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帙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他抬眸,看向比所有人都要焦虑的遂徊,“去准备一下。”
“一定要现在就进行精神梳理吗?”遂徊问。
应帙淡淡地说,“不然呢,等镇痛药效果过去,你怎么办?再吃点?”
我会攻击你……遂徊下意识想说这句话,但他刚张了个口就把这个理由咽了回去,应帙已经无数次同他表过态,现在还纠结于这个问题的话,都有些侮辱应帙身为向导的决心。
“没有禁闭室,我进入狂乱期处于非可控的状态,会四处乱跑,到时候考务组为保证其他考生的安危,会将我强行淘汰。”
“我会确保你在可控状态,而且还有阿普顿在。”应帙说,“别想太多,相信你的向导,把一切都交给我,可以吗?”
他的语气太过冷静沉稳,带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说服力,多离谱的事情从应帙口中讲出来,都仿佛有些道理。
当然,最有信服力的还是他从背包里翻出来的手铐、束缚带和口套等等。
“你还带了这些?”阿普顿对这些器具非常熟悉,前两年病重的时候,他在医院也没少接触它们,目光一一扫过,“既然准备得这么齐全,还要我按住他做什么?”
他是熟悉了,但楼星赫哪见过这阵仗,世面见得还不够的小伙子目瞪口呆,总感觉误入了什么特殊爱好俱乐部。他都如此,更何况直播间里的普通人观众们。
直播视角里先是诡异地停滞了一秒,随后留言直接暴涨到把半数网络不太好的观众卡了出去,就连周如翊都不得不关闭送礼特效确保画面不卡顿。
“卧槽!”她惊呼完又连忙捂住嘴,瞥一眼正在床上睡觉的虞楹,努力平复情绪。身后,北极熊闻声爬起来舔了舔她的手背,又原地盘着阖眼继续睡了。
[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还是我想的太正了,其实就这么歪?]
[就差根皮鞭了吧?]
[不一定差,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因为我们通常将向导的攻击称作精神力鞭……]
[我躲起来悄悄看,怕被人误会]
[谁来跟我解释一下,你们哨兵向导平时就玩这些?]
[没有!真的没有!冤枉啊!]
[这就是精神梳理?]
[这不是!!精神梳理是很正经的调理治疗手段]
正在直播间内的特种人辛辛苦苦维护形象的时候,就见应帙取过一条厚实的毛毯,对遂徊说:“把裤子脱了。”
[……]
[谁来告诉我精神梳理需要脱裤子吗?]
[反正我做精神梳理的时候是不需要的]
[那你的这个精神梳理肯定不够正经]
帐篷遮光帘关上,等到再次开启的时候,遂徊已经做完了全部准备工作,他的上半身被束缚带死死捆住,半张脸都在面罩底下,背在身后的双手也被拷住。
虽然直播间的留言一个比一个的想入非非,就奔着被审核查封去的,但实际上遂徊的形象却和情瑟沾不上关系,他的眼型本就显得凶悍,再配上深色的合金面罩,黑发凌乱,赤着脚一步一步踩进积雪中,就仿佛战败国受俘的将领,无惧地踏上死亡终旅。
深夜安全区内寂静一片,活到现在的队伍没有蠢的,都在尝试掩盖行踪避免被发现,只有应帙这边选取了一个相对宽广的区域,一盏大灯打开,照亮了半边地球。
阿普顿放出了剑齿虎,谨慎地站在应帙和遂徊中间。他目光落在遂徊被冰雪冻红的脚趾上,隐约明白了接下来事情的棘手程度……
