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想说的话统统抛诸脑后,魏大人只觉得天下间怕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可惜耳聪目明的魏镜澄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股内劲,一听就是长期习武之人。
恋恋不舍的把舌尖从小天师嘴里撤出来,顺便勾走红润唇瓣上最后一丝湿亮的水汽,魏镜澄心有不甘的帮徐灵鹿整了整被他揉皱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
好烦,他大舅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虽然一开始是自己主动,但等唇和唇贴上的那一瞬,情势就变了,魏镜澄压了这么多日的想念,尽数释放,徐灵鹿被亲的到此刻还有些懵。
他缓了一会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哥哥要回来了,从百宝囊中取出先前在堂上画的纸人,冲魏镜澄说,“左手无名指给我,来滴血。”
魏镜澄想也不想就将手递了出去,那纸人没有画脸,但头上戴着乌纱帽,身上穿着圆领朝服,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就是魏镜澄平日会做的装扮。
被放到魏大人掌心中之后,小人拔出腰间的短刀,轻轻在无名指尖上点了一下,一滴圆润的血珠子冒了出来,然后伤口立即便愈合了。
得了血珠,这小纸人居然长出了五官,立眉竖眼的,严肃中又带着一丝滑稽,魏大人看的哭笑不得,“这是我?”
“就是你呀!”徐灵鹿拿起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然后小心的收进自己的旧荷包里,“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沉着个脸,简直一模一样。”
接着小天师又把另一个纸人给了魏大人。
相比刚才那个,这个可就讨喜多了,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怀中抱着一个十分潦草的圆圈,头上还顶了一朵左右摇摆的小花,气质上确实和徐灵鹿很接近了。
可那个圆圈?
魏镜澄端详了半晌,狐疑的问道,“这不会是阿润吧?”
小天师笑着凑过来,和纸人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画的很像吧。”说完还期待的看向自己男朋友。
从不说违心之言的魏大人,在心中默默向阿润道了个歉,然后拿着纸人再看一眼,诚恳说道,“嗯,真像!”
第85章
魏镜澄虽然对圆圈就是猫咪这种鬼斧神工般的画技感到不解,但该夸还是夸了,
“此物有何用途?”魏大人继续盯着那个圆圈,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徐灵鹿踮踮脚尖,凑过去轻声说道,“想我的时候,用它便可以看见我。”
“如何用?”听见是这个作用魏镜澄立刻来了兴致,连语气都急切了几份。
“你独自一人时想一想便知道了。” 徐灵鹿冲他眨眨眼睛。
“想什么东西?”徐俊华过来时,恰巧听见点尾巴,看着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离得并不算近,也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动作,但魏镜澄的站姿总让他觉得充满了保护欲和占有欲,似乎是想将徐灵鹿整个都包裹在自己的气场里面。
而且这两人,一个神清气爽,一个柔润的像一湾春水,丝毫没有操劳过度的感觉,甚至让徐俊华有种,是不是昨晚只有自己熬了整夜的错觉。
“哦,我想给魏大人一个纸人。”徐灵鹿赶紧将手中最后一个纸人,交到魏镜澄手里,顺便堵住他哥的嘴。
“为什么给他?我怎么没有?”徐俊华多少有点醋。
“请魏大人找个捕快,帮我悄悄放在陈氏的监房里。”小天师无语的看向自家哥哥,“兄长要是想要的话,我给你也弄一个,但若是晚上做噩梦了,可别来找我。”
想起之前他那个纸门化成幻境的手段,徐俊华大概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自己弟弟呀,蔫坏。
这纸人放到昭狱里,那陈氏还能好?又想起陈氏之前给自己母亲寄送的那些信件,徐俊华咬牙切齿的说,“给她多弄几个,争取每晚不重样。”
话题成功被转移,徐家兄弟和魏大人告别之后就回府了。
在大门口刚下马车,便看见一个人影从大门旁边的阴影中窜了出来,“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我娘呢?”
