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回渊爽朗的笑声起:“从家主,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望见肖家子孙围了祁安山,从砚明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此事与你肖家无关,不知肖家主为何非要凭空阻拦?”
肖回渊笑了笑,脚步向身旁挪了挪。
肖兰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双寒目紧盯着从砚明,眼底阴沉得可怕。
肖回渊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这孩子说,他有朋友像是在元京遭了欺负,特地托我来找一找。”
说着,拿满是皱纹的笑眼看向从砚明,挑衅问。
“这个理由,不知从家主听着是否还满意?”
闻言,从砚明冷哼一声:“肖家主,近日你我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否是手下的子孙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恼了肖家主?”
肖回渊一面笑眯眯地听着,一边手下暗戳肖兰时。
可戳了两下,肖兰时都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死死盯着从砚明看,像是马上就要咬上去一样。
肖回渊忙着搞着小动作,于是就把从砚明生生晾在那里,没回话。
从砚明面色铁青:“肖家主?”
肖回渊连忙像是回过神来:“啊?从家主您请说,您请说。”
但是背地里那小手还止不住扒拉肖兰时。
从砚明清了清喉咙:“不知肖家主突然带这么多人,上了金麟台的祁安山,究竟是想要来做什么?”
肖回渊一面假意听他说话,一面反手使劲拉肖兰时。
可是肖兰时就像是定住了一样,对他着急忙慌的扒拉没回应一下。
从砚明还立在原地,面色严肃。
在静静等待肖回渊回话的过程中,他脸上的严肃突然就已经转变成了尴尬。
最后肖回渊实在忍不住了,不禁转头,低声问肖兰时:“你那谁不还重伤趴在地上呢吗?你要死要活拽着我上山,现在你都不去看他一眼的吗?”
闻言,肖兰时眼中一道黑气一闪而过,转而马不停蹄地跑向卫玄序。
他从血泊中缓缓扶起卫玄序,眼中着急分毫毕现:“卫曦,卫曦你怎么样?!”
卫玄序倒在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睁了睁眼:“你去……哪儿了?”
肖兰时忽然明白卫玄序是因为出来找自己才弄成这样的。
一股莫大的自恼如浪潮一般席卷上他的心头,他抬起袖口,轻轻擦拭着卫玄序脸上的血,一边擦着,一边絮絮不停说着一遍遍“我错了”。
见状,肖回渊喃喃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一转身,正巧对上从砚明恨不得杀人般的目光,惊得他嘴角的胡须一抖。
连忙赔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的小孩事情太多,劳驾从家主,再把刚才您的话,说一遍?”
从砚明握着权杖的手一紧。
肖回渊余光看见了,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从家主,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就别为这么点小事动怒了,你觉得呢?”还你觉得呢。
从砚明向来不喜肖回渊这一副胡搅蛮缠的模样,他忍下怒意,平声道:“敢问肖家主所谓何事前来?”
肖回渊老脸上依旧挂着笑:“不是已经说了吗,肖月这孩子托我帮忙来了。”
从砚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从志明只是在旁边看着,便已觉得触目惊心。他站在从砚明边边上,唯恐家主生了气他第一个受牵连,连忙暗地里给肖回渊使眼色:敢问您老,能说得明白点吗?
肖回渊呵呵一笑:“喔,也没什么,就是把各城的那几个孩子都带回去。”话音刚落。砰!
从砚明的金杖猛地在地上敲出好大一声响,他一字一顿:“也没什么?”
见状,从志明连忙:“家主您千万勿要动怒。”
紧接着金杖猝然一横,他便被一阵气流掀翻于数丈之外。在凌空飞舞的过程中,脸上好像还挂着那么一丝难以置信的意思,拍飞了从志明,从砚明又转向肖回渊:“肖家主,如今心缇咒被毁,金麟台共同商议出修补的法子,也是经过你肖家点头的,如今你要放走他们,又是个什么意思?”
肖回渊指着自己:“我点头?我什么时候点头了?你金麟台内外的会议都没邀请我肖家一个人,你和守家两个狼狈为奸,说定下就定下了,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有回嘴的余地吗?你只告诉我肖家要我筹办各城小孩们来元京的事宜,再加上那么点百花疫,其他的你跟我说个屁了!”
从砚明冷声道:“不论如何,金麟台内外上下一体,元京是各城之首,金麟台又是重中之重,心缇咒一事事关金麟台,事关元京,你肖家是元京的大族,理应和其他各大氏族上下一心,共渡难关。”
肖回渊觉得好笑:“你自己拍板就拍板,说什么我点头这样好听的话了?那我问你,现在心缇咒是怎么被毁的?”从砚明不语。
又问:“不说就算了。再问你,你是打算怎么弥补?”
从砚明道:“心缇咒是几十年前各大前辈以自身性命献祭所成,自然修补之法也要几枚修为极高的内丹,才能——”
话音未落,肖回渊插言道:“哦,所以你打着共商百花疫的名号,先把人家各城督守的孩子骗过来,再用他们做人质,强迫人家各城督守来元京献祭,给你擦你这屁股?”说着,摇摇头,“从砚明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不要脸的习性,还真是一点没变。”
从砚明冷哼一声:“若是心缇咒不尽快修复,那么各城的仙台就产不出灵鞘粉,也就制不出灵器,天下恶鬼肆虐,你的意思是要放任百姓生灵涂炭么?”
