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提着昏睡的王琼,叩响了督守府的大门:“喂,开门啊,我带你家王琼公子回来了。”
静默几息,大门紧闭。
王琼被提着衣领拖在地上:Zzz
眼前漆黑的虎头门钉静默和肖兰时对视。
砰砰。
肖兰时又喊:“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快开门!快快快快快开门!快——”
哗啦——
门被猛然拉开,一个小厮醉眼惺忪:“小倩……你来啦……”说着,伸开双臂撅着嘴就要往肖兰时脸上亲。
肖兰时立刻眼疾手快举起王琼:“是你小琼回来了。”
小厮还醉着,一愣:“小琼?”流畅地张开了双手。
肖兰时把王琼朝小厮肩上那么一摞,拍拍手。
“行了,你家公子就交给你了,我先……”
忽然,一阵哭天嚎地从督守府里传出来。
“王昆!你个杀千刀的!都怪你天天怪他管他,要是我琼儿有半分差池,我拼上这条老命也跟你没完!”
“夫人!夫人!您先回屋去吧,琼公子定然无恙。”
“快!快!集合队伍,快快随家主去寻琼公子!”
紧接着,王昆怒喝一声:“给我找!”
砰!
督守府的大门被他一脚踢破。
肖兰时愣在原地,看着浩浩荡荡集结好的王家队伍。
王琼趴在小厮肩上:Zzz
静了两息,王夫人一把推开王琼,哭着扑上来:“琼儿,琼儿,你怎么了这是?琼儿?”
肖兰时:“琼儿他睡了。”
王夫人搂住王琼,转头问:“你是什么人?”
肖兰时:“我?我是小倩。”
小厮一僵。
肖兰时如是将哭河畔的事情告诉了王昆,可他没想到王昆的脸色越听越沉,让肖兰时觉得下一刻那长剑就要砍上来。
他得赶紧溜。
“那,没什么事,就先走了啊。”
刚下一台阶。
“慢着。”
肖兰时眉头一皱。
转过来的时候,王夫人泪眼婆娑,满眼感激:“多亏小倩你救了我家琼儿,为表感激,若不嫌弃,请到府上来住上几日,可好?”
肖兰时连忙摇头摆手加后退:“不了不了,小倩改日再来。”
可王昆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肖公子大名早有耳闻,早就想邀公子到府上一聚,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公子不要嫌弃。”说着,往前一推。
肖兰时差点一个踉跄。
这明明夹带了点私恨在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昆从来就是个记仇的人,今天肖兰时又当着萧关那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他肯忍气吞声才怪!
想来想去,肖兰时脑子里只有一个王昆要把他拉进去生吞活剥的画面。
他干笑道:“这么晚了……”
王昆:“不打扰。”
肖兰时笑容一僵,旋即:“我有点困了……”
“督守府里有房间。”
肖兰时暗道不好,本想撒腿就跑,一下台阶,就被人牢牢抓住胳膊。
时空静止了。
他瘪着下巴,倔强挣脱两下。
在他身后,王昆幽幽开口:“怎么?肖公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若是有,不妨开口。所有的不方便,都能变得方便。”
肖兰时:。
王琼:Zzz
“……我有开口的机会吗?”
-
未几,肖兰时就被王家人簇拥着进了督守府的院子。
院落里布置地四四方方,大致的布局和千钟粟的构造很像。这也难怪,毕竟督守府本身就是韩家建的,现在的王家算是把人家赶走了再占的地盘。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督守府钟楼上的巨钟沐浴在月光底下,相比白天,更显得多了一分庄严的神圣。
几只飞鸟结群从古钟侧旁飞过,鸣起的啼叫成了划破月影寂静的一道长痕。
“肖公子。”
肖兰时转过头,见王昆正站在他身旁,也仰目望钟。月光从天上落下来,照耀在他满头银白的花发上,像是撒了银霜般闪闪发亮。
王昆看向他,语气变得柔和:“今晚多谢肖公子了。”
肖兰时打量着周围,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怎么?督守非要把我拉进来,是准备在这时候下手?”
“肖公子说笑了。”
肖兰时双手环抱:“说笑?我不敢跟督守说笑。哭河里明明有妖物,可督守却当着萧关的面,信誓旦旦地作保,任由河妖屠杀村落。这样的好手段,我都不敢和督守多说两句话呢。”
王昆眼底略显悲凉:“不是我不想除,是除不掉。”
闻言,肖兰时笑起来:“除不掉?督守和韩家弟子说的是一样的话啊。”他指了指这院落,“一样的族勋,一样的院落,连御剑的姿势都是一样的。河妖是最不好铲除的一种妖类,费钱费力,现在正是督守和韩家夺权之际,自然,一般人怎么会去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闲情。”
王昆站在原地静听,没有开口反驳一句。
安静得肖兰时都有些惊讶。
良久,王昆缓缓开口:“的确如此。”
“可王韩两家分别盘踞城东城西,就像是有把刀将萧关分割成了两块,王韩两族就必须撕咬出赢家。”
肖兰时:“所以?督守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昆答道:“肖公子和卫公子走得很近。”
肖兰时一皱眉:“哈?”
王昆顿了顿,又说:“肖公子也知道,卫公子和金麟台关系紧张,这实属罕见。”
“所以?”
王昆向后退了两步,缓缓弯下腰背,双手环叠,高于头顶。
这算是大礼。
“还请肖公子看在卫公子的面上,勿要插手河妖一事。”
啪。
肖兰时双手握住王昆的双臂,没让这礼落下来。
他平静地盯着王昆,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王昆非要拉着自己进督守府。
卫玄序和金麟台本就有嫌隙,如果单纯说是因为要制约萧关而重用之,未免有些牵强。但如果说卫玄序和金麟台有人情脉络,那就显得合理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王昆到底怎么想的,但从他的三言两语中,他打定主意认为卫玄序是得到了肖家的关系,而且很显然要用卫玄序来威胁肖兰时。言外之意则是指代肖兰时是肖家人——暗讽元京插手萧关事务。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了:你金麟台若是再插手王韩两家纠纷,那么他就要和金麟台撕破脸皮。
肖兰时将王昆扶起来,道:“督守未免想得也太多了。”
王昆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肖兰时道:“我呢,既不是为了卫玄序,也不是为了金麟台,单凭一个心情做事。”
说着,他笑起来:“只要哭河的悬案未落,我就永不罢休。其他的——”他挑衅般地偏偏头,“——也凭您心情。”
话音未落,王昆变得面色铁青。
肖兰时背起手,摇摇晃晃地向大门走去。
“督守别送啦。免得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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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起来,从督守府到不羡仙的路并不是太长,但肖兰时硬生生地走了两个时辰。
一想起白天的时候,卫玄序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打啊。”
卫玄序的话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
发麻。
肖兰时气恼地猛踢了个雪堆,地上的雪溅得老高:“早知道我一个勾拳就砸上去。砸得不青也得红三天。”
想着,不羡仙的门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突然,他怔住了。
不羡仙的门口,散落着数不清的黑色脚印,交织着将门前的白雪踏成污泥。顺着台阶向上看去,不羡仙门口结界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大门无力地歪斜着,上面几个血手印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