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怀中人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商延枭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放缓脚步离开了主卧。
不到六点,外面的天色还笼罩着漆黑中。
从昨晚起的大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商延枭下楼时,正好遇上管家从商确言的卧室里出来。
“林伯。”
“三少。”
管家瞧见商延枭的身影,顿时溢出长者才有的心疼,“你这也是一晚没睡吧?身体吃得消吗?”
商延枭看了一眼虚掩的卧室门,“确言好点没有?”
管家实话实说,“还烧着呢,四少原先就把先生和夫人的死因怪到自己的身上,如今老爷子这事,我怕他又要钻牛角尖、走不出来了。”
商延枭皱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商确言一直以来的心理压力。
“林伯,这两天辛苦你先好好照顾确言,等他醒了,我找找时间单独和他聊聊。”
“好。”
两人正说着话,谢奇就从另外一间房间走了出来,而且是已然梳洗起床的模样。
谢奇知道现在的商家正值多事之秋,“三少,你现在要去医院吗?我送你?”
商延枭开口就拿了主意,“待会儿让小郑开车送我去,让余飞留下来看着确言和阿续,至于你,我有另外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谢奇和管家听见这话,浅浅对了一道眼神。
前者快步走到商延枭的跟前,后者则是借着“做早餐”的名义将空间让了出来。
“三少,什么事?”
“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我会和二伯商量过后,让二房那边出面召开股东会议、对外界宣布讣告,应该就在这两天。”
商老爷子算得上华国商圈的巨鳄,他去世的消息一出,势必会引发各界动荡。
“你找几家流量大的传媒号、还有各类社交媒体上的营销号,等到讣告一发布就立刻跟上——”
“就说商祈顺觊觎商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谋划商家财产,找人恶意绑架了老爷子进行威胁才导致了意外发生。”
谢奇听完商延枭的交代,难得迟疑,“三少,这么做会不会太冒进了?”
以往自家老板主打一个稳扎稳打,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行动的,为得就是不打草惊蛇。
毕竟,警方那边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万一此事和商祈顺没有关系,被他逮到机会反将一军了呢?
商延枭的瞳孔深处是难得一见的杀机,“照我说得做就是了。”
真真假假重要吗?
没有证据就不是事实了吗?
以往顾及商老夫妇,他才不愿意把事情彻底做绝,但今时不同往日,再继续“心慈手软”下去,只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自己了!
既然如此,就得把商祈顺彻底架在道德的耻辱柱上,利用外界的舆论引导,让警方将调查的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第090章
或许是彻底卸下了内心深处的秘密, 也或许是因为高烧,柏续后来的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拖着还有些疲惫的身体下了楼。
商确言正坐在轮椅上打算外出,他听见动静, 不由侧眸看去。
管家林伯出声关切, “小柏先生, 你身体好点了没有?”
“没事。”柏续下了楼梯, 瞥见商确言明显还在高烧的面色,“你这是要去哪里?”