是徐俊崇,昨晚陈氏被带走之后,他也一整夜没有安眠。
虽说平日里他总是嫌弃陈氏是粗鄙的商贾之女,出身低,名声也不算好与他的仕途没有助力,但通过昨晚宴会上的种种,他却能感觉到陈氏确实是一心为他。
不论徐灵鹿做不做这个徐府的嫡次子,对于陈氏来说,她都是徐正清的正房夫人,但对于徐俊崇来说却不一样,若徐灵鹿真的被认回徐府,他的处境会因此变得非常不利。
所以陈氏大费周章的扰乱宴会,多半是为了保住他的地位。
宾客散去后,徐俊崇便去求徐正清,想请他出面将陈氏接回来,但徐正清避而不见,一直没有现身。
徐俊崇在他爹门外站了大半个晚上,最终失望,就又跑到大门口去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眼看着大理寺的马车,将徐俊华和徐灵鹿送了回来,便调头走了,徐俊崇就是再不想开口,也不得不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你娘?”徐俊华想起陈氏在信中写的那些恶毒内容,再看见徐俊崇的脸,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想找你娘呀,去昭狱里找吧。”
说完便带着徐灵鹿回了东院。
“昭狱。”徐俊崇被着两个字吓得连连后退,没留意脚下的石阶,绊到之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台阶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也没觉出疼,依旧不断自言自语,“昭狱,不可能,我娘不可能进昭狱,不会的,一定是他们骗我……”
陈家父女归案之后,捕快们在徐灵鹿的安排下,将院中的怨病用素银器物挑进桃木箱中封装好,打算带回大理寺做物证后,就有序的撤离了徐府。
等最后一个捕快离开,陈氏还是没有出现,这时候徐俊崇才意识到,也许徐俊华说的是真话。
他跑回徐府直接跪在了徐正清的院门口,扬言若是徐正清不肯去救陈氏,他便跪死在这里。
徐正清无法,只能出门安抚,让徐俊崇先回去,明日就是十日一次的早朝,他会奏请圣上,对陈氏从轻发落。
其实此刻徐正清也不知陈氏为何还没回府,按道理说不过是搞乱了一场家宴罢了,就是实在惹恼了徐俊华和徐灵鹿,拉去大理寺打一顿板子,此刻怎么说也该让他们派人去接回来了。
但徐大人并不想出面去管这事,他的家丑现在扬的整个云京城都知晓了,倒是恨不得陈氏真的被下了大狱,永远别再回来。
第二日早朝时,徐正清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东西就是之前造成卜忠尧死亡,宫中封闭数日的东西,陈氏居然给他们下在了汤里,她怎么敢的呀?!
而且还弄了满满一箱子,皇帝看见那桃木箱子时,脸都青了,来回打量了好几次徐正清。
徐正清长跪在大殿中间,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反复哭诉自己真的不知情。
那日参加过宴会的官员们都十分后怕,脸色黑的黑,白的白,看向徐正清的眼神充满煞气和怨气,居然弄这玩意给他们吃,若是那日不是碰巧有人发现,真的将此物吃进腹中,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皇帝虽然暂时没有怪罪,但徐正清知道,在帝王心中定然是对自己有了非常大的怀疑,还有那些参与宴会的官员们,要如何想他,以后应当都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际了。
就因为那个蠢妇,自己的仕途之路怕是要断了。
沮丧的下了朝,回到徐府又被徐俊崇找上门来,看着小儿子与陈氏有几分相似的脸,徐正清心里实在厌恶,但他虚伪惯了,即便此刻依旧没有摘掉面具,唉声叹气的敷衍着,“不是为父不帮你娘,实在是为父帮不了……”
“罢了,爹明日入宫一趟,尽最大努力吧。”
他这欲言又止的一句,让徐俊崇想了又想,最终觉得,大约是因为自己和娘亲得罪了徐灵鹿,而徐灵鹿又与大理寺少卿魏镜澄交好,所以魏大人偏私才将他娘关进了昭狱。
挣扎了整整一个晚上,徐俊崇觉得相比于他的脸面还是陈氏的命更重要些,天还没亮便去了东院守着。
徐俊华听说他杵在东院门口嫌晦气,早上出府去办公的时候,甚至是翻墙走的。
眼见到了中午他还没走,徐灵鹿也很心烦,干脆让下人把徐俊崇喊进了堂屋。
没料到的是,进了堂屋之后,徐俊崇居然咬着牙一撩衣摆,在徐灵鹿面前跪了下来,“我心知自己之前将你得罪恨了,若是你想出气,遣我离开徐府也好,要我库中的东西也罢,我都答应。”
“便是让我亲自昭告天下,你才是徐府的嫡次子,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说着弯下腰,俯在徐灵鹿脚前,“徐灵鹿我求你,饶过我娘这一次,让爹将她救出昭狱吧,别再阻拦了。”
他演这么一出,直接给徐灵鹿整懵了,陈氏确实进了昭狱,但没听说有人要救她呀,甚至昨晚徐俊华还说,他们那个渣爹,在朝堂上哭的稀里哗啦,句句都是自己不知情,根本一个字都没提陈氏,“我阻拦谁了?”
