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见他动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发颤的手指不敢再动,连忙说:“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救护车马上就到。”
段京淮感觉头脑一阵恍惚,晕眩和恶心的感觉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闭了闭眼,仰在座椅上长长喘了几口,肺部盈满新鲜的空气,身体和脑海里的神经缓缓重归原位。
微眯起眼,视野里朦胧的景象逐渐清晰。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时屿漆黑纯净的眸子,月色下,时屿的脸一片苍白,漂亮脸蛋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段京淮又拧起眉,嗓音像是在砂砾上磨过:“时屿……”
“嗯?”时屿的声线颤抖的厉害,他不知道段京淮哪里受伤了,不敢动,也不敢问太多,翕合着嘴唇,剔透的眼睛里写满无助。
“我没事……”
段京淮喉咙艰难地滚了滚,试图将不适感压下去。
他直起身来,将手伸到座椅下面,摁住操纵杆将座椅往后挪。
时屿吓了一跳,蓄着潮意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颤着嘴唇说:“你…你别动了。”
段京淮听话的停下动作,背靠在座位上,头向后仰,静静地看着时屿。
时屿的鼻尖和眼眶都缀着红,人也在不停的抖着,嘴角来的路上因为努力克制被咬出了血。
段京淮呼吸一窒,一颗心恍然掉下去一块。
深邃的眼底燃着光亮,他抬起手,温厚的掌心落在他的头顶用力揉了几下,声音放的很轻:“吓坏了?”
掌心的重量和温度覆盖下来,能确定到段京淮的存在,时屿高高悬起的心缓和片刻,颤抖的身子也逐渐平复。
何止是吓坏了。
他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时屿翕合的唇放下来,人还没缓过来,表情有那么几分凝滞地看着他。
段京淮叹了一声,他捏着时屿的脸颊轻轻扯了扯,低声哄道:“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嗯?”
身后救护车及时赶到。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
谢景廷上前来拍拍时屿的肩膀,又对段京淮说:“行了,你少说点话吧,去医院做完检查再说。”
两人被抬上担架。
沈知年情况良好,只是身上有轻微的擦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段京淮就有些严重了,虽然心跳和血压都正常,但是头和小腿都流了血,医护人员先是做了简单的处理,止血之后,又给小腿绑了固定的支撑。
时屿跟着医生一起上了车,一路上,他都感觉有只手正紧提着心脏。
段京淮漆黑微扬的桃花眼凝着他,伸手拉住他的指尖,摩挲道:“你手怎么还这么凉?”
他的掌心倒是热,热源包裹着手指,令他原本急促的呼吸都缓和下来。
时屿低着头,眼睫自然下垂,哑着嗓子轻声问;“你疼吗?”
段京淮勾唇,手攥的更紧了些:“不疼。”
躺在另一侧的沈知年抬眸,目光放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翳了翳唇,转过脸去。
两人被推进私人医院的急救室做检查。
沈知年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医生给他稍微清洗包扎了一下擦伤出血的地方,叮嘱说再观察一天。
“京淮呢?”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连忙问谢景廷。
谢景廷斜靠着墙壁懒懒的说:“隔壁病房,没什么大碍,左侧小腿骨裂,需要打石膏绑几周,按照他那个恢复速度,估计两天就能下床了。”
沈知年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怪我。”
谢景廷安慰道:“别想太多,没人能预测到意外。”
回想到当时的情景,沈知年还有些后怕:“京淮明明可以躲开,要不是他突然撞过来,恐怕我……”
他哽住,有些说不下去。
谢景廷沉默不语。
沈知年抿了抿唇,抬起头,举起盐水瓶往门外走。
谢景廷:“你干嘛去?”
“我去看一下京淮。”
“他好的很,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沈知年不解地看他:“?”
谢景廷微翕着唇,话头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说:“郝帅他们都走了,只剩时屿还在那屋。”
沈知年指尖抽动一瞬,微垂下眸,眼睑落下一层沉沉的阴影:“他们认识很久了,是吗?”