肖回渊连忙抬手:“停,你给我打住,少在我头上扣帽子。你不是说需要几枚修为极高的内丹吗?人家各城督守是厉害,但你从家不也是人才辈出?还有你胸膛里运转的那颗,天底下谁能比那颗的品质更好?要不这样,你既然要用这法子修心缇花,我看不如你从家就合计合计,把你从家那八大柱都算上,一起补了得了,一来你从家主在天下的芳名流传得更广,而来也免了麻烦人家五城督守,你看这法子——”
从砚明爆喝一声:“肖回渊你少为老不尊!”
旋即那根紫金法杖又猛然抬起。
肖回渊丝毫不惧,抬手燃起银火以对:“我现在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要是不喜欢,就爱动手,我也陪你,反正许久没打了,总不练骨头也该松松了。”
闻言,刚刚聚集在一团的天雷顷刻间又散了。
见状,肖回渊一拍巴掌,银火也灭了:“诶对,好好说就对了。”转而又道,“从砚明你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没跟我说,你座下那个能干的从华既然已经伪造书信,把各城督守从五城里请过来了,一切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概不插手。”
说着,肖回渊眼中爆发出两道精光,声音坚定:“但这些孩子无辜,和你的计划也丝毫不妨碍,他们,我必须带回去。”
正当肖回渊和从砚明交锋之时,忽然,肖兰时的眼眸中又闪现出一抹黑影。
他呆愣地盯着地上,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一般。
卫玄序费力抬起眼皮,试探问了声:“肖月?”
“肖月?”
“肖月……?”肖……
肖兰时只觉得自己身处一只巨大的水潭中,涔涔的水流自他胸膛滑过,挤压得他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他不住地向前走,可那水流的尽头似乎永远也都探寻不到。冷,刺骨的寒意暴风般席卷了他全身,肖兰时立刻又觉得自己被人扔在了一个九尺寒天的冰窖。
黑暗中,忽然有个人影举着一簇银火涌上来。
她越走越近,最后站在肖兰时的跟前,用一个睥睨他的姿势低下头:“肖月,你往下看。”
肖兰时紧盯着无脸女人:“你要做什么?”
女人不回答他,只是说:“你往下看。”
肖兰时半信半疑地缓缓低下头。
当他望向自己双手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身边根本不是水,而是已经凝结了又凝结的污血。数百张腐烂的人脸飘在暗红色的波浪上,齐齐都向肖兰时飘来。
小德子的脸色苍白,无数条恶心的白蛆虫在他脸上爬动着,他似乎很是痛苦,狰狞地对肖月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肖月……疼啊……疼啊……”
紧接着,几百张人脸也随之向他涌过来,凑得近了,肖兰时才看清,那一张张死尸般的苍白人脸,全是在满庭芳被金麟台虐杀的侍从。
蛆虫在他们的脸上疯狂地扭动着身子,他们的声音便越发急促:“疼啊……疼啊……!”
肖兰时抬头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人还是不回答他,懒倦地抬起一根黑色手指,指向他的背后。
肖兰时心头一惊,猛地转向身后。
卫玄序浑身是血地被钉在刑架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伏霜剑残了,被人插在他的胸口,同他一起随着刑架在血河上飘。
肖兰时奋力向卫玄序游去,大喊着:“卫曦!”
可卫玄序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黑暗的远处。
一股切实地恐惧顷刻间爬上了肖兰时的心头,那一瞬间,那整个人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剜去了一块。
“卫曦!”
紧接着,黑色的无脸女人从空中俯下身来,趴在肖兰时的耳边低语:“快,去找他,我借给你力量。”
忽然,肖兰时身上缠绕起浓重的黑雾,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
肖回渊双手抱拳:“我都这么说了,你觉得如何?”
对面从砚明不情不愿地应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突然。轰!
一片寂静中肖兰时猝然腾空而跃,如花朵般绚烂的银火在漆黑的夜空中怒放。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像是一直离弦的箭般冲向从砚明。
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尖叫:“杀死他……!对,对,只有杀死他,你想保护的人才能活,杀死他——!!”
爆鸣中,肖回渊仰头瞠目结舌地愤骂。
“肖月你他妈的……是要疯了吧?!”
◇ 第127章 有什么打算
元京城郊的一处角落里,几座破旧的围墙在阳光下歪斜立着。若是有人走近,才会发现那几尊围墙上的有急速的气流在动,仿佛生生和周围的环境割裂开来。
一片荒漠中,一个通身银袍的蒙面人渐渐走近围墙,他四下打量一眼,便立刻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银袍一踏进围墙之中,四下便立刻显现出一间茅屋的构造。
“观策公子。”
还未等肖观策取下面罩,卫玄序便立刻迎了上来。
肖观策微微颔首,问:“家主挂心各位安危,特此命我来探望,诸位可曾安好?”
卫玄序还礼:“多谢肖家主挂怀。”
一转头,肖观策在茅屋里四处打量:“肖月呢?”
话音刚落,一道石破天惊的喊声立刻亮起:“肖月!那是我的东西,你要不要脸?!”
肖兰时:“哈?”他摇晃着手里的钱袋,“那是你刚来满庭芳时候,死乞白赖非要占我房间还摔坏了我的东西,你温纯哥哥亲自赔给我的!他都说了是我的了,你个死小孩现在又赖什么账?”
金雀咬牙瞪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江公子哥都告诉我了,那天摔坏的,根本不是什么九天玄英石,那就是你随地捡来的玻璃珠儿!”
闻言,肖兰时立刻大喊一声:“江公子哥!”
江有信原本正是打算从房间里出来,一听见肖兰时的喊声,火速又钻回屋里。
肖兰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不依不饶地小嘴一撇:“不是,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江有信拿指头扣了扣脑壳:“你们不是都和好了吗?我跟谁一伙儿不都是跟你们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