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围的人都走了,陆起小声问陆久安:“大人,新的训练地点不是在那小侯爷的附近吗?”
陆久安阴恻恻地磨牙:“哼,这沐小侯爷吹毛求疵骄奢难候,到我县衙来对我的人挑三拣四,前两天要不是用那九香虫糊弄了过去,还不知道怎么的在我地盘上大发脾气呢。百姓现在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这小侯爷倒好,天天的肆意妄为,作为主人的我还不能有脾气?”
于是第二天,沐蔺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报数吵醒,他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最后崩溃地自床上一跃而起,气急败坏地穿好衣服鞋子,头发都没束,打开门直奔出去。
韩致更改过后的训练要求更加严格,且训练项目也从列队站姿跑步增加了腿部及手臂的专项训练。
陆久安穿着短褐扎着马尾,一边模仿着下面人的动作一边问韩致:“不知韩大哥这两项起什么作用?”
陆久安和韩致此刻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昨夜下过一场雨,叶子被风打得垂下来,此时天色朦胧,外面的人不细看,一时发现不了两人。
“可以增强下盘和手臂力量。”
“那我让江预他们也把这两个动作加上吧。”陆久安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得交叉反复做着这两个动作。
正练得起劲,突然见旁边高大的身影压过来,他稍稍退后,茫然地抬起头来。
韩致伸出左手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往他背后摸去,说话时鼻息喷洒在他脖子旁边:“别动,有条蜈蚣。”
陆久安被吓得登时一动不动,他感觉韩致两根手指闪电般往他背上戳去。
陆久安只觉轻微一刺,闷哼出声。
那蜈蚣大概两指长,通体黝黑,被韩致捏爆了头,脚却还在不停地动,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陆久安想到这样一只虫子前一刻还在自己身上到处爬,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韩致把手里的蜈蚣往地上扔去,用脚重重碾磨了两下。
下一秒,伤口处传染剧烈的疼痛,陆久安脸色发白,冷汗直冒,他强自镇定道:“我被咬了。”
“别怕。”韩致嘴上轻声安慰他,用左手摸了一下他汗湿的脸颊:“别怕大人,这是条黑蜈蚣,毒性不是很大,我给你吸.出来就没事了。”
韩致迅速把陆久安的衣服扒到腰间,玉一样泛着白光的背上,挨着蝴蝶骨的地方此刻有一个细小的黑色咬痕,韩致滚了滚喉咙,埋头伏上去。
“嘶。”陆久安痛地轻轻呻.吟,幅度很小地挣.扎起来。
韩致将怀里的人紧紧箍住,像安抚一只被困的小兽:“快了大人,你忍一忍。”
陆久安果然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没过一会儿,他感觉滚烫的嘴唇离开了他的背,韩致从腰腹见掏出一个绿色的瓶子,倒出瓶子里的液.体轻轻擦在伤口处。
“这是我常年备在身上的药,可治虫蚁咬伤。”韩致解释。
液.体涂抹在伤口处微微犯凉,缓解了背上的灼烧感,陆久安喟叹一声。
没想到刚才还在脑袋里哀悼自己命不久矣,现在这会儿就没事了?果然电视剧里的剧情都是骗人的,陆久安越发喜欢这个救自己性命的好兄弟了。
这哪里是什么黑脸煞星,明明是乐于助人一身正气的好人。
“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这时,一声炸雷一般的惊呼在大榕树后面响起。
沐蔺正顺着小道怒气冲冲地往那扰人清梦的地方赶,刚到大榕树下,就看到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两个大男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在这县衙管辖之地,行那野合之事。
沐小侯爷感叹对方大胆之余又深表佩服,全然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韩致和陆久安闻声往来人看去,只见沐蔺披头散发,全然不复平日里的庄重得体。
陆久安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一边同沐蔺打招呼:“沐小侯爷。”
沐蔺双眼一瞪:“陆县令?”
待看到一旁的人,那叫声直接破了音:“韩二!你们......你们两怎么?”
陆久安心里疑窦丛生,来回打量两人:“你们认识?”
韩致在无人察觉的黑暗里蹙起眉头。
沐蔺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他走到韩致面前上下来回打量,仿佛重新认识这人一般:“没想到啊韩二,我当你榆木疙瘩呢,原来早已经鸳鸯树下成双抱,一树梨花压海棠了,啧啧。”
听着这熟稔的语气,陆久安这下已经确定,这两人早已认识,估计交情匪浅。
沐蔺还在阴阳怪气地挤兑韩致,陆久安只能打断他:“不知沐小侯爷是如何同韩大哥认识的?”
“韩致镇远大将军,统帅血拥十二骑,一夜杀敌三千里,归来封侯享世名。大名鼎鼎的镇远将军,陆县令,你说我如何认识?”
陆久安怀疑自己听错了:“镇远将军?韩致?”
“呃......”看着韩致黑压压的臭脸,沐蔺才发现自己因为震惊,不管不顾得把韩致的身份给抖了出来。
“韩大哥?”陆久安转身看着韩致。
他脑海里确实有镇远将军的一些传说,记忆中镇远将军15岁跟随老将出塞,初战沙场就破敌两万,不顾上将阻拦,带着三百部下深入腹地,将两千穷兵尽数斩与刀下,吹响了他军事生涯中的第一声号角。
而后短短几年建立起自己的铁血军队,因闻风丧胆的血拥十二骑闻名天下,要说边疆这些年的短暂太平,这位镇远将军功不可没。
镇远将军的名号天下皆知,却是无人识得少年韩致。
第025章
韩致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陆久安喃喃:“那你之前说你是退伍战士?”
