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知道,确是新来的,但身份可太不得了——”
沈惟慕提高音量:“大家聚在这凑热闹,都在好奇什么呢?有何疑问,问我就是。”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刚才意欲暴露沈惟慕身份的百姓立即住嘴,脸色都被吓白了。他觉得沈惟慕在故意拿话点他,好怕下一个被抓的人是他。
他赶紧低头,猫进人群之中,迅速溜了。万不敢再嘴欠,远离这是非之地,做一名安分守己的好百姓。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觉得沈惟慕在说反话。这位年轻俊美的大人可了不得,不怒自威,说话清和温柔,声音不大,却字字慑人。
众百姓们立即作散,一个不留,没人再围观。
负责守后门维持秩序的衙役们松口气,双双拱手朝沈惟慕作揖表达敬意。
“不愧是沈监察,轻轻一句反讽就解决了,令属下等拜服。刚才凭属下们怎么吼叫驱赶他们,这些人都不肯散。”
沈惟慕:“……”
他真有八卦想透露给百姓们。
沈惟慕进观的时候,宋祁韫正在盘问江涛、江山兄弟。
京兆府的仵作狄雪正在验尸。
会灵观的受害者是一名道童,身高不足四尺,人死在功德箱旁,身上其它地方没有明显外伤,只有颈骨被扭断。
会灵观功德箱的位置在三清殿旁的侧殿,侧殿神像后头还摆着一大缸灯油,是用以给殿内的长明灯续灯油所用。
侧殿和三清殿东西都在原处摆放,没什么异常,唯有三清殿前的焚香炉倒了,有部分香灰洒了出来。
出事的时候,观内的道士们都在饭堂用饭,因为主持发现去给他取筷子的道童普安一直没回来,便打发另一名徒弟去寻他,于是就在侧殿内发现了普安的尸体。
从打发普安离开,到发现普安的尸体,整个过程时间不超过两炷香。
沈惟慕在现场看了一圈后,发现侧殿旁还连着一间暖阁,就推门进了那暖阁。刚进去就闻到暖阁里有一股淡淡的脚臭味,沈惟慕退了出来,只在门口打量里面的环境。
地方不大,一丈见方,竹席铺地,中间摆着个四角檀木小方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碗,以及其它茶具。
进这地方肯定要脱鞋,这就不难解释他刚才为何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脚臭味了。
宋祁韫此时走了过来,跟沈惟慕介绍:“这里是道观主持讲经累时休息的地方。问过观里的人了,这主持自己的私密地方,外人不让入内,需要伺候的话,就只有道童普安可以出入。”
沈惟慕点点头。
宋祁韫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暖阁,问沈惟慕:“你闻到没?”
“嗯。”
宋祁韫又沉默了一会儿,问沈惟慕:“那熏到没?”
“没进去。”
“可以不进去,挺好。”
沈惟慕从宋祁韫的语气中好像感觉到了一丝羡慕。
宋祁韫:“这次叫你这来果然没错,立刻就帮我擒到两名嫌犯。”
江涛江山兄弟刚才在他的盘问下,话语漏洞百出。比对二人鞋上的香灰以及袖口处的油渍,都与会灵观的香灰和灯油都一致。
不同于其它道观,会灵观的香中加了柏,焚烧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柏香,香灰亦有此味道。此香在是京城独一份儿,二人想撒谎都没法撒。
狄雪在验尸时,便发现受害道童的脖颈处有些许灯油的残余,道袍后下侧臀股位置沾有少量香灰。
宋祁韫根据这两处黑金,几乎可以已断定江涛江山兄弟就是杀害道童的凶手。
二人协同作案,江山抱住道童,防止其挣扎,江涛则直接扭断了道童的脖子,袖口处所沾的油渍便蹭到了道童的的脖子上。道童在死后身子瘫软,道袍后边便很可能蹭上江山鞋面上的香灰。
像江涛江山这样犯人,宋祁韫见识过很多,经不起审问基本上押回去拷问一遍就会招了。
这案子查起来不算难,但只要想到它仅是“十礼”中的一礼,便令人十分头疼了。
“那我帮你了,你也会帮我吧?”沈惟慕反问宋祁韫。
宋祁韫:“力所能及,必当尽力。”
沈惟慕点头,很满意宋祁韫的回答。
“听说你们抓到了内奸,是苗武,真没想到会是他!”
此刻白开霁正在大理寺审问苗武。
宋祁韫很希望白开霁能审问出结果,最好他能把蘑菇教及其苏世子被绑架的计划都和盘托出。
但宋祁韫心里很清楚,苗武应该只是蘑菇教的一个喽啰,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我们倒是想了一个办法,或许能多挖点线索。”沈惟慕小声在宋祁韫耳边嘀咕一句。
宋祁韫点头叹妙。
“江涛江山若是真是凶手,必该也与蘑菇教有关,押回大理寺后,记得先检查他们的桃子。”沈惟慕提醒道。
“桃子?”宋祁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沈惟慕说的是什么地方,忍不住失笑一声。
不愧是二三,起个隐晦的称号都要跟吃的有关。
会灵观正门围观的百姓更多,宋祁韫要带沈惟慕从后门走,赶去下一个案发现场看情况。
沈惟慕不干,非要从正门走。
“为何?”