在直播镜头中,应帙腰背挺直地站在原地,仿佛冰雪做的雕塑一般,沉默、岿然不动;遂徊闭着眼睛,略有紧张地做深呼吸;阿普顿喉结微动,如临大敌地等待着;楼星赫和耿际舟一同躲在八百里开外,遥遥观察情况。
“怎么还不动手?”楼星赫忍不住问。
“应帙的精神触梢早就动了。”耿际舟说,“看不到而已。”
“等下会怎么样?”楼星赫紧张又好奇地问。
“会让你大开眼界。”
楼星赫正要问怎么个大开眼界法,一声怒吼突然打断了他,等他再定睛望去,一只庞然大物让他瞬间失去了言语——那是一条足有七八米长的蛇尾,粗得人手无法环抱,蛇尾之上是遂徊的上半身,此刻面目狰狞,眼睛血红,毫无理智地对在他面前显得十分迷你的阿普顿和剑齿喵哈气。
再看上一秒还立在小雪坡上,渊渟岳峙仙风道骨的应帙,此刻刺溜滑到了雪坡下面,蜷起身体隐匿身形,矩形瞳孔睁到极限,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蛇虎乱战。
阿普顿想到了遂徊在狂乱暴动状态下,可能会有高度的精神体融合,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恐怖的模样。他灵活敏捷地闪躲着蛇尾的攻击,剑齿虎一口咬在蛇鳞上,留下了一点擦痕,牙齿差点被崩开。
“我要摁住它多久?”阿普顿深感上当受骗地怒问。
“三分钟。”应帙说。
在无人可知的区域,大量如树木盘旋交错的根枝的精神力触梢快速生长捆缚,凝结成巨大的精神力鞭,应帙认真地操控着,他需要比在禁闭室内更快地结束战斗,避免节外生枝。
考务组的飞舰又一次抵达空地上方,舱门打开,有哨兵考官从中探出了头,应帙向上瞥了一眼,没有动,继续控制他的精神力。
仅仅和这头受束缚的怪物纠缠一分钟对于阿普顿来说不是难事,他心态放松不少,游刃有余地躲避着蛇尾,还有余力放下豪言壮语:“问题不大,再给你三十分钟也行。”
话音未落,却见遂徊突然停住了攻击,好似整条蛇被冰冻住了一般,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阿普顿警惕地立在原地,为遂徊的异常而心生不妙。
那对碧绿竖瞳眼珠倏然转开,目光直至应帙藏身的那个雪堆后方,阿普顿预感成真,连忙大喊:“小心——”
但随着他的提醒,遂徊骤然摆动蛇尾,飞快地蹿了出去。
狂乱期的哨兵是没有理智和判断力的,但是他却凭借着本能嗅出了危险的气息,直接奔向了对他威胁最大的那个人。
雪堆直接被蛇尾一扫铲平,应帙猝不及防暴露在光线底下,紧接着便被一条粗壮的蛇尾卷住腰腹,高高举了起来,蛇尾快速收紧,从腰一直缠住他的腿,尾尖穿过他的肩膀,勒住他的脖颈。
但诡异的是,遂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紧力道卷死猎物,而是伸过脑袋,隔着面罩嗅闻感知着应帙的气味,蛇信从面罩的空隙中探出,粗暴地戳弄舔舐着向导的脸。
应帙胸膛被压住,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他却更讶异于遂徊此刻的行为,这不符合正常狂乱期哨兵的行为,遂徊竟然对他没有攻击性?
……难道一直被他鄙视称作脑回路不正常的安迪其实是对的?当一名哨兵对向导爱到极限的时候,即便是处于狂乱期,也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他所深爱的向导?
那遂徊究竟得多喜欢他,才能创造这样的奇迹?
