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来到屏风外面,站住,低声道:“温别桑。”
“嗯。”
“你让孤进去,要做什么?”
“说话,洗澡,都可以。”
承昀的手移到自己的腰带上,又忽然停下来,转过去。
缓缓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这是用妖法了……
他稳了稳心神,转身跨进去,语气镇定:“还是说说话吧。”
双手压在浴桶上,看着水池里的兔子精。
桶里的水位正在胸前,温别桑坐在里面,正在随手擦着身,道:“此处可还有别人?”
承昀盯着水线的位置,道:“就你我。”
“我与你说个事。”
“你说。”
“今日你说的秘密,是真是假。”
“真的。”
“所以当年之事确有蹊跷?”
“确有。”
“查得出来吗?”
“查得出。”
“当真?!”
“当真。”
“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
“发现这件事。”
“如何发现?”
“如何。”
“我是说你怎么发现此事蹊跷的。”
“此事蹊跷……”承昀抬眸,道:“什么蹊跷?”
温别桑从水中朝他靠近,乌发从肩头披散,部分黏连在肩头与背部,发尾水草一样在池中晃动。
细白手指勾住浴桶边缘,温别桑的鼻尖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嗓音轻轻:“七年前的那桩旧案。”
“你与楚王说查出几分蹊跷。”因为承昀跟楚王说了那是秘密,温别桑的声音越放越轻,仿佛情人低语,他将额头抵上皇太子的额头:“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鼻息交缠,温别桑额头温度奇高。
承昀不自觉地用将鼻尖与他相触,目光落在那开合的红润唇瓣,道:“我……听母后说,那件事,不合常理。”
“什么常理?”
“安定司,传了消息要提审,周苍术……”承昀轻轻吸着他鼻间的气体,道:“若当真爱子,理应……”
他忽然偏头,浓睫微拢,神色迷蒙。
不由自主地吻住了温别桑的嘴唇。
脊骨瞬间窜过电流般的战栗。
承昀头皮发麻。
启唇,用牙齿咬住他的下唇,轻轻拉扯。
温别桑猝不及防,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抽身,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
——“啪!”
梦境,严丝合缝。
第27章
温别桑从水池里出来, 换上单衣。
衣服是庞琦准备的,但不是上次那种特别舒服的料子,温别桑略有些遗憾地穿在身上, 从屏风里探出头去。
没瞧见人。
他赤足踩在烧着地龙的木地板上, 一点点地往前。
拂开一副垂挂的珠帘, 终于看到了靠墙的长榻上坐着承昀太子的身影。
温别桑缩手,珠帘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榻上的人并无反应。
温别桑攥着匕首,思索着若是宫无常发怒,自己成功反杀的概率。
……接近于零。
上次能把宫无常打伤, 一来是因为对方并不知道他身上还藏有武器,二来是因为推弹的速度极快, 二人又离的极近, 即便如此,宫无常也还是躲过了两发火弹。
最后一发他瞄准的是脸,却只是打到了肩膀, 足以说明对方武力不凡。
“不该如此……”
珠帘的动静并没有惊动榻上的太子, 他似乎拥有很多的困惑和疑问,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分明是, 先有激战, 再有巴掌……”
温别桑努力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得清楚。
他壮着胆子朝那边走了走, 承昀忽然从榻上站了起来。
“应该是这长榻。”太子在上面挪动软垫,语气低低,温别桑听不到声音, 目光一直盯着他开合的嘴唇:“垫子应当是这样摆的,不对, 应当是在地上……”
承昀将垫子丢到了地上,忽然又捡了起来:“也不对,应当是在激战之时被踢下去的,所以此刻应该在上面……”
“为何……”他抚着自己的脸,语气喃喃:“只有巴掌,没有激战……”
“应当先在长榻上激战,事后转入屏风沐浴,沐浴的时候想必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此巴掌……”
承昀还在寻找答案:“如今巴掌如约而至,激战呢?”
他围着长榻左右走动,不断地调整着坐垫的位置,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样子:“除非那不是同一个梦,可以前从未有过一晚两梦分次发生的情况,先后顺序都乱了……”
垫子在长榻上左摆右摆,似乎无论如何都摆不满意。
承昀太子放弃一般盘膝而坐,双肩低垂,广袖收在腿间,看上去失望至极。
室内短暂安静下来。
温别桑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从他嘴唇的蠕动还是看懂了一些。
激战?巴掌?梦?
巴掌应当是指自己刚才那个巴掌,可是宫承昀怎么会提前和巴掌约定好呢?
温别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活动了一下手指。
梦里和自己的巴掌约定好了?
为何要和巴掌做约定?
激战又是什么?他武功那么高,跟自己战起来来得及激吗?
温别桑百思不得其解。
承昀静坐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步朝里间走去。
温别桑下意识跟上,两步之后,太子朝他看了过来。
“……”温别桑停下脚步,双手将匕首藏在身后,道:“对不起。”
太子面无表情,洁白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指痕。
温别桑顿了顿,道:“其实我手劲不大,只是你面皮太嫩,看着吓人罢了,不碍事的。”
——“怪你皮肤太白了,也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其实没大事。”
昔日言论近在耳畔。
承昀抿紧嘴唇,道:“此事不许到处去说。”
温别桑又不傻,掌掴太子是何等罪名,即便承昀不提,他也不会到处去说。
“嗯。”他很感念太子的恩德:“我给你擦点药吧。”
太子似有愣怔,但也感念他的体贴,道:“好。”
赶快把痕迹消下去,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各怀鬼胎,各自成全。
根据他的指示,温别桑自东南角的柜子上拿了个药瓶。
承昀拿出火折子,将里间的烛火点亮,在床前的木阶旁坐下。
温别桑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忽然又想起什么,把小桌搬过来搁在了两人面前,道:“我不离你那么近,免得你把持不住。”
“……”承昀面无表情。
上药的时候,温别桑果然远远跟他拉着距离,手臂伸的长长的给他擦着药。
擦完药,他将药瓶放回去,道:“今日你没有说完的话……我们现在能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