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父亲忽然归家,还特地为他带回了新的衣裳,男孩欢喜将自己打理干净,换好新衣杉去找父亲,等着他的却是一双冰冷的手。
自记事起,那双手从未牵过他,也未抱过他,他竟不知道那双手如此有力,力气大到能生生将他的颈骨捏断。
男孩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的拽着父亲的手腕,即便此刻他依旧是满眼孺慕之情。
颈上的血管被扼到破裂,他多想问问父亲为什么要杀死他,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吗?可只能嗬嗬的喷着血沫子,喊上一声支离破碎的父亲。
气管也被生生掐掉,那张玉雪可爱白团子般的脸变成可怖的青紫色,他最终被自己的生父亲手活活扼死了。
完成了献祭,霁宸子便打算离去,推开房门却看见了捂着嘴瘫在地上哭泣的女子。
他本来并没有打算杀死这个为他生下祭品的女子,可既然她看见了,那这件工具就只能顺手毁掉了。
同样是扼死,这对母子的尸身放到腐烂,才因为气味被人发现。
那时他们已经被鼠虫啃的面目全非,只能托仵作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
世人都道是因为主家在外经商得罪了人,才让这母子两死于非命,真相则随着霁宸子的再次消失彻底被掩盖了。
眼下只需要最后一步便可成神,霁宸子却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他如此残忍冷漠的心性,连自己的恩师和亲骨肉都能豪不犹豫的杀掉,哪里会去爱别人。
只能接着游历,在茫茫人海中说不定有能寻到挚爱的那天。
如此独自在世间行走了很多年,他看那些世人却也不过是如蝼蚁一般,没有任何感觉,直到有一日晚上,他行至沙洲城外的一个破庙处。
庙中正上演着一场好戏,几个男人在围攻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姑娘,这场景在世间再寻常不过了,霁宸子本没有兴趣看下去,转身欲走之时,却看见那小姑娘褪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纤薄背脊上那只流光四溢的蝴蝶。
接下来的表演精彩无比,女孩子杀……人的手法生疏但利落,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
连杀两人之后,庙中最后一个歹人已经彻底被吓傻了,即便对面的只是个看上甚至没有十岁,身量纤细的小女孩,他也忍不住想逃,可惜腿有些软跑不快,才转身向庙门处跑出去几步,被那女孩像一只蝶般轻俏的跃到背上,细白的手臂从后面缠上男人的脖颈,手背的青筋鼓动了几下,男人的喉咙就□□脆利落的割开了。
血喷了那女孩一脸,她也只是轻轻的一抹,素白的面颊上沾着殷红的血点,眼瞳中的光芒残忍又兴奋。
霁宸子盯住那双眼睛,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被割喉的男人仰面倒在了地上,因为割断了颈部的动脉,血柱喷溅的很高,女孩仰头看着喷到房梁上的血点子,清脆的感叹了一声,“好高呀!”
接着便转头看向庙门的阴影处,霁宸子知道,女孩早已发现了他。
他也从阴影处现身,这一次借着庙内的火光看的更加仔细,女孩子面容清纯,脸颊上肉嘟嘟的还有着小女孩特有的幼态,下巴却是尖俏的,她有一双圆圆的杏眼,眼角微微向下垂着,眼瞳颜色有些偏浅,但因为睫毛浓密上目线却十分明显,看着像刚出生的幼兽,天真又楚楚可怜。
这样纯情的面庞上溅满了被她亲手杀死之人的鲜血。
这样无邪的眼睛,眸光中却写满了对于杀戮的渴望和兴奋。
这种矛盾感让霁宸子的心跳越来越快,若说在这世上他还有可能爱上一个人,那必定是眼前这个女孩。
在第一眼看见女孩背上的蝴蝶时,他就对女孩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霁宸子拿出了他游历各方时找到的巫玉诱惑。
女孩果然对这玩意很感兴趣,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答应做他的徒儿和他一起回到南疆修行。
霁宸子找了几个人善后,妥善的安顿了瘸腿瞎眼的老婆子之后,就带着女孩一起回了南疆。
女孩说自己有蝴蝶给的名字叫漓蝶,他便没有给她再起道号,漓蝶将是他最后一个徒弟,唯一的爱人,也是最后一个祭品。
到了南疆之后漓蝶就仿佛是蝴蝶飞入了一片花海中,整个人都舒展了。
她也非常擅长术法,天赋甚至不在霁宸子之下,可霁宸子傲气惯了,又怎么会去防备一个小姑娘。
见她对那本古籍也非常感兴趣,时不时就到自己书房一捧就是一整天,霁宸子也不拦她。
书籍上的文字晦涩难明,自己全部破译尚且花费了几十年,没有对照的文本一个小姑娘又能看懂什么,大约不过是看那些文字形状奇怪自己又整日阅读,漓蝶才有兴趣盯着看。