几周前在别墅吃早餐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不对,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氛围。
可他也没有多想,因为在此之前,两人还是较劲敌对的状态。
但谁知,只是短短一晚,那股疏冷感就全然褪散,两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他以为是他看错了。
直到昨晚寿宴,他没忍住,在两人离开之后,让秘书调查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资料。
所以才有了情绪失控的那一幕。
原来,他一直以来所遗憾,缺席时屿生命的那些年少时光,段京淮竟然都在。
——
月色清盛,冰凉的月光从落地窗外透进病房,空气里有山茶花的淡香,丝丝缕缕。
段京淮的左腿打了石膏,头上有撞击伤,缠了一圈纱布,其余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但总归没什么大碍,也不耽误日常。
时屿胆战心惊的情绪这才舒缓下来,他整个人像是溺毙的鱼,长长吐出一口气,松懈过后,耳垂上的神经一下一下的跳跃着。
心里还有些后怕。
郝帅和其余人都走了,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风从落地窗缝里飘进来,将薄纱窗帘吹成气流的形状。
段京淮穿着病号服,俊美的脸上还有几处划伤,他垂着眼,视线落到时屿咬的有些嫣红的嘴角,拧了下眉:“疼吗?都咬破了。”
他伸出手去,抬着他的下巴用指腹很轻的碰了下,眸里尽是疼惜和温柔。
时屿轻轻地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他的眼尾还勾着红,原本打理整齐的额发乱糟糟的,刚才苍白到像纸的脸颊这才恢复了一些血色,漂亮的脸蛋有些蔫皱。
段京淮心里动了动,他勾着时屿的手指将他的掌心攥在手里,一边揉捏一边低声道:“我错了。”
“……嗯。”
时屿很淡的回复了一句。
从段京淮跟沈知年挤同个赛道的时候,他就把心提了起来,后面更是接二连三的惊吓。
此时此刻他心里也乱糟糟的。
“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但是我真的没事。”段京淮将人拉到床上,耐心跟他解释tຊ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在撞沈知年的车之前就计算好了角度,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说着,他揽着时屿的腰身,将他轻轻拉入自己怀里,扶住他的耳侧紧靠着自己的胸膛。
“怎么样?”
沙哑又低沉的嗓音沿着胸腔传进时屿的耳畔。
时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紧贴着他的胸口,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肋骨下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耳廓的鼓膜像是有一把锤子在轻轻敲着,一下一下,带动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冲涌起来。
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时屿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他浅浅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还害怕吗?”
段京淮搂住他的腰身尽量压向自己,手指捏住他的耳垂慢慢摩挲着,动作细腻又温柔,像是要替他抚平心头所有的不安。
有风灌进来围着时屿的脖颈打转,专属段京淮的气息缠绕在他的鼻端,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懈下来。
他缓慢地摇头,柔软发丝在他胸前蹭了蹭。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坐了一会儿,片刻,时屿直起身来,不由分说地抓起段京淮的手掌,张嘴咬住他虎口下那块肌肉。
段京淮没躲,黑眸微微沉着,就那么看着他咬,一动不动。
时屿刚开始咬的很用力,咬到这块肌肉的皮肤都失去了血色,后面又松下来,张开嘴,垂眸他看着他掌心那排牙印,抬眼瞪向他。
鼻端僵持的酸涩终于缓和,那颗努力克制了一整晚的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砸在他刚咬红的那块皮肤。
段京淮的心忽得就疼了。
他拉着时屿的手腕靠近自己,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他的眼角,舌尖探出,灼热的气息抵着他,一点一点的将他眼尾的泪吻干。
酥酥麻麻的痒沿着眼皮上的神经蔓延,时屿觉得他身上的温度格外的烫,这种真实存在的气息和触感,将心口起的那点褶皱也被一一抚平。
他浅浅呼出几口气,伸出手去,搂住段京淮的背,指尖慢慢缩紧。
“我在呢。”段京淮说。
吻一路向下,轻落在他的鼻尖,缠绵悱恻。
又移到他咬破的唇角,耐心温柔的辗转啄吻。
鼻息纠缠。
感受到怀里的人终于不再颤抖,段京淮抵住他的额头,声线因动情变得沙哑:“你要是不确定的话,还可以试试别的。”
“我只是腿不能动,别的都还能用。”
段京淮眉梢微扬,唇有些恶劣的勾着笑,那幽深的眼底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痞气。
时屿睫毛猛颤了下,挑着眼睛看他,眼底有朦胧的媚意。
他坐着,忽然将视线落到段京淮的唇上,然后,主动凑上前去轻轻啄了一口。
段京淮僵住。
这是时屿第一次主动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