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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_分节阅读_第51节
小说作者:妤芋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78 KB   上传时间:2024-07-31 20:35:35

  在陈丹震惊的目光中,红花无力地落向大地,像是被砍掉的脑袋。

  ‘这可一点儿都不厉害,小丹,’范舟微笑地告诉陈丹,她捻起掉在地上的花瓣,放到陈丹的手心上,‘没有一朵花,想要成为盆栽。’

  年仅十六岁的范舟拥有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在其他omega都按照家中长辈的期望,像个omega那样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地长大,满怀对婚姻、爱情与生育的憧憬时,她却能深刻地感知生为omega被排挤出权力与秩序体系的现状,她却能发现悬停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陈丹人生中第一本有关性别与权力的书籍,就是范舟念给他听的,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一棵果香正溢的苹果树下。

  “我和我的姐姐本应该成为最激进、最彻底的平权者。”

  回忆起过去,陈丹总是忍不住这样感慨。

  姜冻冬也惊叹着范舟在十六岁时的觉悟,“那为什么没有呢?”姜冻冬反问,语气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他们走在布满黑色礁石的大地上,建在盆地里的酒店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此刻尚未黎明,天空暗沉,光线昏昏,姜冻冬和陈丹朝一座休眠的火山走去。

  去火山不为别的,仅仅是昨晚姜冻冬听酒店经理说在那儿的水坑里煮的鸡蛋特别香,他惦记了一晚上,大清早就从床上跳起来,扛着一袋鸡蛋嚷嚷着要去。

  那为什么没有呢?

  陈丹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要追溯到四十二年前。

  四十二年前,作为陪审团的家属之一,范舟出席了那场针对姜冻冬的审判。她亲眼目睹了在高台满座的庭审院里,姜冻冬是如何赤身裸体地出席。那时姜冻冬才二十六岁,又短又紧的镣铐使他迈不开步子,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缓慢;手铐要求他必须把手举过头顶,做出忏悔的姿势,他无法遮挡任何私密部位,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他人的注视下。范舟甚至清晰地看见了一滴顺着姜冻冬的手臂流下的汗珠。

  那一刻,范舟感到了极大的羞耻和恐惧。仿佛她也被扒光了,在众目睽睽下被游行、被批判。

  这场屈辱的审判给范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人们对不受规训的omega的惩戒。

  从那以后,范舟明白了对于omega来说,公然的反抗必将招致不幸,且这种不幸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她想要独立,也想要光鲜亮丽;她不愿意按照世俗的成见苟活,成为赏心悦目的盆栽,也不愿意穿过狂风暴雨,淋湿自己的羽翼。

  她发现她并没有与之抗衡的勇气。于是,她选择了更得体、更安全、更被社会允许的方式达成自己的意图,譬如通过结婚,换取更高的地位。

  她的改变迅猛又深刻,从一个反抗婚姻拒绝生育的叛逆少女,变成积极联姻寻找高枝的聪明人。最终,范舟迈入了曾经发誓绝不会涉足的婚姻,她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alpha,成为了沈家继承人的第二位妻子。借着这个身份,范舟与陈丹的出生家族依附上了沈家这个庞然大物。

  范舟的行为同样深刻地影响着陈丹。

  他遵循姐姐的教诲,时刻谨记婚姻对omega是再正道不过的便捷途径。

  “我和她退缩了,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勇气。”陈丹说。他说这话时,恰好刮来一阵猛烈的风,风中带着温热的水汽。

  “真是可惜。”姜冻冬说。

  “那你呢?”陈丹问姜冻冬,“你怎么会有勇气的呢?”

  他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姜冻冬是如何始终如一地走到现在。

  “或许是我年轻时足够无知,足够天真,”姜冻冬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思考太多,也没有拥有过什么。我一无所有地来,也接受一无所有地离开,因此我反倒成了看上去最勇敢的那一个。”

  他笑着说,“是时势造就的我,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把任何人放在我当时的位置上,他们都会这样做的。”

  陈丹转头,看向身旁的姜冻冬,他正聚精会神地啃着一根玉米。姜冻冬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上面还沾着玉米粒,陈丹总觉得现在的姜冻冬就是只松鼠,这个联想让陈丹有点儿想笑,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察觉到陈丹的视线,姜冻冬抬起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塞进陈丹的手里,“来!你也吃!可甜了!”