正兀自震惊着,应帙忽然看到遂徊脸上出现一抹狰狞的杀意,紧接着卷住他的蛇尾猛地收紧,要将他活活勒死。
“……”
悬于遂徊精神壁垒上方仅余半毫米的精神力鞭直接降了下来,遂徊骇人至极地惨叫一声,飞快甩开应帙,痛苦地后仰倒地,震动一地还没有冻结实的积雪。
阿普顿飞扑接住被扔到半空中的应帙,在雪地上打两个滚撤力,由衷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好的,想多了。应帙心虚地抖了抖头顶的羊耳,该死的安迪,都怪他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把他也影响得不正常了。
在他们三人的周围,四名哨兵考官和猛兽精神体尽数就位,电击棍劈里啪啦地闪烁着蓝光,应帙的精神力鞭再甩慢半秒这玩意绝对已经捅遂徊身上去了。
——就是不知道电击棍痛还是精神力鞭痛。
应帙本以为遂徊还会像前两次一样,再做一会无谓的挣扎,然后又是两鞭下去,彻底被打服,乖乖地向他敞开精神域。但大概是这道精神力鞭气息太过熟悉,打得又格外狠,遂徊躺在地上委屈地嘤了一声,放弃抵抗,十分受伤地卷起蛇尾,把自己盘成一座红褐色小丘,可怜巴巴地发出野兽受伤后的嘤嘤讨饶声。
应帙不得不承认,整个精神梳理的流程中,他最喜欢也是最期待的环节就是听到遂徊此刻示弱求饶的轻声哀叫。
让他既有征服感又有怜惜欲。
耿际舟看得也挺爽,激动地不停地拍打楼星赫的胳膊,与有荣焉地大喊应帙牛逼。直播间也一片沸腾,绝大多数普通人其实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就是觉得很厉害,很精彩,跟看电影似的。
只有在场的四名哨兵考官和阿普顿不约而同捂住脑袋,明明精神力鞭打的不是他们,但总感觉精神域嗡嗡地颤。
应帙慢慢地走上前,靠近这头人身蛇尾的怪物。遂徊察觉到什么,尾巴尖松开,一点一点地挪动,最终爬到向导的腿边,讨好地轻柔缠上去,祈求温柔对待。
“乖。”应帙抚了抚冰冷光滑的蛇鳞,“这次没打断我的肋骨,有进步。”
第79章
这边动静闹成这样,指望同一安全区的其他考生视而不见几乎不可能,许多人在射灯开启之前就察觉到异常,悄咪咪地派一两个前行军摸索过来一探究竟。
等灯光大亮遂徊变身恐怖巨蛇,和阿普顿上演蛇猫情未了,紧接着又卷上应帙玩烈羊怕缠蛇,部分心里对自身队伍实力很有逼数的探子直接退回去了,老老实实地苟着不敢掺和进去。
但也有不少胆大妄为的家伙,一眼看出遂徊虽然精神力暴动后的模样很恐怖,但实际上色厉内荏,状态很差,就是一只纸折的蛇。他们不安分地留在原地,等待着可乘之机。
他们的判断并未出错,精神力鞭甩下去之后,遂徊完全丧失攻击力,他在本能的驱使下对应帙俯首,怯怯地祈求垂怜。狂乱期的威胁得以解除,但与此同时,这个时间点也是应帙和耿际舟两支队伍战斗力的谷底,遂徊暂时下线,楼星赫发烧,就剩下阿普顿一个哨兵勉强养家糊口。
应帙弯腰拾起雪地上的毛毯,原本它是围在遂徊腰间遮身体用的,化为蛇尾之后就被撑开飞了出去,此刻半截都埋进了雪里,被应帙扯出来,抖落开细密的雪粒。
蛇尾又‘依依不舍’地缠了过来,最细端绕着应帙的手腕,虚虚地搭着,接着又绕一圈他的腰腹,遂徊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支起三米高的身体,蛇瞳眨也不眨地观察着他的支配者,即这名在他面前拥有绝对压倒性实力的银发向导,蛇信嘶嘶地吞吐着,揣摩对方的情绪,由此推测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受到的待遇。
不过这些都是旁人眼中的遂徊,他看上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但实际上这条人身蛇尾的怪物此刻大脑容量确实和一条真正的蛇差不了多少,脑袋空空,不是智障胜似智障。
应帙朝他举起了毛毯,进行精神梳理之后遂徊逐渐会恢复人腿,他可不想哨兵光着两枚屁股蛋子暴露在直播镜头下。
遂徊不解地低下头,蛇信碰了两下毛毯,张口就要咬住,想要用他尖利的獠牙给毛毯订两个洞。应帙适时救回毯子,抬手挥了挥,想让他把腰送过来,但遂徊却无法领会他的意思,并且因为被拒绝而顿时紧张起来,才支起没多久的身体害怕地软了下去,瑟瑟发抖地匐在向导腿边,绕了一个圈,抬起甸绿的眼睛仰视他,表现出完全的驯服,唯恐再受一鞭子。
阿普顿正遥遥地观察着向导训蛇,倏然,头顶的两只黄黑色虎耳一转,他警觉地转过头,就看到一支四人小组沉着面容走进光影中,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一支断裂的箭矢。
帝企鹅哨兵的队友,复仇来了。
远处,耿际舟掉头就跑,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楼星赫军人忠诚心性,皱着眉抄起耿际舟的后颈,硬拖着他往应帙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耿际舟卖队友不成反暴露踪迹,气得大喊,“你发着高烧,我一个没人可以辅助的向导,过去拖后腿吗?”
