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思绪被她打断,看向她:“是啊。”
小百合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你不是金麟台上的天之骄子?你、你怎么能乱杀无辜百姓呢?”
肖兰时眉头一皱:“哈?”
小百合又倔强又害怕地和他辩论:“我爹爹说了,凡是都应该有个说法,我又没犯什么罪,你凭什么杀我?”
一听这话,肖兰时眉头拧得更紧:这都哪跟哪的?
“再说了,我不过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你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你功力还那么深厚,一点儿都不讲道理,这算是欺负人!对,这就是欺负人!我爹说了,欺负人的人就是坏人,没有好报应的。”语罢,还悻悻地看了肖兰时一眼。
肖兰时心里一顿无语,心说大姐我在逃亡啊,你先来攻击我,我怎么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然而又看着小百合一脸受惊的羔羊模样,手一挥:“行。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小百合:“一笔勾销?什么一笔勾销?你——”
肖兰时伸出根指头直她,小百合立刻就停下来了:“张嘴。”
小百合一愣:“什么?”
就在她说话的一瞬间,肖兰时袖口处忽然飞出一粒丹药,直冲她的喉咙里奔去。
小百合一惊,连忙捂着自己的脖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肖兰时弹了弹指尖:“没办法。小丫头你心眼太多,我也得防备着。这药叫回元丹,是种毒药,解药在我手里,你若是听话,我就给你,若是不听话……啧啧啧。”
小百合怒不可遏:“你——!”
肖兰时斜目瞥过去:“我没办法。您见谅。”
于是小百合立刻抠着自己的喉咙,在地上一阵痛苦地干呕。
肖兰时冷眼看着,幽幽道:“别费劲了,早融进你的血脉里了。要是真像你那么说,小石头三四个时辰之后就醒过来,我就把解药给你。”
闻言,小百合立刻咒怨地看着他,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肖兰时对于她的怨恨置若罔闻,双手背在脑后躺下,悠哉游哉。
“金麟台就应该早日把你抓起来!关起来!”
肖兰时闭着眼睛,嘴角勾起笑意:“小姑娘你和我一样恶劣。说不定咱们还能关在一起啊。”
“我跟你哪能一样!”
肖兰时懒得和她辩驳,躺在干草里躺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等到小百合的鼾声都飘起来了,他还是没有入睡。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不能睡。
他小声试探问着:“小百合?”
一片寂静,回应他的只有小百合沉重的呼吸声。
肖兰时轻手轻脚从干草里爬起来,又再三确认了宋石的安全后,转身便向醉春眠的方向走去。
◇ 第143章 算是情人吧
就算此时已是深夜,摩罗城里的铺子几乎都闭上了灯,可醉春眠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灯黄酒绿。
肖兰时易容轻易地绕过了守卫的眼线,旋即跻身向大殿里走。
他一身素色黑衣,在一群玉服锦带之间鱼游着,鼻尖萦绕的满是脂粉香气,耳边娇弱软语络绎不绝。
一个姑娘试图拉住他:“呦,这是哪家的公子爷啊?怎么以前没见过的?”
肖兰时丝毫没客气,一直往前走。
于是他的袖子就在姑娘的手里落了。
姑娘连忙招手:“唉——你这人怎么这样!”
再仰头一看,肖兰时的背影已经绕过人群登上了环绕的梨花木梯。
又一个姑娘凑过来,询问:“怎么啦?”
那姑娘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没事!冲撞了晦气。”
“嗨。别想了,喝酒啊。”
“来来来,喝酒。”
一片欢声笑语。
肖兰时独步来到醉春眠三楼的最东面那间屋子,听人说,那麻娘平日就住在这里。
他抬眼望着门上挂的银牌,牌子上的“娄”字正随着细风在转。是这里没错。
想着,肖兰时谨慎地伸手摸向腰间,只听咔嚓一声细微的轻响,一道霜白的冷光微不可察地闪烁在昏暗中。
如果有人站在这里,那他一定会被那把刀上的血气惊得腿软。
咬金出鞘,旋即深红色的血腥气猝然环绕在其上。在金麟台上的五年,肖兰时用这把咬金,不知割断了多少喉咙,以至于刀柄上的纹样里全是洗不掉的猩红,如同死神的诅咒一般如影随形。
肖兰时刀割一般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大门,眼底尽是森森的寒意。
按照金雀的说法,锁魂袋最多只能留住卫玄序的残魂一月,他必须赶在卫玄序彻底消散之前,将他的魂魄留住。
今晚他又潜进来不是来讨要什么说法的,而是要用刀和血,逼着那麻娘吐出有用的东西来。
下一刻,肖兰时抬起长靴。
嘎吱一声长鸣,随着门被他踢开一条缝隙,肖兰时立刻像是阵黑风卷进房间。
可当他望见屋里的时候,双目骤然紧缩。
眼前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四处全是打斗的痕迹,地上还留有长长一滩血迹。麻娘不见了。
他知道,这醉春眠背后勾结的势力不算小,就但看金雀对麻娘的态度也知道,醉春眠甚至和督守府都搭着边,谁要对她下手,至少也得心里掂量着分量。
一股莫名的冷意如海浪般涌上肖兰时的心头,他眉头紧皱,仔细搜索着房间。忽然,砰!