商确言强撑着精神,“去集团。”
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们三房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医院那边由兄长商延枭负责,那集团自然就得由他看着。
柏续没有再劝, 只是叮嘱边上郭全望,“看着时间, 让四少准时吃药,如果烧着不退, 哪怕再没时间也得抽空去打针。”
只有身体好全了, 才更有精力应对接下来这场硬战。
柏续又想起了什么,走近,“确言,你有办法短时间内拿到一枚定位器吗?最好是可以监听的那种。”
“……”
商确言眼色微变, 下一秒就示意管家, “有,林伯, 你去我房间,书桌最下层抽屉里面。”
柏续没想到商确言居然备着,有些惊讶。
商确言如实回答,“过年那会儿给爷爷的腕表安装定位器,我就让小郭买了两种类型的。”
之所以搁置了有监听功能的定位器,是考虑到商老爷子向来性格要强,哪怕说话功能有损,也肯定不愿意旁人二十四小时探听身边的动静。
短暂解释间,管家林伯就将一小铁盒拿了出来。
柏续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金属片,厚度也就几毫米的样子。
这是商确言在特殊渠道买的,花了不少钱。
“上面那个黑点是按钮,里面是特殊的感应器,可以自动连接手机信号,以此传输到特定的手机软件。”
柏续将铁皮合上,“好,知道了。”
商确言提醒,“你是要把它用在商祈顺的身上?以他的戒备心,可能藏不了多久。”
而且“窃听”这事一不小心就容易上升到违法层面,如果被商祈顺发现,怕是对方会大做文章。
柏续当然知道商祈顺是个敏感又多疑的性子,只说,“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东西另有用处。”
“我去医院找你哥。”
“顺路,你搭乘我的车子一块过去吧。”
“好。”
……
中心医院的高级私人病房里。
商老夫人从醒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往日温和的双眼此刻麻木而发红,是想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商可舒强忍着悲痛,拿起床头柜上温热的小米粥,“妈,你就当是为了我们,吃点东西吧?爸还是要在,肯定不希望看见你变成这样。”
商老夫人只是静静抚摸着手里的围巾,念叨着,“你爸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我才给他打好的围巾,他都来不及戴上。”
“……”
商可舒扭头强忍眼泪。
叩叩。
病房的门又一次打开。
商可舒和推门的柏续对上眼神,连忙抹了抹自己快要掉落的眼泪,“柏续来啦?快进来。”
柏续快步走近,“奶奶,你好点了吗?”
他看着不到一天内就急速苍老憔悴的商老夫人,眉心微蹙,“小姑,其他人呢?”
商可舒说,“二嫂和颂鸣他们守了一个晚上,我让他们回家休息去了,延枭和二哥应该在外面商量讣告。”
柏续当着商老夫人的面,低问,“大房呢?商祈顺来过了吗?”
商可舒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上,“大姐刚出去洗水果了,祈顺……祈顺还没来。”
商老夫人攥着围巾的手指紧了紧,没吭声。
柏续及时止住这个话题,看向商可舒手里的那碗小米粥,主动靠近了床边,“奶奶,确言昨晚说了,爷爷去世前都还念叨着你的名字。”
“……”
柏续看着她手里崭新的围巾,压住喉间的那点酸涩,“……我听说医院的太平间只有冷冰冰的铁床,你知道爷爷那性子,肯定不喜欢那种环境。”
“你得吃东西、得养好力气,才能尽快带爷爷回家,是不是?”
商老夫人动容,眼泪又掉了下来,内心的悲痛无休无止。
“是,我得带他回家,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太平间里,他等久了,要闹脾气的。”
商可舒含泪,连忙又舀起碗里的小米粥,“妈,你多少吃点,我们才好陪你一块带爸回家。”
商老夫人眸光松动,哪怕食不知味,还是忍着悲痛喝了小半碗粥。
没多久,身心俱疲的她在商可舒的照顾下,再度昏睡了过去。
柏续趁着病房内没有其他人,抓紧时间,“小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商可舒盯着他从口袋中拿出的小铁盒,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下一秒,她就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好,你要我怎么做?”
…
医院天台上方,阴云密布。
商延枭才和商运确认完了讣告的事宜,“二伯,爷爷的讣告以及葬礼示意就麻烦你了。”
“不说这些,在老爷子面前我是长子,在你们面前,我又是个当长辈,这种事情本来就该交给我。”
商运摆了摆手,神色惆怅。
以往商老爷子在世时,管教严格,哪怕身为儿子的商运年过五十了,也不肯放权。
那时的商运还想着替二房争一争,偶尔被骂急了也有过不孝的、暗骂“老不死”的念头,可如今老爷子走得突然,他却没了争的欲望。
商运感慨,“老爷子向来风光好面子,哪怕是走了,这葬礼也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话音刚落,走廊上就响起了脚步声。
面对着走廊的商运率先发现柏续的身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商延枭。
商延枭回过身,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靠近恋人,“阿续,你什么时候来的?好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