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以来,你也知道,他是我的爱人。”
“公子以为只有你有爱人吗?”漓蝶惨笑一声。
手中的部分红丝从魏镜澄身上抽出,直直向着徐灵鹿身上扎过来。
徐灵鹿没有闪躲,任由她将自己带入幻境。
昏暗狭小的地下石室,腐败和枯朽的味道挥散不去。
幼小的漓蝶被关在里面,唯一能接触的人类,是那个总来辱骂她是婊子的生父和一个送饭食的哑仆。
她不像别的孩子,会说话时都是先叫娘亲,漓蝶会的第一个词是‘婊子’,因为这是生父对她最常用的称呼。
索性哑仆并不是真的哑,在男人看不见的时候,她总是细心的教导漓蝶说话,甚至教她识字。
地下室墙顶那扇小窗,便是漓蝶除了父亲的辱骂外和世界仅有的联系。
窗外时不时会飞进来一些虫子,漓蝶总是对它们很好奇,有时会追逐着它们玩耍,看着它们在屋中飞行那自由自在的样子发呆;有时则会将它们抓住直接吃掉。
她总是吃不饱,这些虫子的味道虽然不好,但也算是食物。
有一天从窗外飞进来一只蝴蝶,她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生物。
虫子的翅膀大体是蓝色的,在扇动的时候有着变幻莫测的流光,漓蝶一时间都看痴了。
蝴蝶没有飞出去,它轻轻的落在了小女孩的头发上。
漓蝶看着水碗中自己的倒影,想着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东西,她头一次生出了要走出这间屋子的念头。
从那天开始,女孩背后的蝶状胎记就开始显化。
她背后那只蝴蝶让父亲暴怒,砸了整间地下室,胎记上也被抽的全是血痕。
最后男人在石屋中找到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天气快要入秋,那只蝶本就快死了,它虚弱的扇扇翅膀,无论如何都飞不起来。
蓝色的翅膀被男人粗壮的手指拈起来,轻轻一拽就生生扯了下来,接着那美丽的蝶翼被人在手心中揉成了一坨看不出形状的烂泥。
丑陋的虫身被狠狠丢在地上,用脚碾成了一滩黄绿色的恶心液体。
男人畅快的大笑着离开了。
那是漓蝶第一次哭,之前她并不懂什么是害怕,也不知道什么伤心什么是委屈,但在看见地上的蝴蝶尸体的那一刻,她通通明白了。
男人饿了漓蝶好几天,饿到精神都恍惚了,才让人从窗户外扔进去好多蝴蝶。
那么缤纷的色彩,对于饿极了的漓蝶来说,不过是食物罢了。
她边哭边扑活的蝴蝶吃,翅膀上那带着流光的粉末染的满脸都是。
吃了一会,女孩又开始拼命的呕吐,最终昏倒在石室的地上。
再醒来时,餐食恢复了,但那个向往自由美丽的会哭泣的漓蝶却死了。
此后若是再有虫子飞进来,她都会抓住它们,揪掉它们的翅膀和细腿,看着虫身在地上扭曲挣扎,再将它们碾死。
在这间霉味始终不散的地下室,漓蝶长大,被父亲亲手送出去,成了利益交换的工具。
她出逃又被霁宸子当作祭品养了起来。
霁宸子虽然收了漓蝶当徒弟,却并不怎么管她,师门中的人又大多曾是恶人,那些师兄弟们常会调笑漓蝶,甚至有人上手占便宜。
只有大师兄桐明不会。
这位大师兄总是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黑斗篷,脸上带着一张银质的面具,他性子温和,漓蝶的生活都是他在照顾。
一日三餐吃什么,穿什么衣裳,住在何处全是桐明一手安排。
他会亲手帮漓蝶梳头,簪发,会漫山遍野的帮她捕捉蝴蝶,会做一切让她开心的事。
可漓蝶想摘掉桐明的面具,他却总是不愿意,说是怕吓到小师妹。
这世间再丑恶的事,漓蝶都见过了,又怎么会在乎一道伤疤。
在漓蝶不长的人生中,从未在异性身上拥有过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看顾。
之前所有男人靠近她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那具身体。
清纯却又美艳,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媚态,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样子,可桐明偏偏三番五次的拒绝了,有时漓蝶闹得厉害,他也只是隔着银面具轻轻的亲一下小师妹的额头。
他本以为自己此后的人生会一直活在黑暗里,小师妹的出现像一只翩然幻彩的蝴蝶,桐明怎么能不爱。
可他自己那么脏,那么丑,又那么可怕,有什么资格去碰触。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感情也愈发的深厚,漓蝶特地炼制了一种致幻的□□给桐明师兄,却意外的看到他早年间的遭遇。
在那之后漓蝶就不再缠着桐明做那种事,她只是揭开了他的面具,亲吻了那道伤疤。
漓蝶将自己的计划对桐明和盘托出,没有一点藏私。
桐明便陪着她一点点的实施计划,他在明,漓蝶在暗,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到了七杀阵的倒数第二阵时,漓蝶问桐明,是她来还是他来。
如果桐明想要成神,那么漓蝶愿意献祭自己。
可桐明义无反顾的选择牺牲,他让漓蝶将他制成罗刹。
他要回冈绵杀个痛快,要把那些道貌岸然的和尚全部宰了,还要毁了所谓的佛家至宝佛骨舍利,将护国寺夷为平地,他要痛痛快快的复仇。
那是漓蝶和桐明之间唯一一个吻,两人的嘴唇贴了贴,都尝到了一些苦涩的味道,然后漓蝶将她此生挚爱的师兄,制成了罗刹。
等桐明彻底石化散在风中之后,她启动了杀阵的最后一步,将魏镜澄拐入了幻境。
‘铃!’