  清水煮熟的玉米只有本身的清甜软糯,陈丹一边嚼着,一边跟在姜冻冬身后。

  他们翻过小山坡,一条河出现在眼前。恰好黎明将至,太阳正从不远处的火山口升起,像一朵杯大地吐出来的红花。凝固的黑色礁石中有沙砾正闪烁,银色的河波光粼粼。

  陈丹看见姜冻冬在闪闪发亮的大地上奔跑,他冲下山坡,跑向热腾腾的河。

  “陈丹!这里可以煮好多鸡蛋!”姜冻冬站在河边,回头对陈丹挥手。他纯然高兴地笑,脸上的小雀斑都仿佛正随着笑声抖动。

  “来了。”陈丹应了一声。

  其实陈丹从不吃没有切好的玉米,因为那不够优雅;也不会为了煮鸡蛋去找活火山,因为这太无厘头,但当递给他玉米的人是姜冻冬,但当煮鸡蛋的人是姜冻冬,他愿意无条件地去尝试另一种可能。

  出于占便宜的小心思,姜冻冬带了整整五篮鸡蛋。

  “我煮太多了,”姜冻冬可不想浪费食物,“你待会儿带走些,分给你的朋友们吃吧。”

  陈丹点了点头。

  好在河流中没有暗礁,亦无裸石,鸡蛋飘在水里,也算得上是畅通无阻,没有裂开的风险。和鸡蛋一起,姜冻冬与陈丹顺着河流散步。按照酒店经理的嘱咐,他们只要一直走,走到河流的尽头,是一处水泊,他们在那儿捞走就行。

  走着走着,陈丹问起姜冻冬有关姚乐菜的事儿。

  他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位姜冻冬的继承人,可姜冻冬不想多说自己的侄儿,“他还很年轻,他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和别的可能,也不一定就要是我的继承人。”

  陈丹皱起眉,不太赞同,“你这么多年就只有他这一个。他不做你的继承人的话,你又要去哪儿找?”陈丹顿了顿,怀疑地望向姜冻冬,“柏莱?你不会想找柏莱吧?”

  对这个猜测,姜冻冬很干脆地摇头,“小莱不行,小莱有自己的路。”

  陈丹这才算放下心,他并不希望柏莱成为姜冻冬的继承人,“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冻冬沉吟片刻,“有时候,对于继承人这件事,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出生时不均的命运,出生后不公的秩序。导致面向大众的机会越来越少,可那小部分饱受偏爱的人,还要抢大部分人手里的面包。他们贪得无厌,他们想要世袭垄断,他们规定只有他们能够被爱。他们拦腰截断了能使整片大地肥沃的河,让爱、财富、权利全都流向他们。他们制定了各种规则,使得自己永远在天平重的一端,使得秩序永远倾向他们。”

  姜冻冬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沮丧又无奈地问陈丹,“我们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呢?”

  陈丹静静地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对继承人的资源倾斜真的是对的吗?我们在试图把我们获得的权力、资源,传递给我们认可的后人,这在本质上和建立利益团体的垄断行为没有区别。”

  “为了更大的公平,我们只能这么做。”陈丹答道。

  姜冻冬又叹了口气,他踢了踢脚边地石头,“真的只能这样吗?”他说,少见地带上了一种不甘心又嘲弄的语气,“我们想要构建一个更公平、更互助的世界,运用的依旧是精英主导的权利模式——我们运用着旧时代的方法,却妄想创造全新的世界。这本身就不可能。”

  时至六十八岁,姜冻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与他的一帮老伙计们的局限性。他们有伟大的梦想与神圣的目标,他们看见未来的道路和美好的可能,然而他们手无寸铁,深陷泥潭。他们向往新世界,却来自旧时代。他们能做的极其有限。

  陈丹丝毫不为此感到失落,他平静地垂下眼,“从历史的维度来看,我们的一生也许都不过是一个新世界开启前的铺垫与尝试。我们知道我们是对的,那就足够了。”

  姜冻冬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遗憾,遗憾他不能做得更好,遗憾他不能亲眼目睹那个新世界的降临。

  “你是对的,”姜冻冬说,“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后人评判吧。”

  大概只有百年、千年之后的人类才会知道,如今他们做的是对是错。

  河里的鸡蛋起起伏伏,向东流去,耀眼的光忽然闪过天际,两个年老的omega不约而同地望去,原来是太阳正向高处升起。

  姜冻冬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眼睛,令人眩晕的白光中,他想起他的老师达达妮在死前和他说的话,‘你的老师可以在百年之前,你的观众可以在百年之后。时间的巨轮下,你所有的理想都会被碾碎,碾碎为后人铺出发光的路。’

第68章 成为神(一)

  和陈丹泡温泉的最大收获,莫过于我用温泉水煮好的五大篮鸡蛋。

  酒店经理没有骗我们,用火山下的热水煮出的鸡蛋的确更加美味,不仅蛋白蛋黄更娇嫩水润,在滋味上也带着淡淡的咸味。我送了陈丹一篮,自己吃了一篮,剩下的三篮都做成了蛋黄酱,打算日后做三明治用。

  “下次有空了,我就把沈芸云领过来,”临走前,陈丹和我确认了一遍,“我会提前半个月告诉你。”

  “行,”我无所谓地点头。“你随时来都行,反正我一直在这儿。”

  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就揣着手,掉头离开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得相当直接迅速,走得也相当干脆利落。

  我坐在门口,看着他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院子中的梧桐树树叶黄完了,两罐梧桐果酱也都见底,我给挂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套了件粉色的袄子布,担心天气转凉,它给冻着了。

