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贺临对付那个黑影的时候,便有意识地控制着对方的走向,将对方逼退的同时,也顺便把此时给“翻”了个底朝天,但却并没有发现能够离开这里的“钥匙”或者“门扉”。
贺临握紧了手里的银色龙枪,心里已然做好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把那蝙蝠状的影子彻底打碎再说。
几乎是贺临抬起银枪的那一瞬间,蝙蝠状的黑影便浑身一僵,尖锐的啸声传遍天地,“他竟然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影被气得连轮廓都无法维持了,边缘扭曲地像是沸腾的开水。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贺临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银色长枪猛然间刺出,狠狠地扎进了那黑影之中。
刺耳的尖啸声灌入贺临的耳朵,但他却仿佛听不见一般,手腕翻转,枪尖在黑影内来回拧动,而以枪尖为圆心,被它刺到的黑影也在逐渐消失。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伤到我!”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黑影的声音里难得出现了几分不可置信,还有恐慌。
贺临没有理会那道黑影的恐慌,只是再一次用枪尖插入了那黑色的影子里。
枪尖与石壁撞击,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刺耳声响。
意识到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悍,最重要的是,他能伤到自己!
蝙蝠状的影子也不为难自己,它翅膀一挥,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一侧的墙壁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尘土飞扬中,那条裂隙越开越大,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人要出来了。
感受着那道裂隙内传来的气息,贺临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和刚才不同,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人,有着和自己相近的力量,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容貌。
至于它本人,不,本影,则趁机顺着岩壁之间的缝隙流走了,反正还有另外两具身体可以挑选,它何必吊死在这里!
至于那个被它召唤出来的影子能否拦住那个男人,黑影并不担心,虽然刚才自己几乎是被压着打,但是战斗的时间已经足够制造出一个匹敌贺临本人的对战对象了。
这是秘境主人为将来的继承者留下的人偶,为的就是帮助锤炼继承者的对战技巧,它可以完美地模仿交手之人的一切。
黑影知道自己拦不住贺临,那,贺临自己呢?
*
郁行舟那边还在被黑影所操控的盔甲追得抱头鼠窜,贺临被他自己拖住,黑影像是一滩黏稠的黑色液体,飞快地在石壁上流过,生怕再晚一些就来不及。
就在刚刚,黑影的分身那边传来了无比恐慌的情绪,借着分身的“眼睛”,黑影看到了让它几乎要心脏骤停的一幕,如果它也有心脏的话。
晏行正趴在石壁上,左手轻轻抚摸着石壁上的花纹,而他的右手里则拿着一柄刻刀。
“我就说这石壁上的纹路怎么摸着这么熟悉。”晏行自言自语,“原来就是贺临给我的那个药碗上的花纹。”
完全一模一样。
“不过,那个药碗上的花纹为什么会和石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呢?”晏行有些困惑,“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一边思索,晏行一边拿着那刻刀在石壁上雕刻了起来,因为石壁上的花纹是不连贯的,有很多破损的痕迹。
晏行一边修补着,一边喃喃,“这里摸着不像是自然风化的,更像是被人铲掉的,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刻刀又是从哪儿来的?”
晏行眸子低垂,虽然手里的刻刀正在石壁上动作,但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看向刻刀落下的地方。
自然更看不见他周围的一切,浓重的黑影已经彻底包裹住了整个大厅,黏稠的如同黑色液体般的影子在空中凝结成了一个狰狞无比的巨兽,尖锐恐怖的啸叫声填满了整个空间。
如果有其他的人在这里,大概会被那恐怖的景象和声音吓得失去神志,严重点儿的甚至会直接晕过去。
但晏行却对此不为所动,他的手很稳,细碎的粉末从墙壁上缓缓落下,蜿蜒复杂的纹路渐渐在刻刀下成形,一点点地补全着石壁上缺失的部分。
第18章
看不到那恐怖如同地狱的幻象,听不到那尖锐刺耳的啸叫,晏行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补全石壁上花纹的同时,晏行的心里偶尔闪过了贺临的名字,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突然消失,贺临会不会来找自己啊?