徐灵鹿整个人抖了一下,从幻境中退了出来。
“公子现在知晓,我要用皇朝的血脉祭阵,所以他……”漓蝶的手向上一提,魏镜澄整个人都跪趴在了地上,“必须要死。”
“若是你想救他,也可以,用龙椅上的那个来换。”
“要是换不了,我劝公子现在回头,漓蝶会安安稳稳的送公子出去。”
第169章
徐灵鹿再次举起凌霜,“你要皇帝便自己去抓,但你不能动我的人。”
说完便向着漓蝶攻了过去。
榻上的漓蝶并没有闪躲,凌霜的剑气在她的喉头处切下一道血痕,她依旧笑着拨弄着手中的红丝。
“我还没告诉公子,霁宸子的资质真的很差,那七杀阵他根本没弄明白,”她红唇微微嘟起,甚是可爱,将白嫩的脖颈朝着剑身送过去,“这上古七杀阵的最后一阵,是献祭自己呀。”
“你以为阵眼真的是魏家这一位吗?”
“其实,是我呀!”
“我劝公子离开,公子偏偏不听,一定要入我的局。”
说完她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用手抹掉之后,森森的盯着徐灵鹿,继续说道,“这世上只有你和魏家的两个能杀我,我就等着你来要我命呢。”
“大阵一开,云京城全城百姓的性命就是祝我成神的贺礼。”
徐灵鹿握着凌霜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将剑刃撤了回来。
“公子不杀我吗?”漓蝶声音中带着笑,面上却冷然,她用力一拽红丝,魏镜澄的头狠狠的撞在红木床脚上,额前滲出一片殷红。
“那我就杀了他祭阵,将所有妖魔鬼怪都放出来,搅的整个云京鸡犬不宁,然后我再趁虚而入,夺下祁云。”
“公子,你选哪一种呢?”
“其实,我可以两种都不选的。”徐灵鹿轻笑。
他将凌霜丢在地上,和魏镜澄的短刀撞在一起,接着咬破自己指尖,以血为媒介直接在空中画着符咒。
“我劝公子还是别耗费精力了,我知晓你的本事,可在我的幻境中,除了杀我,任何咒法都是不起作用的。”漓蝶悠然的坐在榻边晃悠着小腿。
徐灵鹿丝毫不受到她的影响,依旧在默默的画符,念咒。
在他嘴唇停止翕动的那一刻,魏镜澄里衣中贴身带着的那道符纸燃了起来。
幽蓝的光芒一闪即逝,漓蝶还没反应过来,徐灵鹿的生魂离体,魂魄和魏镜澄交换了位置。
那些污邪无比的红丝碰上天师纯净的魂体瞬间便化作了灰烬,魏镜澄也从被人控制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指尖触到地上的刀柄,他顺手就抓起来,打算去救回徐灵鹿。
可地上的凌霜却张开了一道结界,将他牢牢的罩在了其中。
就像是在灵雾山中那样,无论魏镜澄如何击打结界,都毫无作用。
徐灵鹿的魂体看着结界内躺在魏镜澄身边的自己的肉身,轻笑着说了一句,“镜澄,你可要帮我看好他。”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再次开始念咒。
魏镜澄滑坐在地上,将一身喜服面色惨白倒在他脚边的徐灵鹿轻柔的抱起来,放在自己怀中。
“值得吗,公子?”漓蝶手中的红丝再次长出来,绕在徐灵鹿的魂体周围,想将他的魂体包裹起来,“我的血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你的生魂离体久了,会死的吧。”
徐灵鹿不为所动,魂体的光芒越来越大。
等魂体的光芒亮到近乎刺目之时,红丝离得很远就会被灼成灰烬,徐灵鹿睁眼定定的看着漓蝶,启唇,“以魂为咒,缚!”
巨大的能量冲击爆炸开来,即便在结界内,魏镜澄都受到了冲击。
他弯下|身体,蜷缩起来,将徐灵鹿的肉身紧紧护在怀中。
不知等了多久,光芒逐渐开始消散,魏镜澄忍着心脏的剧痛直起身来,眼前却只剩下一个人。
漓蝶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样子,她恢复了成年后的模样,妖娆魅惑,美得让人失语。
周围的幻境也全部消失,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冷宫中早已废弃的一角。
但此刻魏镜澄根本没心思再去管这些,他专注的唤着怀中的人。“灵鹿,醒醒。”
漓蝶也没有丝毫要逃的意思,红木的大床已经变成了肮脏的土炕,她依旧坐在上面,带着轻笑一边整理自己被灵力震荡到有些散乱的头发和衣衫,一边看着痛苦的魏镜澄。
唤了半晌,也没见徐灵鹿醒过来,魏镜澄一把抄起地上的短刀,起身将刀刃搭在漓蝶的脖颈上。
“你把他怎么了?”他难道情绪失控,直接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