床幔后传来一声惊响立刻将他惊了一跳,他快步走上去查看,一张完全开合的木窗正在被风拉着推搡。向窗台望去,一道猩红的血迹就那么搭在上面,望上去,像是刚过了不久。
肖兰时用指头楷了下那血迹,嗅闻两下,眉头拧得更紧。
依他的经验判断,与其说这是人血,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
不安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麻娘的安危如何,他向来不会顾虑,他只知道,如果麻娘死了,卫玄序一定活不成。片刻思忖后,肖兰时两步并上窗台,循着血色纵身追去。-
那血迹滴了一路,从醉春眠滴到城西的一片幽暗树林。
四周荒无人烟,漆黑一片,唯有乌鸦在其中不住地怪鸣,闻之胆寒。
走到一半,血迹忽然断了。
肖兰时谨慎地向前迈步,脚底下发出微乎其微的声响,他感到脚边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动,可周围实在太黑,也丝毫顾不得那么多。
终于,一个男人的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是我想杀你,是你本来就不该活。”
紧接着,一个女音嘶哑地高喊着:“王八蛋!”
闻声,肖兰时心中一喜。
他辨得出来,那声音就是麻娘的。
想着,他脚下立刻滑了凌空步,风驰电掣般向声音的来源窜去。-
麻娘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被男人手里的剑刺了不知多少条伤口。
对面的男人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拿着一把长剑,堆满横肉的脸上满是凶恶的笑:“一根指骨两万金,一颗心肝三百万金……发啦,哈哈哈我发啦!”
眼看着男人狂笑着向自己刺来,麻娘绝望地逼上了眼睛,所有的愤恨都化作了无能为力的泪,从她那俊美的脸颊上滑过。噗。
忽然,麻娘感到脸上忽然被滴溅上温热的液体。
默了数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他心中惊疑未定,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刚才凶神恶煞的男人同样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一只拳头大的血渍从他的胸口溢出来,其中是一把锋利的刀。
紧接着,他在向前倒下的时候,肖兰时的脸如鬼火般阴沉沉地出现在她面前。
“肖……肖兰时!”她大喊一声。
下一刻,男人轰然倒地,他手里的火把摔在地上,霎时间便点燃了地上的枯叶。
借助火光,麻娘整个人的身子在黑暗中显出形状。
在她一半的人身衣裙下,是一条粗壮、泛着黑绿色的巨大蛇尾,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正泛着诡异的暗光。
肖兰时心里略微惊讶,眼神打量着那条蛇尾:“娄前辈原来是妖啊。”
“妖”这种东西,他原先只见过一次,那是在金麟台肖家主的寿宴上,那是一个宾客送来的贺礼,当时红色帷幕一掀开的时候,满座的贵族一片哗然。
妖这东西,算不上是人,更说不上是鬼,若是真要算,该说他们是一种半人半鬼的怪物。一般来说,人一旦沾染上鬼气,轻则身体残废神志不清,重则便因此丢了性命,只有极少数的情况,被鬼气沾染的人能与其和谐相处,反利其所用。
在传说中,一只妖浑身上下全是宝物,对修真之人的功力增益极大,肖兰时想着,该是麻娘不经意走路了风声,才引来这男人深夜潜入醉春眠的围杀。
接着,他好整以暇地蹲在麻娘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她的脸:“娄前辈。没事吧?”
麻娘满脸灰尘,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手里的咬金,上面还在滴着血:“你……你想做什么?!”
肖兰时轻笑一声:“我想做什么,今日已然尽数与前辈说了,只是前辈不守信诺,害我白跑一趟。”
刚才把她打出原型的男人尸体还倒伏在不远处,麻娘抬头望着他,他那笑容落在她眼里,森森在她心里落了一层霜。
两息的对峙后,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她开口道:“他既然算是自裁的,那他的三魂恐怕已经消散,若是运气好,那么剩下的七魄才勉强在锁魂袋中。你既要再将他重新召回,不止所花费的力气大,说不好,连你自己也要搭进去。”
肖兰时见她开始吐话,心中一喜,示意她继续。
麻娘低眉见他手中咬金还在指着她晃,索性直白道:“如今他的三魂已然消散于虚空,若是想要重新唤回,必须要能分别引起死者极大精神共鸣的三种情感。”
“哪三种?”
麻娘答:“爱、恨、欲,也叫爱别离、怨憎会,和求不得。”
肖兰时眼中闪烁思索。
麻娘继续:“要想唤起死者这三种精神波动,需要分别有一件息息相关的物件,作为情感的连通,才能施法。”
“也就是说找到三件对应的东西就行了是么?”
“那只是第一步。”麻娘顿了顿,继而,“等找到了对应的物件后,再用我的血做法阵,与七魄共鸣,分别构建一处幻象。这个时候,需要有人进入幻象,把那里面的三魄重新找回来才可以。但是要注意,那里面的三魄力量极其顽固且庞大,稍有不慎,进入幻象的人便会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返回。”
闻言,肖兰时的神色稍显凝重:“也就是说,我先要找到三件东西,再分别需要进入三次幻境,是吗?”
麻娘点头:“是这个意思。”
“那三样东西,我该怎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