且照这么看自己是穿越的,太子又是重生的。
之前他消化了狗系统存留下来的信息之后又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有主系统的,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子系统。
那是不是就证明了,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穿越者和重生者,也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我的个妈呀,这个世界是要被穿成筛子了吧!
戚尧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的穿越者和重生者越多,不只是变数会增加,他和小反派的阻碍也会增大。
要知道在剧情中慕子晋可是个暴君,还不知道结了多少的仇家。
若是那些人都重生了,还不得一个个地全都针对他们。
而且当初那个狗系统,可是无数次的想要强制让自己走剧情。
要不是他脑子好使,一次次地躲过了,还不知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若是其他人被系统给绑定了,听了系统的威逼利诱,可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同自己一样躲得过去。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太奇怪了!
戚尧在冷风里等了好一阵子,继续听着太子在桌子边,念念叨叨说这些有的没的,觉得这人也挺惨的。
这样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适合生在帝王家,更不适合做太子。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应当会活得更加幸福吧。
一直等到慕苑杰将手边的酒全部都喝完,直接醉倒,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戚尧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看了躺在地上的醉鬼一眼,依旧尽量保持安静,悄悄地离开了。
只是虽然太子说的那些话,让戚尧在心底多了一层防范,但他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这些。
人要懂得苦中作乐,至少这生活里,能享受的还是要多享受。
现在这样的月份,夜里的风也冷得很。他在花园里装木头装了那么久,当真冻得瑟瑟发抖。
一回到安国公府中自己的院子,便吩咐下面的人抬了热水进来。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丰盛的夜宵,还喝了厨房精心准备的热汤。
戚尧才美滋滋地躺到床上,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沉睡中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当初戚尧考上了武状元,游街打马,一时间风光无限。
尤其是他的长相本就出挑,还穿着陛下赏赐的铠甲那般的英武,想必未来也是前途无限,可是让不少看到的世家小姐们芳心暗许。
尤其是戚尧本身就是安国公府的嫡子,地位不弱也有背景,简直就是不少人家的良婿人选。
阮氏平日里除了待在内宅之中,实际上一直都很羡慕那些世家夫人们聚在一起品茶赏花的活动。
可她只是安国公的妾氏,会邀请她去的,便寥寥无几,而通常请她的人地位也不会太高,这一直让阮氏有些气闷。
可是自打戚尧考上了武状元,成了皇上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了之后,这样的状况得以改变。
毕竟在众位夫人的眼中,安国公府里后院能够当家做主的女人,也就只有阮氏。到时候若要商量什么婚事,自然也是同她说。
于是各个宴席的邀请纷至沓来,等到阮氏去了之后,明里暗里那些人的暗示,她也听得明白。
她心中暗恨戚尧,明明她的儿子们也同样的优秀,不过是因为嫡庶之分,这些人竟然都对她的孩子视而不见。
有不少世家女儿,一看便是好姻缘,阮氏也动了心思。想着说是戚华茂,或者戚弘新娶了这样的妻子,一定会成为他们大大的助力。
可谁知自己稍微一提,对面的夫人便变了脸色,好似自己的儿子多么上不起台面似的,这也让阮氏的心里愈发的妒恨。
但她也没明确地拒绝那些夫人们,毕竟她还是十分享受能够参加这些宴席的虚荣,这会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成为了安国公的正妻,国公府真正女主人的感觉。
至于姻缘,她自会帮戚尧,好,好,挑,选!
想到自己‘精心’筛选出的那些对象,阮氏恶意地勾了勾嘴角。
等到安国公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立马殷勤地端茶倒水,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安国公也很吃这一套,阮氏看他心情不错的模样,便开口道:“夫君,尧儿年岁也不小了,他如今又考上了武状元,在陛下的面前得了脸,是不是这亲事,也可以考虑定下来。”
“亲事?”戚承安闻言愣了一瞬,想到了戚尧的年岁,随即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忘了这些事儿。怎么?可有相看好的人家的姑娘?”
阮氏一听他这么说,立马露出笑容,拿出一叠画像说道:“早就相看好了,我最近特意去参加了那些世家夫人们的宴会,不就是为了孩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