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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_分节阅读_第116节
小说作者:妤芋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78 KB   上传时间:2024-07-31 20:35:35

  想起奚子缘刚刚拿出来的那张写满‘我爱你’的血书,我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疑惑——在失去父母的那几年,我是不是也像这个孩子一样发狂地索求爱呢?

  这段时间,我断断续续地会回忆起童年的许多事。站在观察者的客观角度,我发现,我童年时和柏砚的确亲密,并没有那么密切。我有其它别的朋友,比如上次回去偶遇的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柏砚走向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越来越畸形,发展成密切到我和他互为对方身体里的器官?

  我本来觉得那场策划好的车祸是这段关系变异的开始。自那时起,我第一次撒谎,柏砚第一次认可我,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可在寂静的思绪中,我用更深刻的方式凝视自己,我无法欺骗自己——真正开启这段共生关系的人,不是柏砚,而是我。

  他是助推者,是从犯,依存于我这个主谋。是我在不断地向他索取,他只是一直在回应。也许柏砚别有用心,并不无辜,但主导这段共生关系的人,毫无疑问,是我。

  奚子缘还望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我再次审视那些在我的视角里,被我无意间抹去的事实。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不论是我与柏砚,还是柏莱与我,我们之间都发过类似的问题,同一种爱在我们之间都发生过。

  区别只在于,一个我是索取者,我太年轻,因而一错再错;另一个我是被索取者,我学会了很多,不会再踏入同一条河。

  “是想要成为家人的那种爱。”我无比笃定地告诉奚子缘。

  “别苛责他,”我说,“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长大。”

  我说这话时,我并不知道我说的他,究竟是指谁。但不论是谁,我都希望那个‘他’能够得到足够的宽恕与容忍。

  我说得很含糊,但小缘却恍然大悟。

  他若有所地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如此明悟的模样反倒引起了我的担忧,我很担心小缘误会什么,做下些不该做的事儿。于此,我斟酌了会儿,用委婉的方式告诫他,“小缘,你比那个孩子大四十多岁,要是连自己和一个孩子的关系都把握不了,就太不像话了。”

  奚子缘似乎是觉察到我语气里严肃,他坐起身,连连摇头,手也跟着摆。他摇得满脑袋的卷发四处乱晃,脑后被压平的卷发从一张平面的煎糊土豆丝饼,变成了一颗立体的在水里摇头晃脑的海藻。

  “不会的,哥,”奚子缘保证道,“我不会犯这种错。”

  “情况太不理想的话,就申请调换抚养人。”我说。

  “嗯。”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小缘也会变成与我交换育儿经验的对象。

  基于他天生的疾病,我总把他放在弱势位置,觉得他是一个不那么独立的人。或许一生都需要需找一个超然的存在来指导自己的生活。

  如今,我高兴地发现,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哪怕是我的话,他更多的也仅是表现为‘倾听建议’。

  然而,小缘却对此显得很踌躇,“我会感觉,我不能有新的生活。我应该围着哥转,这样才和哥对我付出对等。”

  厨房里,我和他与往常一样,我洗菜,他炒菜时,他对我说,“有新的生活,总觉得是抛弃了哥。”

  这个想法很离谱。但我见怪不怪了。我身边很多人,似乎都或多或少曾经对我抱有类似的愧疚。最典型的就是柏砚、陈丹,还有柏莱。这一家三口还真是典型中的典型。

  “那我现在先抛弃你,断绝和你的一切往来,”我再次面对这种问题时,已经不再如临大敌,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有没有好受点儿?”

