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
别再拖下去了。
做个了断吧,尽快做个了断,自私了七年还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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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选季过后,电视台推出了一档新节目——
时事辩论。
每期邀请正反两大阵营,内容不局限于政治,有环保教育类,也有植物肉、动保、女性主义等热点,主辩各一人,背后智囊无数,镜头前火花四溅,刚一上线收视率就一路走高,成为最近的话题中心。
作为节目的主持人,汤琰也随之拥有了超高热度。
其实以前他就够出名了,现在只是再一次被推上热点而已。他犀利睿智的语言风格丝毫不逊色于嘉宾,甚至比某些律师出身的政客还要厉害,再加上风流倜傥的外形,俨然已经跟娱乐圈的明星别无二致。
一来二去,消息闭塞如研究所,也开始有人讨论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吴重就听到学妹说:“你们看最近那期的时事PK了吗,哇塞汤琰也太好看了吧,我一个女的都想流口水啊。”
学弟差点喷饭:“不然呢?应该男的看着他流口水吗??”
“你懂个头,人家本来就是男女通吃的类型好吗,网上他的男粉丝不要太多好吧!哎哟哟,一想到他那个腰、那个腿……本姑娘简直狼血大爆发!”
“……咳!”吴重猛地咳嗽一声,筷子狠狠敲上学妹的头,“年纪轻轻的请自重!”
“很疼啊主任……”
你还知道疼!吴重撇了旁边一眼,本来还想再骂两句,可看程章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样,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其实当事人早就翻篇了?
所以说现在跟他同居的到底是谁啊。
算了算了,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吴重甩甩狗脑袋,刚扒了两口饭就又听年轻人讨论起来了,旁边的程章明拿起餐盘:“你们慢吃,我先回去午休。”
“师哥你就吃这么点啊。”
“师哥你下午喝咖啡吗?喝我就帮你买啊师哥,师哥?”
师你个头。
眼看程章明根本不搭理他们,吴重幸灾乐祸地笑了,“你们惨咯。”
“?”
“我可不会救你们,自求多福吧。”
“??”
一整个下午,学弟学妹们忙得连喝水时间都没有,不禁大叫这简直毫无人性!什么搞科研嘛,分明就是抽驴拉磨,是剥削,赤裸裸的剥削!
眼见小崽子们累成狗,吴重一边暗爽一边心疼,借故把程章明叫出去抽烟,好让崽子们休息休息透口气。
“喏,来一根。”
程章明接过。
吴重趴在阳台上,笑容满面地抽起来,淡淡的白雾在四周缭绕。
“你啊你,跟一帮小孩计较什么,他们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嘛。”
“嗯?”程章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重胳膊撞了他一下,压低声,“少装啊,我是说汤琰。”
程章明看着远方静静地抽着烟。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
“……这么难以描述?”
也许马上就不难描述了。
“听说你昨天往宿舍搬了好些东西,干什么啊,真拿宿舍当家啦。”
程章明笑了下,不过笑得很浅,没有触及内心。
“你有眼线。”
“废话,你是不知道这帮小孩多崇拜你,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报到我这里来。说真的,哎,是不是汤琰还是不肯放过你?”
程章明挑眉,吴重说:“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说的,当年系里所有人都说是他不放过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你搞定。”
“没有的事。”
“嗯?”
“我自愿的。”
吴重惊讶地看向他。
他表情冷静到了极点,眼神却不像平时那么坦荡,仿佛是被触及到某处软肋。
“这么说……你们……”
“在一起七年了。”程章明缓缓道,“但不太好。”
以他沉稳的性格,不太好就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吴重风中凌乱了半晌,又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只能抬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理解。所以你把东西搬出来就是为了、为了……”
本来想说“分手”,但感觉这个词太伤人。
毕竟是七年的感情。
“他怎么说?”
“昨晚他不在。”
“懂,这种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返回实验室,下去拿外卖的师妹却叽叽喳喳跑回来。
“天哪,你们知道吗,就我中午说的汤琰,他居然录着录着节目晕倒了!直播诶!”
“我靠就五分钟的路你也刷手机!”
“……这是重点吗。”
抬头却见程章明紧皱眉心站起来,匆匆脱下白大褂。
“吴重,我出去一趟,替我请个假。”
“去吧。”
师弟在后面叫:“师哥你去哪啊?”他如同没听见一样,拿上外套就出去了。
“师哥?”
“别喊了。”吴重一脸若有所思,望着那个消失的背影,“他今天应该不会回来了,你们抓紧时间做实验,晚上我替他检查。”
医院就在电视台附近。
Crystal一直在跑进跑出,又是换床单枕头又是削水果,汤琰不得不出声阻止:“你歇会行不行,我眼都花了。”
“医生说了老大你要好好休息、好好补充营养!”
就是疲劳过度而已。
一开始汤琰连院都不想住,无奈大夫吓唬他这样下去有猝死的风险,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院,这才不得不住下来。
“衣服帮我拿了吗。”
“帆哥去帮你拿了老大。”
白帆一接到消息就开车去了他家,替他收拾两天的洗漱用品。也问了他要不要通知程章明,是汤琰自己不想,觉得没必要。
或许他内心深处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意听到对方的冷漠回应。
没想到程章明真的来了。
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汤琰还以为是耳朵出了幻觉,睁开眼一看,程章明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来?”
他心脏猛地跳了下,尽管想表现得无所谓,十指却不由自主攥着被褥。
程章明脸色阴沉得很:“你说呢。”
汤琰张口就想呛,可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助理,又用力把嘴唇合上了。
Crystal秒懂:“微臣告退……”滑步滑步再滑步,并蹑手蹑脚地带上了房门。
才四五点钟,太阳还没落山。
暖和的阳光洒在白被褥上。
汤琰坐起来靠在床头,一声不响地看着床架,摆出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大夫怎么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程章明沉沉地出了口气。
“好得很。”
“那为什么会晕倒?”
“熬夜加饮食不规律吧,没什么大不了。”
程章明目光紧盯着他,半晌才嗓音暗哑地说:“汤琰,你可不可以爱惜自己一点?”
“我——”
向来能言善辩的他,居然会有语塞的时候。
心里被一股突然的暖流冲击着,五脏六腑仿佛不是自己的,只剩下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用力攥握了一下手指,总算找回些许镇定,“我知道了。”
他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
由于他的蓦然安静,房间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还有空气中跳跃的细小毛絮,显得很恬淡。
过了好一会儿,汤琰才把头转向窗外,不自在地问:“你今天不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