  没事做,我就在家里溜达了两圈,扫扫地,抹抹柜子,顺带和家政机器人唠唠嗑。洗了澡,正要被子一盖,眼睛一闭,倒头大睡时,我的心里突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口腹之欲。

  好想吃鲑鱼!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想吃鲑鱼的什么,似乎是它软绵又有韧性的口感,以及沾上青芥后的辛辣与海水的味道。

  裴可之说我的这种食欲和情欲一样,都是兽性带来的季节性欲望。动物到了秋天都会想要储存能量,潜意识地渴望优质蛋白与优质脂肪。

  好吧,兽性就兽性吧。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一种欲求,我觉得也不是啥坏事。

  我十几岁时对人生的规划就是春天发情,夏天躺平,秋天贪嘴,冬天嗜睡,其余时间都用来阅读、幻想、发呆、冒险,和研究吃苹果噎住时究竟能不能见到小羊肖恩。这样如此往复,想想都是没有烦恼的一生。

  现在想来,我似乎也都做到了。

  当我这么告诉我裴可之时,终端另一头的他笑了,“你原来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这么简单吗?”

  想吃鲑鱼想吃得睡不着的我,左思右想,最终选择骚扰远在原始星球当野人的裴可之。顺带的,我也想问他到底啥时候来,我还等着吃他做的柿叶鲑鱼饭团。

  “对,就是这么简单。”我说,“我七八岁的梦想要远大很多。那个时候我想当星际海盗,看到什么漂亮就抢什么。”

  六十多年前,战争尚未开始,人类对十维宇宙和其它星系保持着持续的热枕与好奇,探险队层出不穷,冒险家这个高危职业仍在蓬勃发展,而星际海盗,即是指有抢夺行为的冒险家,我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裴可之问。

  我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圈滚,才回忆出个大概,“记不清了。好像是当时很喜欢一个电影明星,但是他结婚了,我想把他抢回来当老婆。”

  裴可之感慨,“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枭雄之姿。”

  “哪有啦!”我不好意思地扭来扭去,害羞道,“没有这么厉害的嘛。”

  “这么说,你小时候还是有同性恋倾向的。”裴可之说,带着一种学术探讨的态度。

  “也不算吧?”我说,我感觉我小时候并无这些想法,也无意去给自己贴上标签,“我小时候只是喜欢什么,就要去占有什么。”

  裴可之追问,“跟现在的你完全相反呢。是什么改变了你?你现在的性格底色里完全没有这一点。”

  似乎是曾经互为医患的关系,我和裴可之的聊天总会无意识地转向对自我的剖析和倾诉,不过我不排斥在他面前拆分自己就是了。

  我仔细回想我的童年,去探究那些年轻时我不愿正视或承认的情感以及影响,“也许是我父母的死亡吧。他们的突然离世让我意识到人在宇宙面前是渺小无力的。”我答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占有、控制呢?生命和爱都应该自由地流淌。”

  “死亡啊……”我听见裴可之叹了口气,“的确会是一个撼动人的经历。”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着蟋蟀的簌簌声和青蛙的呱呱声。

  裴可之正在南边环道的一颗原始星球上,这颗星球全年日照充值,地表河流众多,雨林密布,毒虫和猛兽无处不在,每天傍晚都会笼罩着纯白的瘴气。他向我承诺会搭上三天后途径这颗星球的公共飞船,并且会在一个星期内出现在我的眼前。

  “即便我知道,你想见我只是为了吃我做的饭,”裴可之说,“但我也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我从床上坐起身,美滋滋地在日历上勾画出最早能吃到柿叶鲑鱼饭团的日子——真好,要是裴可之以最快速度,三天后到了我家里,那我在这周日就能吃到!

  裴可之的笑音从终端传来时,化为了细细密密的震颤。

  他来这种环境严酷的星球当然不是为了度假,而是为了寻找一种蛇。一种通体漆黑,顶有金环的蛇。

  传说这样的蛇是圣人的守护者,只要找到它,便能见到圣人。这个蛇没有任何图像,和被报道的踪迹,只有剪短的描述与Ouroboros的称呼。但自我认识裴可之起,他便在寻找它。

  裴可之对此解释是他想要明白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蛇。

  “那你呢?你小时想做什么?”我问他。

  “你知道的,我的那个家庭——”裴可之拖长了声音,“我那个时候还活在父母的规划里面。他们想要我成为人神。”

  裴可之出身于一个极古老又极古怪的贵族家族,裴家。

  往上追溯,裴家比谢家和我的老师卡玛佐兹家还久远。尽管如此,裴家族世代都隐居于世袭的偏僻星球上,从不参与任何权力活动,依靠家族的香水产业和领地上的几颗小星球的税收积累财富。裴家的兴趣,而是在‘成为神’这件事上。

  在人类文明发展了千万年,终于升高到与曾经的造物主平起平坐的维度后;在人类已然揭开了曾被旧人类称为信仰,视为永恒与完美的神,即是虫族后,裴家依旧信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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