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的末端,被他自己抓在手中。
苏陌心跳加快,他抓住锁链,也抓住锁链下的皮肉,问道:“掌印这是作甚?”
“我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着……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裴寻芳喘着气,高挺的鼻尖上沁着密密的汗珠,“我怕伤着你……听话,别靠近我……”
苏陌表情微变,一些猜测闪过脑海,他将裴寻芳抓得更紧了,问道:“你这样有多久了?”
裴寻芳颤抖得可怜:“公子走吧……”
“听着……”苏陌语调放得很缓,“你不会伤我。”
“公子、公子不会想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裴寻芳从牙缝里恶狠狠泄出几个字。
苏陌靠得更近了,他轻抚着裴寻芳颤抖的脸,轻哄着:“裴寻芳,你不会伤我。”
裴寻芳鼻翼扇动着,喘着粗气,倏地转过脸,一口咬住苏陌的手,贪婪地舔舐起来。
苏陌手上吃痛,很快,舌尖舔过,化作沙沙的酥麻感,温热津液包裹着疼痛,连带着那些破碎而血腥的记忆,轰然冲入苏陌脑海。
苏陌看见一片茫茫雪海。
那一年冬,嘉延帝暴毙,安阳王战死,李长薄落草为寇,李氏皇族死的死,疯的疯,整个大庸落入司礼监掌印裴寻芳手中。
裴寻芳一手遮天,挟持东宫,把持朝政,大庸民怨四起,天下动荡。
大寒将至,连续暴雪,几乎将帝城掩埋。
百余名大臣跪于左安门外,哭声震天,痛骂奸宦当道,皇权旁落,天灾人祸,国之将亡矣!
京军们围成一圈,手里高高举着大毛毡,将大臣团团围住,为他们遮风雪。
大雪一直在下,大臣们饿的饿晕,冻得冻晕,现场凄声连连。
苏陌将帷帐狠狠一摔:“一群老顽固!命都不要了!”
裴寻芳伸手钩住苏陌的腰,眯着眼将人往温暖的怀里带:“他们想死就让他们死,一群老弱病残,冥顽不灵,留他们有何用。”
“一百二十三位臣子,皆是国之栋梁,是他人的父亲儿子,若就此没了,我便是大庸的千古罪人!”苏陌道。
“一群行将就木的老骨头,没了便没了。二月春闱一开,殿下又可收一批青年才俊,何惧无人?”
“人心,是人心!失了人心,掌印就算将李氏都杀绝了,也难立足于这明堂之上!听听他们是怎么骂你的!掌印走的是一条万劫不复的断头路!”苏陌道。
裴寻芳玩味地凝着苏陌,道:“咱家一个没根的阉人,要什么千秋万代,咱家只想我的殿下,顺顺利利的。”
他眼皮一搭,又冷笑道:“安阳王是可惜了,但嘉延帝、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哪一个不该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敢不服,咱家便杀到他服。从今往后,这大庸便是殿下的天下,咱家只守护殿下的天下。”
苏陌转身道:“我当不了皇帝。我说过,我不要这天下。去将李荀从皇陵接出来。”
“五岁雉儿能有何用?这皇帝,殿下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裴寻芳掐住苏陌的腰,将他强行掰回来,“前朝大乱,天灾不断,殿下若不做这个皇帝,不拿下这九五至尊的权力,便无法重整朝纲,无法举全国之力抵抗天灾!两年了,与这群狗东西交手至此,殿下心里最清楚,这破碎山河,只有你能收拾,你如今是大庸国唯一的、名正言顺的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别无选择。”
苏陌气得直抖:“我做皇帝,第一个杀的便会是你。”
“若能夜夜与殿下共鸳帐,殿下杀我也值了。”裴寻芳绕到苏陌身后,捏住苏陌的下巴,轻咬他的耳垂,道:“殿下听听……”
“这帝城,人人都在骂,司礼监掌印胁持东宫太子,弑主夺权,不得好死!”
“这肮脏骂名让咱家一个人来背就好了,有咱家在,强权之下,又有谁敢对东宫说一个不字。自古皇家无父子,先帝崩逝,太子即位,天经地义。只要殿下肯点头,咱家一句话,明日殿下便是这大庸国受万万人朝拜、至高无上的主。”
苏陌道:“掌印想用天下困住我。”
“咱家想用天下留住你。”裴寻芳探过去,伸出舌头在苏陌嘴角舔了一口,密密实实注视着他,“咱家想要殿下同我好,日日这样好,殿下守着天下,咱家守着你。”
“掌印入戏太深了……”苏陌道,“你我之间不过是……”
“嘘……”裴寻芳按住苏陌的唇,“今日不谈这些。”
裴寻芳依恋地将头埋进苏陌的颈窝,一口一口轻咬:“殿下在一日,咱家守着你一日。殿下不在了,咱家随你而去……只要殿下点头,咱家即刻将那群老顽固全须全尾的请走……一群乌合之众,受了李长薄余党的挑拨……”
“李长薄不会做这种事。”苏陌道。
裴寻芳起了醋意,在那粉藕般的颈间狠狠咬下一口,阴阳怪气道:“殿下是不是还想着他?”
“混账!!”
“咱家是混账!”裴寻芳说着发起狠来,他一把端起苏陌的臀,隔着那滑溜的白缎亵裤,修长的手指就那样沿着股沟缝滑溜下去,“咱家还可以更混账。”
苏陌战栗起来:“放开我!”
