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上, 时屿说:“……你走吧。”
车灯红的灼目,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声响。
乔治帮时屿打开车门,他迈下车,肆虐的寒风绕着西装裤打转。
时屿裹紧大衣, 朝别墅走。
段京淮眼神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眼底堆积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就那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靠近。
直到门口橘黄色的响应灯亮起, 时屿像是没有看到段京淮人似的, 与他擦肩而过。
段京淮愣了愣。
“时屿。”他喉咙紧了紧,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
时屿按着密码的手垂下, 冷声道:“有事吗?”
段京淮在这儿站了很久很久。
他从早上他就到了, 今天是休息日,他不知道时屿什么时候会回来, 找到时屿的住处后, 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他,一直到深夜都没离开半步。
美国最近气温骤减, 他在外面冻了一天,大脑也有些混沌,抓住温暖的热源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微醺的酒气从空间里散开,段京淮眉心轻锁,关切地问:“你喝酒了?跟谁喝的。”
时屿:“这很重要吗?”
段京淮眸光微虚,嘴角垂着,语气很温柔:“我只是怕你会吃亏。”
“……我没事,跟同事喝的。”
段京淮又接着说:“我帮你煮碗醒酒汤吧,不然会头疼。”
“不用了。”拒绝的冷静又不容置喙。
“……”
时屿:“还有事吗?”
段京淮吐了口气,抓着时屿手臂的手缓缓下滑,攥住他的掌骨,“我想跟你谈谈。”
他的手冰冷,温度沿着掌骨蔓延,将时屿弦在箭上的理智绷紧。
“我不想跟你谈,”时屿将手抽出来,握住门把手拉开,背着他说,“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没想跟你玩,时屿,”段京淮将手撑住门,抵挡住他开门的动作,急切地说,“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时屿抬起眸,轻蔑地看着他:“所以呢?”
“……你要是还生气,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你想听我说为止。”
“我很忙,段总请自便吧。”他用力拉开门,将风雪和人阻挡在门外。
关上门,时屿后背抵住门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心扑通扑通乱跳。
差一点,他又要沦陷了。
屋内自动感应的灯光亮起。
时屿刚到美国就在公司睡了三天,虽然找人打扫了家里,但四处还是冷冰冰的。
即便过去几年也是这样。
时差也倒得乱七八糟,繁忙被掐断,身体就陷入异常的疲倦。
洗完澡已经是后半夜,时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理智控制自己tຊ将段京淮在脑海里剔除,可一阖上眸子,眼底都是他的模样。
他没开灯,光着脚挪到窗户前,拉开窗帘往楼下看,段京淮还僵立在那里。
外面寒风彻骨,天空还飘扬着鹅毛大雪,漫天飞扬的白落在他的发间和肩头,湿漉漉的。
他拿起手机来翻了下天气预报,提示说,一个小时后将有特大暴风雪。
他抿抿唇,打通了乔治的电话:“你开车过来,报警也行,把门口这个人给我带走。”
乔治声音里有朦胧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蔫蔫地说:“老板,现在都几点了,警察也是要睡觉的。”
时屿揉了揉眉心:“随便你用什么方法。”
乔治;“你让他在你客厅里凑活一晚上不就行了。”
“我睡不着。”
“那你让他去局子里蹲一晚上,你就能睡好吗?”
“……”
时屿想了想,又说:“你带他去你家。”
“我家又不是慈善机构。”
“工资,双倍。”
乔治立马就清醒了,忽的一下从床上起来:“马上就到。”
“……”
挂了电话,时屿站在窗台前,将窗帘扯开一道微弱的缝隙。
石阶上已经铺落了一层细细的霰雪,刺眼的光照进时屿眼底,他垂着眸,视线落在身影寂寥的男人身上。
雪很薄很湿,烈风灌满他的大衣,被打湿的发贴在额角,眉宇显得更加深邃。
他的唇色本就浅,此时更是白的虚弱,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很多。
算了算,距离他腿伤也没多少日子。
乔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再这样下去,非要发烧不可。
时屿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穿着睡衣下了楼。
从显示屏里看,段京淮的脸色更是差劲。
时屿抿了抿唇,上前两步将门打开。
寒风瞬间如撕裂般呼啸着侵袭进来,他皱了皱眉,跟段京淮对上视线。
下一秒,段京淮将门别了过去,只留下一道微弱的缝隙。
隔着门,他沙哑的嗓音传来进来:“你穿的太少了,很冷。”
时屿握在门把手上的指尖缓缓缩紧,他避开风口,清冷道:“今晚客房可以借给你用,但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他留着门缝,转身往楼上房间里走。
别墅内一片阒静,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楼下房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低沉的脚步声。
玄关橘黄色的灯光亮了亮,将整个客厅都包裹了一层柔软。
时屿关上房间门,摸出手机来给乔治发消息。
【时屿:不用来了。】
乔治发了个哭丧着脸的表情。
【乔治:可是老板,我都快到了。】
【时屿:工资还是双倍。】
【乔治:爽快!】
时屿总是无意的侧耳倾听门外的声音,可段京淮大概是怕打扰他休息似的,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就这么听着,身心都陷入疲惫,很快便昏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灿白一片,无垠的雪白紧贴着地面。
有厚重的积雪将本就干瘪的树枝压断,“啪”的一声,淹没在雪堆里。
时屿一觉睡到了九点多,洗漱之后,他穿戴整齐裹着大衣下来。
楼下空无一人,连玄关处都没有段京淮的鞋子。
果然已经走了。
也是,段京淮向来是天之骄子,他已经把话说的那么绝,纵然是谁,都不会再停留。
时屿垂着眼睫,眸光暗了暗,稍纵即逝。
出了门,屋外银装素裹,天地间都陷入了一片苍茫的雪景之中。
乔治早就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老板早上好!”
他接过,上车。
刚倚到座位后背,工作手机的短信提示就响了起来。
是昨晚的戴维斯发的。
【抱歉时总,昨晚我喝了点酒,开个玩笑,其实是我手上还有个案子想找你们合作,不知道可不可以赏个脸细谈。】
他瞥了眼,略一思索,回了个“好”过去。
恰巧有工作电话进来,他戴上耳机,边跟那边洽谈,边喝了几口牛奶燕麦。
喝了两口,他顿住动作,忽然发现了端倪。
燕麦是热的,并不是很甜。
不像是店里外带的那种餐饮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家常煮的。
时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前排的乔治,他神色如常地目视着前方,见他看过来,便适时地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时屿垂下眸,没说话。
到了中午,乔治又拎着两个保温袋风风火火的迈进办公室,见时屿还坐在电脑桌前办公,扬声催促说:“老板,你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再工作也来得及。”
时屿盯着电脑道:“放那里吧。”
乔治将保温袋放到会客桌上,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摆着:“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人是铁饭是钢’?”
受不了乔治的聒噪,时屿将文件保存,摘下眼镜长腿迈到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