韩致微微一愣“我何时说过。”
“你说你的招式是以前从军的时候学的。”陆久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韩致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微笑:“我没有骗你,我这一身本领,确实是以前从军的时候,跟着老将军学的。”
沐蔺揚手接道:“这个我作证,他说的老将军就是我祖父。不过韩二与你的关系......”
韩致看向沐蔺,眼神泛着冷光:“碾碎你,如碾碎蝼蚁一样简单。”
沐蔺看了一眼地上蜈蚣断成几节的尸体,抖了抖身子乖乖闭嘴了。
陆久安感觉刚才的伤口似乎还没有拔尽余毒,要不然为什么此刻他会感到头晕目眩。他按了按额头,脑袋彻底宕机了。
陆久安用了整整一上午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他悲催地意识到,之前他还在为自己体验了一把“微服私访”而感慨时,却原来一山还比一山高,他才是被“微服私访”的那一个。
他又联想到之前自己安慰对方不要妄自菲薄,这下真是越想越尴尬,不知道韩致当时心中是怎么看他的。
“韩将军的意思是,你为追查山匪劫持军粮而来?”书房内,陆久安已经对自己做了无数遍心里辅导,此刻能够泰然自若地同韩致谈话了。
“你我二人可以继续兄弟相称。”
镇远将军这么粗一根大腿自动送上门来,陆久安求之不得:“韩大哥。”
韩致向陆久安大致讲了一下事情起末,最后说道:“你那日剿伏的一众山匪,可以交由杨耕青来审问。”
“杨兄弟?”
“他是我旗下一员大将,应平县是他老家,他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这次我便点了他一道同行。”
沐蔺撇撇嘴,心里想:这韩二平日一天说不了三句话,陆县令不愧是和他有了首尾的人,只是随口一问,就跟倒豆子一般一字不落地全交待了。
他无聊地捡着手边的香辣蚱蜢吃,把虫子咬得吧唧吧唧响。
韩致从椅子上坐起来,沐蔺余光瞟见了,顿时一个囫囵吞枣,将嘴里还没嚼碎的食物咽下喉咙。
韩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递过来,走到陆久安面前朝他伸出手来:“陆大人,你帽子歪了。”
“啊?是吗?”陆久安侧过身将帽子扶正了:“你要审问山匪,韩大哥是觉得这中间和粮草被劫只是有什么关联吗?”
韩致点点头:“七角山离应平县这么远,他们是如何得知河道做工一事,他们统共区区50多人,到官府之地来抢劫粮仓无异于自投罗网,如果没人撺掇,量这群人没有勇气做出这种事来。”
陆久安朝韩致竖起大拇指:“韩大哥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韩致心中好笑,陆久安明明自己还到未弱冠之年,偏生像长辈一样夸他,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露出笑容:“先前你派人安插耳目在河道工队伍里面的事,我也颇为佩服。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未经历过半点阴谋诡谲,却能有如此居安思危的做法。”
陆久安吃惊:“韩大哥知道?”
“嗯,你们的人在有天晚上尾随我和杨耕青时露了马脚,被我倆发现了。”
“原来......”陆久安想起当时寻问江预对他们二人的探查工作时,江预的回答是没有异样,原来早已经被对方识破,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既然与韩大哥的任务有关,你们尽管审问便是,只是队长就不能让你做了,堂堂镇远大将军,在县令府衙里给人当队长,说出去让人贻笑大方。”陆久安说到此处,清隽的脸上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韩致纵容地看着他,好似知道他有未道尽的话。
“不如就把两队合在一起训练,由你来当总教官吧。”
韩致委婉地提醒:“我训练属下的方式特殊,与常人不同,恐怕他们难以接受。”
陆久安:“跟着镇远将军是天底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本县令为他们谋了天大的福利,就等着傻乐吧。”
韩致刚来第一天,就当上了衙役二队的队长,现在直接略过江预,升为两只队伍的总教官,江预能够坦然接受,付文鑫几人却是百般不服。
“能者居之,就如衙役跑过你们就能当领跑,韩致为何不能在我之上?”
“可是你毕竟是大人身边的老人了。”几人依然不为他打抱不平,最后背着他到陆久安面前诉委屈。
看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委委屈屈挤作一团,这场景实在好笑。
陆久安无法,只好招来几人附耳低语,最后叮嘱道:“你们是跟随我一路从家中而来的,我是放心你们的,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是切记,将军身份万不可外传。”
几人满腹委屈地进来,一脸梦幻地离去。
不一会儿,稳重如江预叩门直入:“陆大人,付文鑫他们讲的可是真的?”
陆久安点头。
刚毅大汉眼里瞬间冒出粉丝见到偶像的光彩:“镇远将军......他是镇远将军啊,怪不得,我老是会从他身上感受到肃杀之气。”
江预之前的戒备之色已经全然不见,要不是陆久安熟悉他性格,他差点以为对方要另易其主了。
知道了韩致的身份,江预彻底化身成了迷弟,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通通执行到底。
衙役众人不服,护卫当领跑也就算了,连一个月前还在挖土的壮丁都骑到头上来,这传出去叫什么话?
直到看见大队长对着韩致事必躬亲,恨不得自荐枕席去做小弟的样子,原先心里面那点子弯弯绕绕全部吞下肚子。
两班人马合在一起训练结束的第一天,所有衙役心里都在呼唤呐喊:大队长,快回来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新官上任的总教练太不是人了。
训练的动作不仅更难,要求也更严苛,教官本人也更不近人情。这哪是训练人啊,这是训练畜生啊。
陆久安围观了衙役被折腾得叫苦不迭的全部过程,心有戚戚然,看着韩致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大学的军训教官。
陆久安犹犹豫豫地替下属求情:“韩大哥,要不咱们循序渐进,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