“那也不能抛弃队友。”楼星赫义正辞严,配上一张浓眉大眼的俊脸,简直是军校正义之光,马上要叼着橄榄枝上台领和平奖的那种,“同生死,共进退。”
“……”
应帙没有转身,仅仅是微微侧过脸,矩形瞳孔就足以让他看到身后的情形:一对双S级哨兵向导,一名A级向导,剩下的军校生……也是个老熟人,正是应帙开局招揽过的那名情圣哈哈哥,励志要把他女朋友也拉进队的那一位。
从队伍配置可以看出,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如愿以偿地和女友双宿双飞。
哈哈哥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遂徊身上,显然没见过这大变活蛇的阵仗,直到楼星赫出现,他突然有种从神仙打架回归现实的镇定感,露齿一笑,朝他其他队友指了指楼星赫,示意这家伙交给我。
楼星赫也停下脚步,目光明确地盯着朝他走来的熟人。相较于又是蛇又是虎的哨兵向导,他们更不想输给实力相近的同校生。
耿际舟很想抛下楼星赫去投奔阿普顿,但瞧着这家伙烧得鼻尖泛红的模样,他无奈地长长叹息,从身后甩出了棒球棍,朱鹮在半空中振翅尖鸣,“服了你了。”
落单的A级向导也拐了个弯去支援哈哈哥,自此战场分为两部分,耿际舟、楼星赫对战哈哈哥和A级向导,阿普顿、应帙和遂徊对战双S配对哨兵向导。
当然,前面那组是标准的2v2,打得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后面这组却是阿普顿一哨孤军奋战,剩下的两个名字就是来凑数的,显得他没那么孤单而已。
“应帙!”阿普顿在他的剑齿虎被对方郊狼一口咬中前爪,发出愤怒的咆哮之际,和精神体一起此起彼伏地嘶吼,“你倒是做点事情!”
黑暗哨兵在单挑的时候所向披靡,但碰上带向导的S级哨兵,饶他再是厉害也独木难支。
“我——”应帙再一次试图去袭击哨兵的精神域,但一条腹鳞为白绿色的蛇尾却从下到上缠缠绵绵地一直卷到他的胸膛,接着将他凌空举了起来,蛇信凑在他的侧颈不断试探,既小心又大胆。
应帙头顶的羊角瞬间从竹笋状噌的长成了恶魔的犄角,和他的血压高低程度成正比,他转过头怒斥:“不要闹!”
遂徊唰的吓到僵硬,信子吐到一半,整条蛇都钙化了,应帙趁机凝聚精神力触梢,进入哨兵的精神域试探,另一名S级向导的精神力触梢比起应帙只多不少,如同守护着沉船财宝的海怪,无数盘根错节的触手堆满了精神迷雾,在壁垒前竖起又一座高墙。
应帙正头疼着,身后忽然一暖,有什么硬实但又柔韧的东西紧紧地贴住他的后背,紧接着,腰间也被什么牢牢扣住,他低头一看,见到了遂徊的手臂,交错着环握住他的腰,矩形瞳往右移,就见神志不清醒的遂徊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他,两人的胸膛和后背之间不留任何缝隙。
发现应帙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姿势,遂徊又操控他八米长的蛇躯灵活地在应帙身上游移,从向导的胳膊下方游过去,改为正面埋进对方怀里,尾巴尖扬起,如同摇铃铛那般不停地晃动着。
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乖巧顺服极了,一定会让强大的支配者温柔对待他。
应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