直到她培养出了一种古籍上记载的可以寄生在人体内的邪物,霁宸子才第一次正视了漓蝶的天赋。
看着那白瓷盅中汩汩跳动的粉色虾仁状的东西,就连见惯了邪物的霁宸子也是眉心一跳,他想不明白女孩到底是怎么将这玩意研究出来的,却又对漓蝶更加心动了几分。
修道之人本是慕强的,若是漓蝶的实力变得更为强悍也许他真的很快便能有一个挚爱之人了。
所以霁宸子并没有限制漓蝶对古籍研究,甚至还将自己做好的译本全部给了她。
漓蝶的进步也很快,她似乎特别擅长驾驭昆虫,尤其喜爱蝴蝶,南疆四季都有蝶,她的房间中每日都有师兄们或者仆役们捕来的蝴蝶,她会带着笑意徒手将蝴蝶捏死,再万分温柔的摘下蝶翼,小心的收藏起来。
她大师兄为她找了好些个透明的琉璃罐子,里面全是蝴蝶的尸体,漓蝶会举起来在阳光下换着各种角度反复端详。
后来有一日,罐中的蝶翼全部消失了,她用它们造出了一座坐像。
那坐像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垂首坐在一朵巨大的花朵之上,身后生着蝶翼,全身都涂满了发光的磷粉,在阳光下闪着炫丽的流光。
坐像看起来面目和善纯良,垂眸看着的花朵的样子就像个天真的孩童,可细看它的眼睛却让人头皮发麻。
它的瞳仁像蝴蝶或者蜻蜓那般,是复眼,冰冷残忍且摄人心魄,让人即便害怕也会不由自主的一直盯着它的眼睛看,直到彻底丧失神志。
霁宸子又用手摸了摸那坐像,身体居然是软的,表面细腻柔嫩,触手比上好的丝绸还要嫩滑,甚至带有一丝丝温度,那是人皮的触感,还得是小孩子的皮活剥下来才能如此。
“这是如何得来的?”霁宸子皱着眉问漓蝶。
“自然是买来的。”漓蝶歪了歪脑袋挂上甜笑,“我见一男子正打算将自己一对双生的女孩扼死扔进水沟中,便问他是否愿意售卖。”
说着她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坐像上藏在磷粉下细细的缝合线,“那男子是个猎户,剥皮的手艺不错,这皮子可是他亲手做的。”
“可惜坐像做的不太成功,用处不是很大。”漓蝶看看坐像,语气中有一点点沮丧,不过很快就又扬着语调说,“所幸还算好看。”
她的语调轻松,仿佛自己买的不是两块人皮而是两块最普通的布料,自己做的不是邪恶的坐像而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霁宸子手臂上的汗毛都不受控制的立了起来,之前他一直觉得漓蝶和他很相像,冷血淡漠甚至是残忍,对人世间的事物很难产生感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什么都可以舍弃。
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漓蝶,她擅长找出人心最黑暗的地方,然后去操控,去利用,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和欲……望,这种能力似乎是流淌在她血液中的,与生俱来的,她无师自通且为此自豪和兴奋。
第151章
成年之后漓蝶离开了南疆,说是出门游历,霁宸子却知道她是去寻仇的。
那些古籍上记载的残忍的手法,被她在曾经的仇人身上一一使用,将那些人折磨的魂飞魄散,狠辣的手段让霁宸子欣赏却又忌惮。
他的计划也该开始了,等漓蝶复仇回来,霁宸子就打算同她结为道侣。
虽然现下也不知道自己对女孩的心意到底算不算是爱,但漓蝶对于他来说确实是这个世上最特别的存在。
他也怕自己若是再不动手,就会操控不了这只蝴蝶了。
这些年他的修为毫无寸进,漓蝶却在飞速向前。
假以时日可能会彻底超越他,到那时再想去献祭怕是不可能了。
霁宸子将主阵的阵眼放在门派内,然后在南疆找了几座繁华的大城,一一布下杀阵。
献祭时就拿漓蝶去填阵眼,若是献祭成功了,所有的杀阵都会连环启动,收割掉阵中人的性命。
他粗粗算过,在阵中的即便没有万人也相差不远,要是不够他再补上一些就能成神。
若是献祭不成功,也算是除掉一个心头大患。
待霁宸子布好各处的杀阵回到门内时,整个道观宛如炼狱,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他从来没拿自己的弟子当过人看,所以习惯在弟子入门之时给他们身上打上印记,地上这些无头尸体上都有着他打的印记,显然是有人趁他不在观中之时,竟然将他门下弟子屠戮殆尽。
霁宸子心下惶然,一具一具的翻看,生怕漓蝶也死在其中,那他这么多年的计划岂不是成了一场空。
在一堆深色的麻布衣料中一抹浅紫色刺入了霁宸子的眼中,那是漓蝶最爱穿的颜色,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想要仔细查看一番,心乱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抹浅紫出现的地方,正是他在观中设下的阵眼。