“别管我,你走你的就是。”
宋祁韫虽疑惑,但事情太多,他无暇多问,或许沈惟慕又突然想吃什么美食一定要从这门那边走,便随沈惟慕去了。特例招来的人才,总要特例待之。
在沈惟慕和白开霁协作,准备抓内间苗武的时候,沈惟慕突然吐了一口血,便是在那时候,他的八卦线索系统又升级了,伴随着升级还给了他一次额外的灵力奖励。
在获得这一波灵力之后,沈惟慕可以彻底修复好了肉身的损伤。故而灵气在周身运转,做最后一次修复和排毒之后,让他又吐了一口血。
而接下来再遇案子,如果他能在有十五名以上围观者的地方说八卦线索,他的灵气奖励就会翻十倍获得。
若照此数量计算,将受损的残魂完全修复好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他要在更多的围观者面前讲八卦线索。
沈惟慕徐徐踱步走到会灵观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门外众多百姓的议论声。
会灵观香火极旺,信徒众多,这一次突然出了命案,立即就引来周围百姓以及信徒们的围观。
“张仙人的道观怎么会出命案啊?他可算到道观有这一劫了了?”
“不晓得出这种晦气事儿,我在那供的长明灯还行不行?不行的话,灯油钱能还我吗?”
“钱不钱的次要,我把儿子的八字儿送那供着呢,这会子只想给拿回来!”
……
大家越讨论怨气越大,声音高亢了许多,甚至有人开始埋怨,命案发生到现在这么久,道观居然都没有站出来一个人,来跟他们这些香客们解释或道歉。
“凭什么要跟你道歉?”
“道观里发生这样的惨事,张仙人他们都很伤心难过,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请大家多体谅。”
“大理寺正在查案,张仙人他们就算有心想跟大家解释,此刻怕是也不便出来,大家不要为难张仙人了。”
……
有不少信徒很相信张仙人,游说大家不要为难道观。
“这怎么能叫为难呢?”
“就是,说得好像我们多刁蛮一样。”
“你们就是刁蛮!”
……
两拨人越吵越凶,甚至有打起来的趋势。
这时候,一双袖长白皙的手按在的门板上,几乎没有用力,“吱呀”一声,道观两寸厚丈余宽的两扇黑漆大门完全被推开了。
众百姓们感觉到有一阵清风从道观门口吹来,齐齐看向那个站在门中央,在夕阳余晖照耀下泛着金光的身影。
第63章
这是哪位道骨仙风的真人?为何蒙着面?
虽不见面纱下的下半张脸,但只看眉眼和姿仪,便已然觉得他该是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仙人。
“诸位聚在这里作甚?”
“哎呦,声音也好听,好似天上来!”巷口卖灌浆馒头的李三娘欢喜地惊叹道。
李三娘不是会灵观的信徒,她瞅着边人多,就拎着一篮子灌浆馒头来这边人群里售卖。
如今篮子里还剩几个,李三娘就问沈惟慕要不要吃。
“你这娘们没长眼吗,说话前不瞧瞧人家衣着,估量一下人家的身份?人家会稀罕吃你这几口破馒头?”
李三娘旁边的中年男子知道沈惟慕的身份,当即就损李三娘有眼无珠,不知轻重。
李三娘窘迫不已,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眼前这少年长得好看,招人稀罕,就想把自己最拿手的吃食分享给对方。
“对、对不起——”
“灌浆馒头?没吃过,闻起来好香。”
沈惟慕对李三娘伸手,道谢。
李三娘愣了下,高兴地赶紧掀开篮子里的白布。她先用荷叶包着馒头,提壶往馒头里倒了乳酪后,给沈惟慕递过去。
“乳酪是我自己琢磨做的,比外面的好吃,公子尝尝看。”
沈惟慕一口下咬去,嘴角粘着些许白色的乳酪。馒头细腻松软,很有弹性,入口似要化掉一般,新鲜灌入的乳酪味道酸酸甜甜,奶香味儿浓郁,很好吃。
下一口沈惟慕就直接把剩下的灌浆馒头都塞进了嘴里,顺便舔掉了嘴角粘着的乳酪。
“公子如果喜欢吃,这几个都给公子。”李三娘特别高兴,把篮子里剩下的几个馒头都灌满了乳酪,连篮子一起都送给了沈惟慕。
“多谢。”沈惟慕也不客气,干脆接了篮子。
“真有那么好吃?还有吗,我也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