  小缘诚实地摇了摇脑袋,“没有,”他偷瞄我几眼,很委屈地说,“更难受了。”

  他委屈但不敢生气的样子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笑完了,我举起剥蒜的手,拿手臂揩了揩眼角,“我可不希望是任何人的围城,”我不再玩笑,认真地回答小缘,“如果你带着这样的想法生活,那就太沉重了。不仅是你沉重,我也会沉重。因为我必须为此负责。”

  “所以,为了我不沉重,也请你别沉重地生活吧。”我说。

  青菜倒进了锅里,叶子上的水和油相撞,升起股白烟,随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被油烟呛得连打好几个喷嚏,在我睁开眼的迷蒙间,我听见灶台前咯吱、咯啦挥动锅铲的小缘对我说,“好。”

  酒足饭饱后,我准备随小缘一起去隔壁他的房子,帮他看看打包的行李。

  伊芙明年退休,小缘由于不善沟通错失局长之位,但怎么也算是骨干顶梁柱似的总科长。很多工作上的交接和人事变动,都需要小缘和下任局长配合,因而格外忙碌。

  我帮不上大忙,但一些小事,像监工搬家团队来装行李,还是不在话下。

  我锁好门,和小缘聊着天,往他家走。我们聊到最近新上映的警匪影片。那个片子为了真实,还请了警局很多行家当顾问,其中就有小缘,据说其中一个能读心的高智商罪犯,就是编剧在相处过程里以小缘为原型写的。

  “真是的,为什么要把你写成罪犯啊!”我当然知道这种写作没有问题,但还是想发牢骚,“你可是刑警诶,破获了这么多案件的厉害刑警。”

  当事人小缘倒是心态良好,他看得很开,“那并不是我。”

  我还想说点啥,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小缘的家门口,我和他的注意力都不约而同地移到别的地方——一个瘦弱的孩子正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

  那是一个beta,双手捂着脸,眼泪成串地落下来,他双脚中间的洋灰地上都被他的泪浸出了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貌似是体察到视线,孩子从掌心里抬起脸,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上下眼皮肿得发泡。

  我下意识想询问这个孩子怎么了,但他唰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向奚子缘,“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他走到奚子缘面前,大声质问他。

  奚子缘脸上原本浮现出的不好意思的笑意,全消了下去。他淡淡地看着孩子,神色变成了一种遥远的凝视。

  “我没有躲着你,我在和朋友商量你的学校。”他如实说道。

  像是被按到了某个开关,孩子的脸瞬间被激动的情绪爬上红色,“我说了我不要再去上学了!你听不懂话吗!”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奚子缘依旧充满冷硬地回答,“你必须要去上学,我也要去上班,我们有各自的生活,我没有时间来陪你。”

  我在旁边欲言又止,我很想建议小缘不要再提‘上学’的事了。先让眼前这个孩子冷静下来再谈,也许更好。

  可这儿根本没有我插话的余地。

  孩子显然是崩溃了,眼泪再度从他那双稚嫩、执拗的眼里簌簌落下,他捂着脸,蹲到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做我的抚养人?”他如此问道。

  小缘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他看向我,目光平静,我分不清他是在寻求我的建议,还是询问他做的对不对?

  我只能无奈地做出口型,无声地说,‘按你的想法来沟通吧。’毕竟小缘才是这个孩子的抚养人。

  “法律没有规定,不爱你是有罪的。”奚子缘说。

  小缘如今已不再需要假装羞涩、腼腆去融入集体,他已经被接纳,因而可以任意地展露自己冷酷的一面。见到这样的他,我也没觉得意外。

  蹲在地上的孩子并不接受这么教条的回答,他一遍遍地哭诉,“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成为我的抚养人?”

  这次奚子缘给出的答案更冷。

  “看你可怜。”小缘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痛哭流涕的孩子,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成为的是绝大多数那种比起爱你,更希望你别给我招惹麻烦、别太影响我的生活的家长。”

  孩子仰起小脸望着奚子缘,他的泪水不要命地流淌,原本被情绪涨得通红的脸,眼下忽地惨白了下去。

  眼看这个孩子要被奚子缘直白的回答气得撅过去了,我赶紧蹲下来,拍拍这个孩子的后背。

  “别激动,别激动——”我尝试和这个孩子沟通,等这个孩子撇过脸,用湿润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拿出手帕,帮他擦眼泪。

  期间小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我狠揪了把小腿肚,他倒吸一口凉气,“嘶——”一声,直接闭麦。

  等孩子的抽泣渐渐平稳,我试探性地和他说,“孩子,我想他的意思是,他希望和你的关系是亲而不密的。”

