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在不夜宫, 裴寻芳也是这般伺候苏陌出浴, 彼时裴寻芳还不明白为何自己伺候这样一个初初相遇的小美人会如此得心应手,今日方知,原来这些事他早已做过无数次。
可纵然过去千般缠绵, 万般磋磨,阉人就是阉人,他连完整地爱他都做不到,又哪曾尝过今日这般入身行巫云楚雨之乐。
裴寻芳俨然一个初涉情事的少年,既是夙愿以偿, 又是远远欲求不满。
想与他亲密无间, 想将他填满, 想看他在身下红着眼求饶,尤其眼前这个浑身微微发着烫、欲拒还迎的苏陌, 太诱人了。
可苏陌的身体不能不顾。
过去那种欢愉与病痛交织的记忆,裴寻芳心有余悸。
黎明时分, 苏陌还是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
发烧的苏陌卸去了所有外壳, 变得像个黏人的小孩,毫无保留地黏着裴寻芳,只要一刻没摸着他,便哼哼唧唧。
这可苦了裴寻芳。
他久旱逢甘霖,正是干柴烈火难自持,偏偏这怀中人儿只抱得动不得,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落得个饱看。
裴寻芳几番擦枪走火,好不容易将那碗汤药半哄半喂地给苏陌吃下去了,又给苏陌喂下一颗助眠药丸,瞧着他呼吸渐匀,这才放下心来。
“好好睡会吧。”
“掌印。”屏风外落下一个黑影。
“说。”
“太子仍未离开,还将整个重华宫查了一遍,估计一会该查到这间暖阁来,是不是先离开避一避?”
“这是公子的重华宫,咱家为何要躲?”裴寻芳冷声道。
唐迢方知是自己冒失,跪地道:“恕属下愚钝,请掌印指示。”
屏风内烛摇影动,裴寻芳起身穿衣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咱家与公子在一起,是有违天道,是见不得光的?”
唐迢惶恐:“属下不敢。”
“咱家让你说!”裴寻芳厉声道。
唐迢脑门上都是汗,伏地一拜,以头磕地道:“请小侯爷恕罪!”
裴寻芳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大齐一朝覆灭,改朝换代,百姓生灵涂炭,王侯将相沦为草芥,是小侯爷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不论小侯爷如今是何身份,那些人如何看您,您永远是我们齐人心中最尊贵的小侯爷。”
“小侯爷对公子好,将公子放在心尖上,属下们都看在眼里,属下虽然不懂,但小侯爷真心昭昭可比日月,又岂会见不得光?”
裴寻芳不曾想到,他心中的那点芥蒂竟然被一个后生给道破了。
唐迢又道:“小侯爷曾说过,太子在大庸根基深厚,要扳倒太子党,必须要师出有名,逼太子造反是最好的办法……今日若在重华宫激怒了太子,恐怕时机尚不成熟,所以……所以属下才斗胆谏言应当避开为好……”
裴寻芳没有回应。
沉默让殿中气压愈发的低。
“你说的没错。”裴寻芳终于道,“不枉你师傅一直夸你。”
唐迢松了一口气。
“但是唐迢,趴在泥沼里被明月亲吻过的人,是不会再甘愿回到泥沼中的。我不会试图摘下明月……”裴寻芳绕过屏风,道,“我要一揽明月辉,明月入我怀。”
唐迢抬眼,见掌印站在烛光中,松松系着一袭墨黑袍子,衣领微敞着,绸缎般的皮肤上布满了骇人的雷击纹,触目惊心。他一贯衣冠、言行严谨,少有如此随性的时候,像一只刚刚猎食完的野兽,透着野性与餍足,与往常的模样全然不同。
“咱家不仅不会离开,还要在这重华宫住下。”裴寻芳道。
唐迢心中诧异,正待回话,却见掌印将一枚令牌扔过来,道:“速调甲字号的唐、向、简三组人马前来重华宫,还有,传出去,嫡皇子身体不适,这两日闭门谢客,不见其它人。”
“是。”唐迢抹了把汗,“那……那太子……”
“李长薄所谋之事皆是掉脑袋的事,他比我们更怕引起冲突,在太后寿宴之前,他不敢造次。你速去请安阳王,便能将这人打发走。”
“是。”唐迢心中叹服。
屏风内隐隐有暗香传来,苏陌在梦中唤裴寻芳的名字。
“去吧。”裴寻芳丢下一句,转身便进去了。
唐迢赶紧将目光收了回去,怔了一小会,飞身而去。
晨雾将窗外笼得一片白。
唐迢心中热热胀胀的,他忽而想起之前唐飞说的那句话。
“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唐迢心有所动,纵然是掌印这样的大人物,也会是他人笔下任人鱼肉的角色吗?
