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侍从道:“公子,卫家的来插手,我们要不要……”
从华打断道:“我们怎么?十四年前卫家还没个定论,卫玄序要插手,金麟台再跳出来干吗?还嫌天底下的闲言不够多吗?”
侍从错愕:“我们若是旁观,恐怕萧关的仙台又建不成了。”
闻言,从华转身靠在栏上,笑道:“是啊。罗刹鬼要赎罪,谁能拦得住呀?就是可惜那只恶灵了,我花费心思才从后林引过来。”
接着,他摇了摇手:“走了。”
“那肖月?”
从华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有些惋惜:“啊,没看见底下人家情正深呢吗?”说着,随手将怀里一块方巾扔下高楼。
侍从认得出,那是公子在旧东城得的那块,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带在身上。
方巾在空中短暂地飘了飘,便立刻被大雨捶打入楼下,像只断翼的飞鸟,就那么笔直地跌了下去。
萧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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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喂我吃蜜饯
肖兰时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他竟然又回到了不羡仙。
自从赢下了和岑非深的马球之后,王韩两人也不天天往不羡仙跑了,院里的三人倒是落得清闲。
肖兰时双手抱臂,盯着破损的墙。
宋石有样学样,也抱着臂,歪着头。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晕起一层光。
“墙这么破了,也不修。怪不得没姑娘看上他呢,抠抠搜搜的。”
宋石忙着反驳:“哪有?萧关仰慕公子的姑娘家,从不羡仙排到哭河边!”
肖兰时不屑道:“就他?天天板着个脸,像个小老头,也就你觉得他好。”
“你说谁小老头?!”
肖兰时拍拍他肩:“小石头你千万别跟他学,万一你也成小老头,以后没人要,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宋石瞪过去:“死断袖!明明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肖兰时耸耸肩,摆出一副“爱谁谁”的架势:“和我有什么关系?本公子一向风流,身边从不缺漂亮公子小姐,你家姓卫的还排不上号,我从来不稀罕。”
“我家公子人中龙凤!岂容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蹭一下,愤怒的小石头攥着小拳头,贴着肖兰时的脸擦过去。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拳,不轻。
“你干什么!”
“今天我就替公子教训你这死断袖!”
肖兰时双手叉腰:“教训我?来呗。”
话音刚落,宋石连忙转身挥拳。
他虽然没能结成内丹,出拳的速度却并不慢。
“哟。虎虎生威啊。”
趁着宋石转身,肖兰时拎起他的衣领一抻,本想把他提起来,却没料到小宋石用力向身侧一挣扎,挣开了。
啪。
有块硬物掉到地上。
肖兰时随意用脚一勾:“这什么?”
一块形状不规则黑石吊坠落在他的掌心,石头表面有一层特殊的光泽,在太阳底下能照耀出七彩的花纹。
肖兰时不可置信地望着掌心。
这眼前的石头吊坠,和当年他替宋烨从后林找回来的一模一样。上面不规则的暗纹他太熟悉了,几乎不需要思考,他一眼就能断定那石头是宋烨那块。
忽然。
“还给我!”
宋石扑过来,一把抢走了吊坠。
肖兰时盯着宋石脸上的疤:“这是谁给你的?”
宋石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皱了皱鼻子,脸上的刀疤也动起来。
“和你这死断袖有什么关系?”
数年前的回忆忽然又涌上来,关于那天的记忆很乱,此时肖兰时只感觉到他眼前飘着许多画面,他想用力拼凑出一条合理的逻辑,但他暂时找不到任何头绪。
那天很冷,他的手上全是宋烨大伯的血。卫玄序站在旁边。元京、萧关、云州……还有好多好多他不熟悉的面孔。
“你认识一个叫宋烨……”
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顶上来。
“石头。”
两人齐齐向身后望去,卫玄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站在两人身后的:“书读了吗?”
宋石一见到卫玄序就高兴,两只圆眼睛亮晶晶地闪:“都读完啦。”有那么点求表扬的意思。
卫玄序点点头:“好。”
“好?”肖兰时站在宋石身后,双手搭在他两肩,阴阳怪气,“你给小石头布置那么多课业。你看看,你看把他累得面黄肌瘦的,你就一个好?”
卫玄序淡淡瞥过去:“那是他跟你吃多了橘子,所以才发黄。”
肖兰时冷哼一声:“布置那么多功课的是你,小石头为了完成半夜三更屋里都亮着灯,做不完不仅要听你唠叨,还要有额外的惩罚,做完了却只有一个好?”
卫玄序没说话,反而直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仿佛一片被冻住的冰河,河面上只有浓重的大雾。
紧接着,肖兰时翻起宋石的手腕,露出好长一道新疤:“他连站独桩都不稳,你让他学什么操练?”
宋石连忙要缩回手,却被肖兰时拉住不放。
他步步向卫玄序逼去,几乎要把那道伤疤怼在卫玄序的脸上。
“抱歉。”卫玄序突然说。
诶?
肖兰还正要把肚子里的气一股脑撒出来,卫玄序忽然这么说,他愣了愣。
紧接着,卫玄序走到宋石面前:“你放在我桌案上的功课我都看过了,长进了很多。刚才你挥的那几拳,姿势也很准确,比功课长进得要更多。”
宋石呆呆地仰头看他:诶?
卫玄序:“以往我未曾注意这一点,以后改正。”
肖兰时:?
这还是卫玄序吗?
卫玄序什么时候开始肯认错了?
他急忙上前:“不是,你身体不舒服?”
卫玄序又转过身,垂眸望他:“你——”语气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你没有那么讨人嫌了,你也长进很多。”
好像说得很勉强。
突然,宋石插在两人中间,恶狠狠地瞪着肖兰时:“你脸红什么?”
肖兰时立刻恼:“脸红?真可笑!本公子生下了就天庭饱满面色红润,这是健康、健康、健康你懂不懂?!”
“我呸!”
“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卫玄序脸一黑:……什么文化水平。
肖兰时正要撸袖子,突然,后颈一凉。
直到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拼命挣扎:“不是,好好的你总提我衣领干什么?俗话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你还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挣扎无效。
雪地上被卫玄序拖出两道鞋印。
卫玄序头也不回:“我不是君子,是小老头。”
肖兰时:?
旋即继续扑腾得像个大鹅:“卫玄序!你放手!来人啊!杀人了!有没有王法啦!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一连串的惨叫盘旋在不羡仙上空,只有树枝上的胖麻雀转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院子。
-
卫玄序一路拖着肖兰时来到清堂。
砰!
肖兰时被好不客气地丢在床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卫玄序的床是硬木做的,床上的被褥薄如蝉翼,光是躺上去就不会觉得舒服,更别说自由落体。
肖兰时忍着背上的痛,撑起身子来,乌黑的头发垂落在肩上:“哟,卫公子这是做什么?回心转意了?”
卫玄序背对他操忙,也不理他。
肖兰时更来劲,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用手撑着脑袋:“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回应他的只有瓷碗碰撞的叮叮声。
“你在干什么?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