因为心不在焉,晏行手下的刻刀一歪,原本流畅的线条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豁口。
那黏稠如同某种黑色液体的影子见状大喜,误以为是自己的办法起效了,顿时更加卖力了起来。
黑影分出了无数抖动的触手,如同黑色粘液般的影子从影子触手上缓缓“滴落”,它的身体内部裂开了一个类似于口器般的大洞,黑色的獠牙的颜色比影子更深,只是稍微看一眼,都像是要被吸进去。
一阵又一阵诡异可怖的啸叫如同海浪一样传来,充斥着整个大厅,甚至连被隔绝在外面的那条大狗……准确点儿来说,应该是正用着郁行舟身体的那条大狗,此时已经被那几乎能够刺穿耳膜的声音吵地烦躁不已,双手不停地在地上刨着,耳朵压低,喉咙里是“呜呜”的吼声。
它的额头上有血痕残留,血液沿着它的眼角向下滑落,大部分已经干透,足以说明那道明显被撞出来的伤口已经很久了。
但无论那黑影如何恐吓,晏行对此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道不小心刻歪了的划痕让他收回了四处乱飞的思绪,转而认真刻画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的各种方法都不奏效,黑影在半空中凝结成了蝙蝠的模样,它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半空中被锁链捆绑的那东西一眼,片刻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黑影如同利刃,斩断了那一道道的锁链。
硕大的锁链被斩断后,中间被层层缠绕捆绑的明珠一般的存在,光芒变得愈发明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苏醒。
黑影斩断锁链之后,似乎是有什么束缚着它自己的东西也被砍断,气势瞬间暴涨,与此同时,原本追赶着那条黄色大狗的影子盔甲也像是失去了支撑叮铃哐啷地落了一地。
郁行舟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警惕地看着那一堆明显样式十分古老的盔甲,生怕他们再莫名其妙地自己爬起来追自己。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将所有的力量收拢之后,黑影几乎填满了整个大厅,黏稠的如同夜色的黑影在大厅内汩汩涌动,将大厅内部的一切都裹进了黑暗里。
晏行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怎么回事,好像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趁着晏行停下来的那一瞬,黑影迅速出手,触手般的影子飞快地缠上了晏行的手腕、脚腕、脖子、口鼻,瞬间收紧——
“啊——————”
试图绞死晏行的影子触手在半空中寸寸碎裂,碎裂的阴影化作了飞灰,缓缓飘落,却在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彻底消散在了世间。
晏行的周围也因此被清出了一片空荡荡的区域来。
“怎么会这样!”黑影尖利诡异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以及恐惧。
黑影不信邪地再次尝试了一下,所有试图攻击晏行的黑影最后都化作了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所有的黑影收缩,凝结成了一个人影,那个黑色的人影没有五官,但却莫名地能感受到它的震惊于不可置信。
“难道你也是……不,怎么会这么巧合!”黑影像是被什么不可置信的发现刺激了一样,逐渐变得狂乱了起来。
“不,不可能!”由黏稠的黑色液体组合而成的人影如同倒淌的河水,逐渐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尖锐的锥形錾子,尖端处对准了晏行的脑袋。
大厅内的黑影如同流水一般散去,迅速在那錾子的顶部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锤子。
锤头轻轻摆起,敲击在錾上。
晏行对此无知无觉,他的右手仍旧稳稳地拿着刻刀,蒸面墙壁,只剩下最后几刀便能刻完。
但他头顶的黑影錾子已经被锤击了下来。
在錾子尖头即将扎入晏行脑袋的那一瞬间,一道银呼啸而至,刺穿了那即将落下錾影。
同一时间,晏行的最后一笔已经刻完。
“终于完整了。”晏行轻轻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强迫症得到了满足一般,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他丝毫不知道,就在自己的身侧,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如果贺临在就好了……”晏行小声咕哝了一句。
话音刚落,久违的熟悉声音便在他的心底响起,“我在。”
“贺临?”晏行惊喜地抬起头,左右晃着,似乎是想要对准贺临的方向,可惜,从心底响起来的声音无法定位,他有些丧气地道,“你在哪个方向啊?”
“你面前。”贺临握住了晏行的手腕,垂眸看着他握着的那柄刻刀,“这是刻刀?”
“对啊对啊!”晏行用小指和无名指捏住了刻刀握柄,食指中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刻刀的刀口处,像是担心刀口不小心扎到贺临。
“这里怎么会有刻刀?”贺临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石壁下面捡到的。”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晏行的话几乎停不住,“我猜测,可能是有人故意用刻刀破坏这些壁画,毁坏别人的心血,真是过分。”
说到最后,贺临几乎能够清晰地察觉到晏行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所以你就帮忙补上了?”
“原本不打算补的,因为我不知道原本的样子,不过,贺临,你有没有发现,这石壁上的花纹,和你给我喝药的药碗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贺临一愣,他的目光扫过了整座大厅,接近十丈的宽阔大厅,整体呈圆形,石壁上从头到尾都是连贯而巨大的石刻花纹。
晏行站在石壁的旁边,抬高手之后,恰好能够摸到壁画的顶部。
如此宽广的面积,晏行竟然仅靠着触摸,便将每一丝细节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完美的补全了整幅石刻?
如果是实力高强的修士,倒还能理解,但此时的晏行,只是一个体内毫无灵气的凡人。
他到底是因何而特殊?
贺临正疑惑的时候,忽然,一道轻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请问,能把我的刻刀还给我吗?”
第19章
“请问,能把我的刻刀还给我吗?”
那声音轻缓柔和,然而出现在此时此刻,不仅不会让人心情平静,反而会让人心里发毛。
贺临猛地转身,单手将晏行护在身后,银色龙枪漂浮在半空,黑影仍旧被牢牢地固定在枪尖处,无法挣脱。
那是一个有些稀薄的幻影,白色的仕女裙,长发被高高挽起,一支玉簪斜斜插在上面,额上一抹金色花钿,整个人看上去端庄素雅。
她身量不高,正安静地站在大厅中央的那个高台上,恰好能跟贺临平视。
贺临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恶意,因此并未出手,但警惕心却没有放下。
“你是何人?”
那个虚幻的白色身影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之后,方才道,“我是这一座秘境的灵,你可以唤我执华。”
“而她,”执华的目光落在了被龙枪钉着的黑影,“是我的双生姐妹,持衡。”
“秘境之灵?”贺临捏了捏晏行的手腕,示意他暂时无事,“但它可不像是灵的样子。”
灵,是另一种生命形式,比如常见的器灵,便是修仙大能的武器中所孕育脱胎而生。
灵有很多种,器灵只是其中之一,按照执华的说法,她们应该算是境灵。
大部分灵对人都颇为善意,当然,邪恶之地孕育出来的邪灵就完全相反了。
在贺临看来,被钉在枪尖上的那个,是很明显的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