  ‘亲而不密’这个词怎么也比‘不爱你’更能被接受。

  孩子的泪水慢慢止住了,他看向我,眼里闪烁着哭泣后的光。

  “你们之间会有充足的情感支持、经济支持,但彼此精神独立,追求自己的生活。”得益于做成长顾问的那几年,我缓和嗓音的技术如今已炉火纯青,再也不会出现当初那种夹着声音像个0似的说话,“这是他希望的状态。”

  “可我不希望这样。”孩子哽咽着说。

  我顺着他的意思问,“那你可以再说说,你究竟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他陪着我,围着我转。”孩子说。

  他说着,抬起眼看向奚子缘,他的悲伤里呈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恨意,来自于为奚子缘不迁就他的愤怒,”这很难做到吗?”

  他站起来,质问奚子缘,却对着我道,“我就想要他陪着我——现在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我每天疑神疑鬼,孤独得想躲进衣柜。我连睡觉都不敢关灯。”

  奚子缘伸手拦住我,不要我再参与。

  “不可能。”他依旧是这个回应。

  他不为所动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孩子,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激起惊涛骇浪。孩子发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发,长长的指甲不慎抓破了他脸上的肌肤,留下几道血痕。

  “我都这么痛苦了,你看不见吗?”他颤抖着,泣声问,“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为什么你还要和我对着干!”

  奚子缘冷漠地看着孩子声嘶力竭,“因为我没必要为你的痛苦的霸权让路。”他说。

  到如今这个节骨眼,我也只能保持安静,退到一边儿旁观这场抚养人与被抚养者到交锋。

  孩子终于无法再忍受,他大吼大叫,“那你就不要收养我啊!你根本满足不了我的需求,你收养我做什么!”

  奚子缘没说话。

  但做过抚养者的我,再清楚不过。

  收养这样的孩子,大概率正是因为他如今歇斯底里地向他人索求爱的状态。放到自己面前,好歹能确保孩子的这种病态不会被利用。如果将这个孩子转交到别的人手上,那送羊入虎口的几率就太大了。

  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这个哭闹的孩子在吼叫发泄完,便掩面跑走。

  我当即拔腿想追上去,可奚子缘一把拉住了我。

  他表现得极其冷静,看起来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

  “不去追一下那个孩子吗?”我指着孩子消失的方向问。

  “不用,我不会去追他”小缘说,他掏出终端给我看,“我给他装了定位器。另一个休假的同事已经在找他的路上了。”

  屏幕的地图上一个往东边疾驰的小红点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另一个小绿点就在他一公里外,貌似比我们还近。

  我呼出一口气,点头放松下来。

  “……我是不是帮了倒忙?”在小缘打开家门的间隙时间中,我向小缘道歉,“抱歉啊小缘……”

  要是我不插那么几句话,不去兀自引导,或许情况还没有这么糟。

  “不,哥,”小缘转头,对我说,“这次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告诉我,以往他用这么坚决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不遂他的意愿时,这个孩子从不会哭着跑走,而是闹着自杀。有好几次,奚子缘都不得不一手刀劈晕对方,才能结束一场闹剧。

  谈到这儿,奚子缘也露出了些疲惫。

  “见笑了,哥。”奚子缘反而对我道歉。

  我摆摆手,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该怎么解决这事儿,“这孩子这种情况,还是马上找个心理医生介入或许会更好。”

  歇斯底里地索求爱和陪伴,不如说是在宣泄恐惧。我凝视着这个孩子,好像凝视过去的我的某一部分。那时的我和他内心似乎住着同一只怪兽。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全心全意爱着他,不是与他密不可分,直到蚕食自我边界的抚养人,而是心理医生。

  “像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的那样,你也陪这个孩子去看看吧。”我轻轻拍了下奚子缘的手臂。

  我提起过去的事,试图以此唤起奚子缘的柔情。

  他望着我,蓝眼睛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色彩。他正要点头同意,我却又打断了他。

  “实在不行,就充当监督者,”我抿了抿嘴说,我的心里到底有亲疏和偏向的,“请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个孩子的抚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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