“爹说昨日早朝上,他已竭尽全力,要不是你在背后阻拦,早就将我娘接出昭狱了。”徐俊崇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如今爹又进宫去为娘请命,你就高抬贵手放我娘一马吧。”
“你是说,徐正清今日进宫是去为陈氏请命?”这话差点把徐灵鹿整笑了。
好家伙,这渣爹实在是太会演了。
他也懒得再和徐俊崇费口舌,一指旁边的圈椅,开口道,“去坐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看看你爹是怎么给你娘请命的。”
徐灵鹿在心中默默想了一下自己男朋友,视角立刻就切到了小纸人身上。
这纸人被魏镜澄装入了一个很小巧的鎏金香囊中,当做项链坠子,贴在心口上。
男朋友真会,徐灵鹿的脸红了一瞬。
魏镜澄恰巧在和他哥汇报情况,徐正清过来求见,他便没有出去,而是留在殿中继续工作,所以从纸人的眼睛里,殿中的情况能看的一清二楚。
徐灵鹿就将徐俊崇也拉入了幻境。
此刻徐正清跪在皇帝脚边,声泪俱下,徐俊崇面露欣喜,果然,爹是去给娘请命了!
但徐正清一开口,却如三九天中将一盆冰水当头浇在了他身上。
“陛下,昨日听闻内子做下如此恶事之后,臣寝食难安,但微臣确实不知那恶妇会如此狠毒,臣请陛下将那恶妇从重发落,我徐府上下绝无一丝怨言……”
这便是父亲所说的会竭尽全力帮母亲求情吗?
“够了……求你……”徐俊崇看向徐灵鹿,“我不想再看了……”
他也想骗自己,这是徐灵鹿给他设下的幻境,是为了挑拨他与徐正清之间的关系,可清晨他来东院之时,与正要入宫的徐正清碰在了一起。
为了显得憔悴,平时都将自己打理的非常有气度的徐正清,挑了最旧的一身官服。
他虽蓄须,但平日出门必要修面,这样才能保证胡须不会乱长失了形状,可他今日也未修面,下巴和脸侧因为胡茬的关系,看上去脏兮兮的,跟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徐大人相去甚远。
就连徐俊崇第一眼看过去都没有立刻认出,刚才徐正清的装扮和他清晨看到的没有一丝差异,而从未踏出过东院的徐灵鹿又怎会知道徐正清今日是这副模样呢?
徐俊崇自嘲的笑笑,没有再开口说关于陈氏的事情,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东院。
第86章
虽然主犯三人都到案了,但后续的事情依旧繁杂。
那老道交代了很多案件,桩桩触目惊心,等全部整理好后,呈在魏帝案前,魏帝震怒。
怨病的事情是很重要,但这些案子也是人命,同样重要。
魏帝责令全部发还重审,大理寺监办,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个都不能放过。
至于那拨清道人,终是没有等到一个痛快的死法,他虽没有动手杀一人,却有无数人因他的谣言屈死。
其被魏帝判了凌迟,三百六十刀,等全部案情明了,就立刻执行。
根据陈父描述画出的水产商人画像,被张贴在了云京城大门内的告示牌上,还真的有人认出了他。
认出他的人正是之前在灵雾山案件中被涉及的富商李赋。
见了告示,他便立刻去了大理寺汇报,近些日子他变得黑廋了些,不再是之前白白胖胖的富态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反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