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实力相差太大,江橘白真想一板凳把徐栾的脑袋敲碎,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个想法只冒出来了一瞬间,就在江橘白心底烟消云散开。
上回用的是刀不是板凳,照样将徐栾的脸捅得稀巴烂,可对方还是能喜笑颜开地贴着自己,并且比平时的样子恐怖多了。
他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什么时候睡觉?”徐栾见少年沉默,主动关怀,却被对方冷冷地看着。
“我现在没有想跟你上床,天快亮了,你应该睡觉了。”徐栾说道。
江橘白避而不答,反而看着徐栾的衣裳,“你衣服哪儿来的?”
他记得徐栾一直穿着的都是一套黑色的衣裳,此刻却变成了校服。
“我的其中一部分不是穿着校服么?”
江橘白明白了。
是为所欲为的恶鬼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有了自己的衣柜?
“跟你是情侣装。”徐栾低头看了看,满意地笑了。
江橘白不为所动:“校服也算情侣装?”
徐栾脸上的笑意淡了,鬼气重了。
“……”
江橘白扯开围巾丢在桌子上,“我睡觉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徐栾没有跟上来,江橘白松了口气。
他被子柔软暖和,只要徐栾不在,躺几分钟就变得暖烘烘的,他便能睡个好觉。
睡到半途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颊,江橘白只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床边黑影细长,看不出人的外形,它弓着腰,弯着身子,凑在自己的脑袋边上,充满贪欲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江橘白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整个年过得混乱又充实,江橘白不仅知道了徐家的秘密,徐栾的身世,还亲眼见到了大舅母的灵魂,参加了大舅母的葬礼。
大舅母的葬礼由她娘家和江橘白外婆家共同掏钱置办,吴山山一分钱都没舍得拿出来,吴菲吵着要跟他断绝关系。
哦,还有跟徐栾滚床单。
徐栾什么时候死去投胎?
-
开学后,江明明被江橘白吓了一大跳。
不是帅,江橘白一直都很帅。
是对方脸色很差,看着没什么精气神,丧里丧气,脸白得有些透明了都,像片发白的毛玻璃,比班里那些天天往脸上抹东西的人看起来还要白,可却白得没什么起色,也没什么生气。
“你是不是生病了?”江明明担心地问。
江橘白戴着毛线手套和帽子,“早好了。”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知道。”被鬼日的,草。
当天,徐游通知了大家马上要开始摸底考,接下来会根据摸底考的成绩排名重新分班,其中包括末班的同学在内。
一开始听见摸底考的大家并没有十分紧张,直到听见徐游说要根据成绩重新划分班级,众人才真正紧张起来。
“靠,我想去2班,1班压力太大进度太快,3班太次,2班正好。”
“你想得美,还你想去,2班也是年级前一百的好吗?”
“好紧张好紧张,放假二十天我感觉我把学的都忘光了。”
“早知道我也报名特训班的。”
“赞同。”
“哎,你们听说没有,”一道声音道出了一句与此情此景毫不相符的一句话,“过年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上了徐老师家!”
“什么?!”
“真的,我跟徐老师家一个小区,那天早上八点多,我陪我妈去超市办年货,就看见警察进了徐老师住的那栋楼。我还以为是哪家有什么八卦,悄悄跑进去,发现警察去的是徐老师在的那一层楼!”
“徐老师独居,说不定是有人过年没钱花,入室抢劫。”
“徐老师好可怜。”
“单身汉年轻还好,成了老光棍才惨呢!”
江橘白听着旁边那几个男女生的窃窃私语,在听见他们聊起徐游的时候,他支着耳朵认真听,等到他们开始聊过年哪部电影最好看时,他又收回了专注力。
徐小敏上了徐游家里?
但无事发生,徐游仍旧按时到学校开始授课。
是他太小看徐游,同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告诉了警察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对方有可能早已经备好了数种应对意外的方案。
窗外走廊,徐游和陈白水两人谈笑风生地走过去。
江橘白看得一愣。
陈白水不是早就跟徐游闹崩,甚至还对徐游千防万防?