“给咱家一点甜头,咱家替殿下将他们弄走。”裴寻芳道,“殿下再迟疑不决,那群大臣就该在风雪中活活冻死了。”
“你……”苏陌颤抖着推他,“……是你暗中挑拨的?”
“殿下怀疑咱家?”裴寻芳露出狠戾来,“那这群老家伙也不必留了。”
他不耐地在车辇边缘敲了三下,在外候命已久的锦衣卫,拔出白晃晃的绣春刀,朝风雪中那群请命的大臣走去。
苏陌反应过来,掀开帷帐,探出身子朝那些锦衣卫大声吼道:“住手!”
裴寻芳斜躺在车辇里,笑得像个妖孽:“这天底下,锦衣卫只听两个人的命令,一个是我,一个是……天子。”
苏陌红着眼回头看他。
“殿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裴寻芳媚眼如丝道。
他玩弄着指上那枚张牙舞爪的螭纹臣韘,就像玩弄这唾手可得的权力,和人。
寒风从帷帐的缝隙里吹进来,苏陌捂着心口咳嗽起来。
裴寻芳眼中晃过一丝紧张。
苏陌望向裴寻芳的眸光渐渐露出悲悯,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掀开帷帐,迎着风雪,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殿下!”裴寻芳慌了。
裴寻芳疯了一般,肆虐的风雪中,他拽住衣着单薄的苏陌,拥进怀里,苏陌冻得发抖,将他推开,追着那群风雪中的锦衣卫而去,裴寻芳发起狠来,将苏陌整个抱起,扛在肩上,强行扔回了车辇。
“不要命了吗!会生病的!”裴寻芳按住苏陌的四肢,将苏陌死死按在长绒毛毯里。
苏陌仍在反抗着,他压着苏陌,一边搓他掌心,一边用温热的手掌揉他心口:“这几日才养好一点,你想叫咱家心疼死吗!”
“别管我!”苏陌吼道,“我活不久了,裴寻芳!你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裴寻芳脸色沉下来,越来越沉。
“为何如此不听话?”他的神色渐渐狰狞起来。
原本锐利的凤眸也被怔住了一般,失了神采,只剩疯狂。
那一把宦官的嗓音愈发尖细起来:“殿下又想弃咱家而去……”
苏陌想往后缩,却完全不能动弹。
“咱家没说结束,殿下就休想结束。”裴寻芳一把拽住苏陌的腰带,“嘶啦”的一声,长长的刺耳的撕裂声,那华贵的玉带连带着太子官袍与亵裤,统统被剥笋一般剥掉。
细白的双腿毫无遮拦地露了出来。
束着金丝线儿的白玉玉珰,叮叮当当滚动着,滚过帷帐的缝隙,掉进了雪地里。
裴寻芳握住那把颤抖的细腰,修长的手指滑过那白玉般的腿,一点一点滑向腿根。
“殿下哪也别想去。”
风雪吹动着车辇的帷帐,呼扇呼扇的。
苏陌在那抚摸下战栗着,透过忽隐忽现的缝隙,他睁着双眼看向那无边无际的雪海。
“天道失衡,秩序崩裂,生灵涂炭……”苏陌心里默念着,“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一日比一日更爱你了……”裴寻芳狂乱地吻着苏陌,一双手却是温柔致极的抚摸着,“想要你……怎会如此痴迷于你……”
“该变天了。”苏陌暗自喃喃道,他视线模糊,看向裴寻芳,看向身上这个集大庸朝兵力与权力于一身,却沉迷于他的身体无法自拔的权宦。
裴寻芳有一双天赋禀异的手。
那双手非常漂亮,骨节分明,较常人的手均要修长、灵巧、又有力量。
他能操弄弓箭,杀人于数里之外,也能将冰冷无情的人儿,伺弄得防线溃堤、神魂颠倒。
那双手,就像他被切割掉的那一部分的替代。
替他行使着男人的权力。
他用那双手讨好苏陌,也用它惩罚苏陌。
苏陌很快招架不住了,他颤抖着,咬裴寻芳的下巴,唤道:“裴寻芳。”
裴寻芳嗯了一声。
苏陌贴近:“换我上来。”
裴寻芳短暂地愣了一瞬。
苏陌趁机翻身将裴寻芳压在身下,在裴寻芳的错愕中,苏陌迅速拔下头上金簪,靠着身体的重力,精准而狠辣地扎入了裴寻芳的掌心!
乌黑的血,像喷泻的欲望淌了出来。
突然的疼痛和痉挛,让裴寻芳从魔怔中清醒过来。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情形,和衣衫凌乱的苏陌。
苏陌使出吃奶的劲,将全部重量压在那支簪子上。
“嘶……”是皮肉筋骨被一气扎透的声音。
裴寻芳那只漂亮的手,很快血肉模糊。
连带着手指与手臂也扭曲地抽搐起来。
那支簪子有毒,毒液顺着血往上涌,一道道可怕而狰狞的疤痕出现了,丑陋无比。
“为什么。”裴寻芳问道,疯狂散去了,怒意散去了,他眼中满是湿漉漉的受伤。
“掌印越来越放肆了。”苏陌视线有些模糊,他咬牙道,“你我之间不过一场交易,掌印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咱家心悦殿下,不可以吗?”裴寻芳从未如此脆弱过。
“天道不允,便不可以。”苏陌颤声道。
“何为天道?是谁定了这天道!”毒液越浸越深,裴寻芳的脸越来越白,“是殿下不耻与咱家这等肮脏阉人为伍,不耻同我交欢,对吗?”
苏陌的手颤抖起来,但仍然不肯松开摁住簪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