如果是,那他也一定是与写书人共笔,改写命运的那个人。
唐迢也想做掌印这样的人。
又听见屋内传来掌印轻哄着季公子的声音:“怎么了?哪里疼?”
紧接着便是绵密不断的腻人低吟。
唐迢的心突突地跳,他加快脚步走远,他头一回觉出内心秩序崩坏的危机感。
自己不过是掌印麾下最寻常的一个,放之这大庸国,他更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他自幼家破人亡,被掌印收养、训练,九死一生才成为了他最信任的甲字号影卫。
唐迢一直以掌印马首是瞻,主人的命令大于天,可是今日……唐迢第一次觉出了点别的意味。
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只觉自己的心智上蒙着的那层迷雾,被慢慢揭开了。
这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早晨,甚至美得有些出奇。
可唐迢眼中的世界,与以往不同了。
他飞上殿顶,准备照往常一般去执行主人的命令,黑靴踩着金色琉璃瓦,嘎吱作响,他身轻如燕,可忽而被一阵恐怖的冷意贯穿身体。
即便唐迢有着杀手天生的敏感,也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戴着乌金色手套的手从他的后背直捅而入,捅过胸腔。
鲜血淋淋的手从身前伸出来。
“角色觉醒者,杀无赦。”这是唐迢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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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睡得很不安稳。
他蜷缩在小床上瑟瑟发抖,头埋在锦被中。
裴寻芳将人抱入怀中轻轻摇:“公子哪里疼?”
苏陌鬓发都湿透了,双唇被咬得乌紫,哆嗦着说疼。
“哪里疼?”裴寻芳觉察出不对劲,他擦去苏陌额间细密的汗珠,又为他检查身体,没有别的伤,到底哪里疼!
苏陌颤抖着摸向裴寻芳,勾住他的手指,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手抖得厉害,在梦中含糊说着话。
“别、别走……你说过会同我一起破局……你说过会陪着我……请你、请你别走……”
“公子在说什么?”裴寻芳轻声唤他,“别咬着唇,都出血了。”
苏陌将唇咬得更紧了,像是在梦中忍受着极大的疼痛。
“别咬了。”裴寻芳握住他的下巴,“苏陌!”裴寻芳低头含住他的唇,亲他,吮他,撬开他的牙齿,侵入性吻他。
苏陌一直在颤抖、抽搐着,裴寻芳的亲吻犹如良药,将他从痛苦中拉回来,苏陌渐渐松开了牙关。
继而是漫长的深吻,苏陌在梦中落下泪来,唤他的名字:“裴寻芳。”
“是我。”
“好冷啊……下雪了吗?”苏陌意识模糊道。
“没下雪,起雾了。”裴寻芳望了一眼白茫茫的窗外,将人抱得更紧了,“公子想看雪,咱家带你去看。”
苏陌颤抖着呜咽道:“好、好冷……裴寻芳,你抱抱我吧。”
裴寻芳背脊发寒,一种难言的恐惧袭上来。
苏陌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濒死的小动物。
“抱着,一直都抱着。”裴寻芳钻进被褥,贴身将苏陌抱紧了。苏陌浑身滚烫,却一直颤抖着说冷。裴寻芳将人吻了又吻,揉搓他的全身,苏陌却还是说冷。
“好冷啊……”苏陌在梦中呢喃着,“雪……雪停了吗?”
裴寻芳全身一僵。
过往记忆如坍塌的冰川倾泄而来。
长乐元年,暮春四月,大雪接连下了数日,苏陌将裴寻芳派去黄河三省督察赈灾事宜,他算准了日子,将裴寻芳支走。
他要独自面对死亡。
过去裴寻芳恨啊。为什么要支开他!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可如今抱着在梦中颤抖着说疼的苏陌,裴寻芳的心都要碎了,苏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很痛?有没有很害怕?
在他最难的时刻,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
裴寻芳还恨了他十年。
苏陌一贯怕疼,可谁又知道,正因为经历过死亡,经历过极致的疼痛,知道痛,怕痛,他才变得如此敏感。
裴寻芳温声哄着他:“不冷了,不会再疼了,咱家陪着公子。”
苏陌抓着裴寻芳的手指,小脸烧得通红,贴在他耳侧,喘息着。曾经很多个深夜,苏陌难受时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依偎着他,寻求慰藉。
“公子?”裴寻芳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
苏陌回应着他,引着他的手,移向那令人神往的桃源处。
“公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裴寻芳气息渐重。
吻我。苏陌用唇语说道。
裴寻芳再也绷不住了,揽住他的腰,覆身上去。
他终于像个合格情人一样,温柔抚摸他,循序渐进地进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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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安阳王果真领着傅二爷前来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