少年甩了甩脑袋。
看来不仅他过年经历了不少事,其他人也是如此。
语文老师在这时夹着试卷走进来,“桌子拉开,书都收起来,桌子上除了笔和草稿纸什么都不能有,不许交头接耳,否则直接取消这一科的成绩,课代表上来发试卷。”
江橘白将注意力放到即将要应对的摸底考上面。
经过小半个月的特训班,试卷上面的题目对他而言变得更简单,他甚至还能边做题边走神。
他想起徐栾小时候给自己灌脑子吃的场景,又想起吴家往上数五代都数不出一个学霸的家族基因,他甚至想,现在在做题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徐栾。
可一转念,江橘白又觉得,脑子是好脑子,但也得看是什么人用,再好的脑子,也不能不学,学了才能有好成绩,脑子是徐栾的,知识是他自己的。
再说了,徐栾的好脑子也是好几个脑子拼出来的,又不是他的。
在这件事情上,江橘白轻易说服了自己。
可身体里仿佛住着另一个人的错觉,却让江橘白毛骨悚然。
讲台上监考的语文老师看着一直在走神的少年,忍不住蹙眉,她想提醒,又怕扰了对方的思路。
怎么一个寒假不见,学习态度还变差了呢?
摸底考进行了两天,第三天教学楼底下张贴了年级排行榜。
江橘白的名字拍在了年级19。
江明明从楼下一路鬼哭狼嚎奔到教室,他的五官都激动到变形,他飞扑到课桌上,对着江橘白,按捺着兴奋,表情严肃,“猜,你多少名?!”
江橘白还没张口,江明明就压着音量但还是能听出他的声嘶力竭。
“19!19!19!年级19!我他妈太激动了!你是天才吗!”
江橘白靠在墙上,眉梢眼角有几分藏不住的少年得意,但没江明明那么外放,与对方比起来,他的宠辱不惊被彰显得愈发有魅力。
“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激动的。”
“年级19还没什么好激动的?”江明明坐下来,发现自己的腿都因为爬楼太快太猛而在一个劲儿地发抖,“我这次也考得还行,总分还差1分就五百了!这下可以找我妈给我买智能手机了。”江明明用的还是翻盖手机。
成绩张贴过后,江橘白这匹黑马在寒假过后直接从年级三位数窜到了19名的事迹就传得人尽皆知,连高一高二都有所耳闻,只是传的人多了,事情的真相就变得模糊了,他们传的是:江橘白从倒数第一,一下子就窜到了19名。
江橘白懒得去纠正他们,因为就算他说自己是努力了好几个月,才从排名倒数到年级19,杀伤力和他们所以为的也是同样巨大。
他平静下来,细细思索着徐游的事情,还有徐栾的死因。
徐美书和江泓丽不惜不停怀孕就为了培育出来一个优秀品种,就没理由杀害徐栾。
提前准备的灵堂应该也不是提前准备,而是一直都备着,更加不是给徐栾备的,而是给坟场里那些东西准备的。
江橘白蓦地想起来,他在徐美书家里见到过徐游,第一次见到徐游时,他是为了给徐栾的七日祭守夜。
徐游和怀着孕的江泓丽一前一后地从房间里出来,江泓丽后面说过,她跟徐游是同学,徐游又对脑子这种东西格外上心与热衷,用陈白水的话来说,就是徐游已经走火入魔了。
江橘白摇着凳子的腿停了下来,他呼吸也下意识变得缓慢。
他看着课桌书本封面,字体在视野里慢慢稀释涣散。
徐游,会不会就是帮助徐美书和江泓丽完成徐栾这具试验品的人?
想到的确有这个可能,江橘白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他浑身都因此沸腾了起来。
他为自己很有可能正确的推理感到激动,比知道自己年级第19名的成绩还要激动。
只是这份激动很快就冷却了下来。
这没什么用。
与徐栾的死因无关。
与徐游书房里那些标本也无关。
徐美书和江泓丽没有理由杀徐栾,对脑子爱不释手走火入魔的徐游就更不可能毁掉一个近乎完美的脑子。
江橘白呼出口气,眼前依然迷雾团团。
他肩膀在这时候被人拍了一下,茫然回头,江明明指着教室后门提醒他看过去。
陈白水在后门让他出去。
“什么事?”少年站到陈白水面前,他累得很,往门框上一靠。
“你这这这这……什么态度?”陈白水嫌弃道,“站好。”
江橘白站好了。
陈白水还挑三拣四,"你这脸色怎么这样差?熬夜玩游戏了?"
“没有,前段时间不是感冒发烧吗?后遗症。”江橘白不想让陈白水太操心。
“还有,你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江橘白反将陈白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