等霁宸子翻开四,五具尸体之后,才发现那抹紫竟然只是压在那堆尸体下面的一方手帕。
事有蹊跷,他意识到的同时,那个他自己设下的法阵被触发了。
要布置如此级别的连环杀阵是非常复杂且耗费法力的,布阵之时霁宸子便喊了自己的大徒弟过来协助。
他的大徒弟是走投无路才跟随他修行的,一直感念于他的收留,虽然术法上的造诣跟那些平庸的师兄弟一般无二,但对阵法还是颇有些天赋的,有他在旁辅助,确实能让霁宸子省不少的力气。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那个老实寡言的大徒儿居然在他的阵上动了手脚。
法阵被改过,没了之前的威力,仅仅只能困住霁宸子,抽干他的法力。
可法力急速的流逝还是让霁宸子陷入了昏迷,醒过来后他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正是漓蝶。
“师尊还好吗?”她语气殷切似乎真的是在关心霁宸子的身体。
霁宸子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哦,我忘记师尊现在暂时不能说话了。”漓蝶挂上甜笑,“那书的后面几页,师尊以为撕掉了,我便不能知晓了。”
“若想要成神,要献祭恩人,血亲还有挚爱,所以师尊才会手刃了自己的师尊,又亲手扼死了自己的儿子,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不过师尊对古籍的理解终究还是有些瑕疵的,那里你破译错了……”
漓蝶特地凑到霁宸子的耳边,“除了献祭这三人,还要献祭自身,以自己的皮囊骨肉作为最后的祭品,才能获得涅槃的神力,所以师尊你呀,靠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神的。”
这话听的霁宸子目眦欲裂,他面容扭曲,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人也剧烈的挣扎起来,无奈全身都是酸软的,只能如一条蚯蚓般,在床榻上扭动。
他暴怒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似乎是取悦了漓蝶,女子愉悦的笑了起来,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面庞,柔声的安抚,“师尊莫要生气了,徒儿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助你成神的。”
那日后霁宸子就被囚禁了起来,漓蝶彻底改头换面不再做祁云女子的装扮,她为自己的手腕足踝上都带了银环,环上坠着铃铛,每次那清脆的铃音一响,霁宸子就从骨子里感到颤栗。
漓蝶每日都会看他一次,亲手喂他吃下一枚粉色虾仁状的邪物,那东西服下之后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可越是没有异常,霁宸子心中越是煎熬,他知道以漓蝶的心性是定然不会让他好过的。
将他擒住之后,漓蝶就带着他离开了南疆,虽然一路都被关在一辆封闭的马车里,但通过气味和寒热的变化,霁宸子知道他们去过了很多地方,漓蝶似乎一直在布局着什么。
这次行程最终的落脚点是他们最初相遇的沙洲。
在沙洲他们住进了一栋大宅中,霁宸子被安置在一间地下的石屋里。
没几日,漓蝶又抓来一个人,是个中年男子,粗看高傲又贵气,但细看之下这些高傲和贵气却都是强撑出来的。
很快那男子便什么也撑不住了,漓蝶将他钉在石屋中沉重的木床上,每日用一根铁棍敲他的手足,一寸寸的将里面的骨头敲的粉碎。
那惨状霁宸子想不看都不行,即使他闭上眼睛,也依然有惨叫声不绝于耳,虽然被打断了手足,那人却依旧叫骂个不停,说漓蝶的母亲是下贱的官……妓,她自己也是从小便被男人玩……烂了玩意,要不是因为血脉尊贵,怎么可能留她到现在。
这些话让霁宸子想到初见漓蝶时,她还年幼,可褪下衣衫用背上的蝴蝶胎记去勾引歹人的姿势却是那般熟练,原来是因为有着如此不堪的遭遇。
男子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漓蝶也不阻止他,任由他叫骂,只是每日过来继续砸他的骨头,直到四肢的骨头全部碎裂,男人只能像滩烂泥般瘫着,她才满意的一笑,将男人扔在地上,“你嘴这般臭,明日起该喂你吃些应当吃的东西了,准备好了吗,我的父亲。”
这人居然是漓蝶的生父。
那日之后除了怨病之外,中年男子的食物就变成了馊水和各种动物的便溺。
一开始男人一闻就干呕,即便饿死都不肯吃,可他哪里挨过饿呀。
饿了几日,整个人都恍惚了,根本不管眼前的东西是什么,瘫在地上用躯体拱着去舔地上的那些污物。
霁宸子被他恶心的够呛,忍不住呕出一滩,竟也变成那男子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