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霓不耐烦地挥挥手。
都门往前踏步,由灵力凝成的威压瞬间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包括侍女在内,谁都不能动了。
“噤声。”都门道,“都带下去。”
顾千秋还想反抗,但威压犹在,那侍女扑过来就点了他几处大穴,被捆起来就走了。
而俞霓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
直到人都消失不见,俞霓才缓缓对都门道:“你把他刚刚的步子走一遍。”
都门做事从来不问为什么,当即开学。
只可惜他天性古板,怎么走都没那精髓。
俞霓没让他停,都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走。越走,表情越冷酷。
良久,俞霓忽然道:“你觉得,这和‘云来去’像吗?”
都门憋了半天,才道:“差挺多的。”
俞霓挑眉让他说。
都门只好道:“‘云来去’是仙盟盟主顾、顾千秋所创,是修真界最顶尖的步法,只传给过他的首席弟子郁阳泽。其步行飘逸,踏雪乘风,身轻如云不留痕……应当,不是这样的吧?”
可怜都门现在已经将“野猴下山”练得挥之不去了。
一想起来,便觉得这步法很吵闹。
俞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略略颔首,道:“啧,你去把那……”
他一顿,想起刚刚那顾家少爷的壮举,脸上嫌恶之情一闪而过,“咦…算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章
顾千秋走着走着,人群就散了。
其他人都各自回房去,只有他,被那侍女带着单独走往一个漆黑、无人的方向。
“……啊?”顾千秋弱弱地说,“俞宗主不是说,今晚不见血么?”
这怎么看,都是要灭口的样子啊!
侍女就是刚刚追杀他的那个,现在冷脸根本不答话,带他到了一间杂物房,将他一推。
“迟早要你的命。”她说。
砰——!
顾千秋从地上爬起来,上前看锁,已经锁死了,便打算在屋内找找能用的东西。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脑门。
顾千秋盲人摸象一般,伸手去感受。
“!”那竟然是一双脚。
尸体挂在梁上,脚尖踢到了他的额头。
“兄台莫怪。”顾千秋伸手又碰了一下,然后确定这位已经凉透了,“唉,哪家的可怜孩子,怎么死在这里?”
这个时候,角落里忽然跑出来了一团黑影,顷刻间就到了顾千秋面前。
顾千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断续的小声的抽泣。是个姑娘。
“顾少爷……”她柔声柔气,却又充满悲伤,“你能帮我,把她弄下来吗?”
顾千秋认出来,这是那布衣姑娘。
她眼眶通红。
“噢……”顾千秋应声,抬头一看,便见那里挂着的不是兄台,而是位姑娘。
而且是刚刚“要回家”的那位姑娘。
顾千秋有些恼:俞霓说的“不见血”,该不会是用“勒死”的方法吧?
两人合力把那尸体弄了下来。
“我叫殷凝月。”布衣姑娘说,“她叫胡小莹,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的这里。我、我刚刚一直没找到她。”
顾千秋抬头一看。
这屋子又黑、房梁又高,尸体静悄悄地挂在那里,若是这女孩儿,确实难以发现。
殷凝月跌坐在尸体旁,眼泪顺着流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悲伤都如此安静。
刚才,胡小莹当众忤逆了人间极乐宫,他本想仗义执言,却被殷凝月拉住了。
他还以为是不相识,劝他明哲保身。
但没想到,她们互相认识。
那又为何?
顾千秋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估计是觉得他也和她们一样,是这世道上最不起眼的微尘。
就算站出来了,除了将自己也搭进去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她……”顾千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问,“是自尽么?”
殷凝月摇了摇头:“我们约好了,要一起活下去。”
顾千秋沉默了。
他原以为殷凝月会哭很久,但是并没有。
她以惊人的速度流完了所有的眼泪,然后冷静地对顾千秋说:“这房间里的人都会被杀死,我带你出去。”
顾千秋一眼就看穿她的灵力低微。
“不必,我自有打算。”他端出世外高人的气度来,“你速速回去吧。”
顾大盟主端架子端得炉火纯青,果然这句话一出,立刻显得他像个万事尽在掌握的隐世高人。
殷凝月被他气势唬住,点了点头。
她临走时,顾千秋忽然叫住她,问:“那个……俞霓现在上天碑了吗?他是第几?”
嗯……人渣前任的修为,他得心里有数。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殷凝月竟也不犹豫,一边说:“无上榜第六甲,‘巫山戏云雨’。”一边快速离开了。
所谓天碑,就是天极崇华道有一块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石碑——它是天道意志的代表。
凡今有所展露的修真界奇才都会上榜。
天碑分为两部分。
上为‘无上榜’,乃天下英才逐鹿之结果,其冠首,就是当今的天下第一。
下则为‘美玉榜’,是修真界百岁以下的少年们所追求的最高荣誉。
而且登临“无上榜”的人,则会得到一句来自天碑的评语。
俞霓是“巫山戏云雨”,和他合欢宗环境及他自己练的功法关系极深。
顾千秋摸黑坐下。
忽然,他浑身一凛。
窗外月华如水,寂静无声。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怪叫了两声给自己打气,便做出一副“勤学苦练、偷偷内卷”的架势,张牙五爪的就地开练“野猴下山”。
这一次,他非常卖力,配合着手上不三不四的动作,并发出奇怪尖锐的声音。
活像跳大神的。
一看就蠢得令人心生厌恶。
其实说起来,季小少爷这张脸长得不错,身材也匀称漂亮,只是站着不动的话,并不比合欢宗内以美艳著称的弟子们逊色。
但顾千秋跳得卖力又忘我。
终于在野猴下山三次后,顾千秋停下了。
他一撩自己散乱的头发,心说:哪个傻|逼偷看我?若我修为在身,必然痛打你一顿。
“宗主。”远处,都门无声问道,“要过去么?”
俞霓轻轻摇头。
若今白天,俞霓还觉得那眼神熟悉、步子清奇,怀疑是有人装神弄鬼。
那么夜间,俞霓亲眼所见这人在无人处也那么发癫,就算是彻底断绝了念头。
我是疯了么?大半夜来这里。
俞霓叹了口气。
他们刚走出去不远,便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朝着杂物房方向去了。
都门看向俞霓。两人一同折返。
“季清光!”一声趾高气昂的男声,伴随着直接踢门,若不是顾千秋闪得快,肯定要结结实实挨上一脚,“你在干什么?”
顾千秋早都听到脚步声了,很无辜地说:“我在发呆。”
随即,他便察觉到,之前偷看他的人也折返回来了,但是没有现身。
顾千秋笃定那是俞霓。
别人是正人君子可能做不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