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梓白的眼睛里依旧空洞荒芜,根本没有聚焦。
可是……
可是刚才于槐却依然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人在看他。
而且看他的目光格外阴冷怨毒。
“于槐?怎么了?”
于槐被甘棠喊回了神。
甘棠这时候的心神完全放在了还肉仪式上,而且显然他并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张二叔他们该不会早就已经走了吧?”
一听到要还肉,他整个人立刻就待不住了。
少年一推桌子便站起了身,桌上大半的食物碰都没碰就想往外走。
于槐连忙拉住了他。
“没事,我来的时候听了好久。张二叔媳妇这会儿正在闹,他们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待会走肯定来得及……”说着说着,于槐将目光迟疑地对准了甘棠身侧的高大男生。
“可是我来的时候,没想到你这个……额,朋友……‘回来’得这么快。”
于槐犹犹豫豫地说道。
“他现在这样子,应该应该也没有办法跟着我们一起吧?”
于槐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而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只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次,那目光中的极度恶意变得更加明显了。
于槐只觉得背后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揪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跃而起。
循着黑暗中那道恶毒目光袭来的方向,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房梁。
甘棠外婆家一直到现在依然是老房子,人字形的屋顶高挑,密布各种横梁侧梁。梁上一般搭着木板,里头放些杂物。
除非是将后院子里那架高高的竹梯拎过来,寻常人压根就爬不上去。就算上去了,那么薄的木板也承受不了人的体重。所以,那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瞪于槐。而且就算是真的要被人瞪,也该是被面前的岑梓白瞪……可如今于槐看过去,只看到那男生正委委屈屈地伸手去勾甘棠的袖子。
“糖糖,别,别丢下我。”
比于槐还高一个头的男生泪眼盈眶,眸中的惶恐不安浓郁得仿佛能直接掉出眼眶。即便于槐这么不喜欢如今的岑梓白,也得承认,这货现在看上去确实蛮可怜的。
“啪——”
然后下一秒,岑梓白的手就被甘棠用力地拍掉了。
“别碰我!”
甘棠厉声喝道。
第94章
甘棠当然没理会岑梓白的恳求——一如当年对方也没有理会到他的哭喊哀求。
他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岑梓白锁进了房间里。
岑梓白身形高壮,在那一刻看上去却格外的楚楚可怜。
他没有像是甘棠以为的那样哭闹不休,而是沉默而怯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顺着男生英俊的面颊往下滴,直接打湿了甘棠的手背。
身后于槐目光,让甘棠如坐针毡。
他死死咬着嘴唇,心中愈发恼怒,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刻却莫名有了一种抛弃小狗的古怪负罪感。
“啧,不要哭了!你以为你哭起来很可爱吗?!真恶心。”
甘棠板着脸,冷冷冲着岑梓白说道。
一听到恶心两个字,岑梓白顿时身形一颤,高大的男生含着眼泪,白着脸凄凄惨惨地望向了他。
“糖糖……我,我不恶心的。”
他嘴唇微微翕动,甜腻地呼唤着甘棠的名字。
甘棠撇了撇嘴。
没等岑梓白再开口说出什么幼稚却可怜的哀求,直接用脚尖从床底下勾出了岑梓白之前留在房间里的行李。
敞开的拉链里露出了各式各样的小玩具,而甘棠面无表情,直接从中取出了一幅黑色磨砂质地的手铐。这绝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挣脱的小玩具,入手却异常的沉重,做工扎实。
手铐的内侧镶嵌着柔软的小牛皮,为的是让被拷的人在剧烈挣扎的时候,不至于被割伤手腕。从一开始的设计来看,它显然预设了使用它的人即将经历的折磨。
甘棠原本多少还有那些不自觉的动摇,但是在看到岑梓白没出事之前准备的“东西”后,他的眸光再一次变得冰冷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用这幅手铐将岑梓白拷在了床边。
双手高举被束缚在床边的男生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也不知道男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稍稍一挣扎,实木制成的沉重木床,竟然微微有些晃动。
“糖糖,不要……”他剧烈的喘息呜咽个不停,“我会乖的,糖糖,我会乖的!”
哭腔混合着鼻音,让男生的哀求听上去莫名染上了些许难以启齿的色彩。
甘棠额角青筋暴起,不自觉往门外看了一眼,于槐还在房间外等着呢,好在他懂的显然没有作为城里人的甘棠那么多,此时只是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过多的探问。
然而,岑梓白还在用自己的方式祈求甘棠的宽待。
明明双手已经被困在床头的栏杆上动弹不得,他却兀自抬起上身,伸着脖子企图用自己的脸颊磨蹭甘棠的手背。
甘棠一个没忍住,用力地拍了岑梓白那被泪水和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脸。
“你给我安静一点——”
甘棠咬牙且地地吼道。
然后伸手捂住了岑梓白的嘴。
男生在他掌心中剧烈地呼吸着,潮乎乎的鼻息就像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舌尖,舔舐着他的指缝。
但岑梓白确实停下了所有动作和呜咽。
他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眼睫,一眨不眨地望着甘棠。
甘棠深吸了一口气。
“……总之你就乖乖的在房间里呆着,万一我是说万一外婆回来了你就我太无聊了,在午睡,有你在房间里,外婆不会自己进来。”
“……”
“你不是说你会很乖吗?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听懂了吗?”
“唔……”
岑梓白喘息着,在甘棠手下轻轻点了点头,嘴唇无意识擦过他掌心最柔软的一小片皮肤。
甘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倏然收回了手。
“啧。”
一声冷哼,甘棠收手,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身后男生的目光灼热如同岩浆,缓缓滑过他的背脊,可一直到关房门,再翻墙离开外婆家,甘棠都没有回头多看岑梓白一眼。
反倒是于槐,一直不停地回头张望。
“额,就这样?你把他锁在房间里,这样真的可以吗?”
于槐神色凝重,说话时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忧心忡忡。
甘棠冷笑了一声。
“不然呢?我们总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弱智行动吧?”
于槐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唔,让那个人以一个人呆在家里……”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向甘棠说出,自己方才在他家感受到的那股怪异且恶毒的窥视感。
*
说不定,就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于槐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毕竟他这一天一夜,确实被折腾的不轻……还被他爸吓了一大跳。
他想。
*
今天凌晨于槐一回家就躺在地上睡了过去,累得近乎昏迷。
睡到一半,就听到他爸在撕心裂肺的惨叫。
迷迷瞪瞪好不容易才从黑甜的梦中回过神,睁开眼,于槐就发现自家老爸犯病了。
没错,他爸日常就是个疯子。不过,就算是疯子,也有比较平静的时候,和真正发狂的时候。他爸平时顶多也就是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沉浸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够探知到的世界里。
可一旦犯病,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逮着谁打谁,嘴里会不停的嚎哭尖叫。
于槐本来心里还惦记着借肉的后半段“还肉”该怎么做,正准备旁敲侧击看他爸能知道点啥,这下计划也全部泡汤。
他昨天晚上回来太累了,门都没顾得上关,而醒来时他爸正像是疯狗一样冲着门外尖叫。
“怪物,怪物,我要杀了那些怪物,全部都杀了,全部都得杀了。”
疯子的双目赤红,微微凸起,整张脸都变得恶鬼般狰狞。
口水不断随着他的嚎叫涌出口腔。
于槐得承认,饶是他自己,看着他爹那副模样都被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背后更是起了一层白毛汗。
就好像门外真的有什么怪物正盘踞在那里,在用贪婪而阴冷的目光窥视着他,做着捕食前的准备。
于槐当时人都有点被吓得腿软。
呆愣了半天,门外却什么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