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当它们带着那颗头行动起来的时候,表现得也更加迅捷。
更加糟糕的一点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甘棠便明显感觉到,青年对他的“兴趣”很大。
它甚至像是随着印度舞蛇人的笛声起舞的眼镜蛇一般,扭曲的虫躯高高地昂了起来,托举着死人的头颅朝着甘棠探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它离甘棠离的是那么近,近到甘棠都能看到他眼皮上细密的针脚和些许未曾完全脱落的黑色棉线。
这便是张二嫂的弟弟了。
那个被张二叔直接杀死并且分尸的人,那具曾经被打断所有骨头,缝上所有孔窍,短暂塞进了还肉井里的尸体……
“嗬……嘶……给……还……嘶嘶……”
此时它正努力地张大嘴,在不断喷出线虫的同时,结结巴巴地冲着甘棠咕哝着模糊不清的呓语。
甘棠可以感受,新来的怪物对自己有着某种不明由来的渴望和急切,虽然他根本不明白对方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他知道对方存在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被张二叔杀了。
甘棠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他自觉自己还没有崩溃,身体却非常诚实,一直在不停发抖。
对比起来,紧贴在他身后的“岑梓白”却完全不受这些虫怪的影响。
男生利用自己高大的身体,直接覆在了甘棠的背后。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恨不得将甘棠整个人都纳入自己的体腔之内。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紧密,隔着皮肉,甘棠都感受到岑梓白的胸膛,正在微微颤动。
惊恐之中,他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
好一会儿才他反应过来,那是“岑梓白”正在无声的笑。
“糖糖打算怎么办?”
男生的嘴唇似乎就贴在甘棠的耳畔,他含着笑意,软软地询问着怀里脸色煞白吓得几乎晕厥的少年。
“你……你……”
甘棠嘴唇翕动,却压根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少年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努力往后退,想离那两只蠕动着爬向自己的“人”越远越好。
只可惜他再怎么努力,身后都始终堵着“岑梓白”冰冷高大的影子。
因为“岑梓白”,甘棠完全无处可逃。
然而,跟恶劣行为形成剧烈反差的,是“岑梓白”如今依旧绵软而乖巧的声音。
他用手臂环着甘棠的腰,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怪异,高高扬起的嘴角好像能直接裂到耳下……
“糖糖,要我做什么,一定要说给我听哦。你不说的话吗,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毕竟,我很乖的,我什么都听糖糖的。”
张二叔,以及张二嫂的弟弟……它们的鼻尖此时距离甘棠已经不到一米。
距离近到甘棠都能嗅到,它们躯壳中的虫子那特有的泥土腥味和尸体腐烂时带来的恶臭。
【咔嚓——】
像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甘棠在这一刻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在惊恐中绝望地尖叫起来——
“让它们走——走开——呜呜呜呜——走开啊啊啊啊啊——”
甘棠已经彻底语无伦次了。
可“岑梓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明确的吩咐一般。
“那我就好好舔了哦。”
他伏在甘棠颈侧,心满意足地说道。
“唧咕——”
紧贴着甘棠的耳畔,响起了某种湿润黏腻的声音。
然后,皮肤上传来异常湿润而炙热的舔舐感……
甘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附着在自己皮肤上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的舌头。
甘棠异常清晰地意识到这点,可这时候他甚至害怕到不敢偏头去看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好像只要不堪,他就能继续假装下去……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身侧这个披着“岑梓白”皮囊的东西,正肆无忌惮地努力昭显出自己非人的那一部分。
*
“岑梓白”舔得很……很放肆。
细长如蛇一般的东西滑溜溜在沿着甘棠的衣领内侧一直往下,滑腻微腥且粘稠的口水几乎把他的大半个身体都打湿了,时不时的,“岑梓白”还会慢条斯理轻轻啃上甘棠一口——只是肌肤上泛起的微微刺痛,却是令人不敢细想的环形。
而如果说这个噩梦般的晚上真的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那湿哒哒令人作呕的口水确实溢出了丝丝缕缕特殊的气息。
白天在细脚叔家发生的那一幕也再次重现:仿佛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之前还对甘棠无比热切的虫子们瞬间停下了前进的环节,只能不甘心的徘徊在那看不见的屏障前,再不敢靠近一步。
甚至随着那气味的渐渐蔓延开来,原本盘踞在尸体内部的虫群都开始逐渐涣散。
它们渐渐从尸体中跌落,滚在地上,化作一团不成形的虫团。
过了好一会儿,它们才挣扎着,像是逃命般收回了自己柔软的躯体,一股脑的挤回了尸体的内部。
慢慢的,慢慢的,就跟来时一样,它们拖拽着人类腐臭的身躯,向后退了过去。
“呼……呼……”
树林里只剩下甘棠的急速喘息。
一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在憋气,而现在他却喘得连横膈膜都开始隐隐作痛。
附着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好像一张湿湿的大毯子,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可甘棠的眼球完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余光就会瞟到岑梓白的真面目。
睁眼睁得太用力,又或者,是因为极度恐慌,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从甘棠眼眶中落下,但很快又被某种细长柔软的东西温柔地舔舐干净。
第105章 补字
甘棠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毕竟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错判时间的长度。
他感觉自己就那样僵持在原地呆了很久,久到手脚都开始发麻。
但又因为大脑的空白,回过神来时候,只觉得一切仿佛只发生在瞬息。
原本热切的企图靠近他的虫怪,在尝试无果之后,终于像是认命了一般,慢慢退了回去。
一阵窸窸窣窣地摩擦声响起,杀人者与被杀者浑浑噩噩相伴而行,再一次潜入了扭曲而幽暗的密林深处。
它们身体病态地蠕动着,身后留下了一道半透明的,长而滑腻的水痕。
“他们要去哪?”
反应过来的时候,甘棠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身后的“岑梓白”竟然立刻就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当然是井底,那里才是它们的家啊。”
“岑梓白”似乎又笑了一下。
张二叔和青年的头颅虫怪消失之后,密林并没有陷入原本的寂静。
恰恰相反,它们的离开就像是某个无声的开始。
更多的细碎动静在黑暗中逐渐响起。
在丛林里,在树梢上,在甘棠视线所无法企及的森林深处……有许许多多多的东西,都在急促蠕动爬行。
甘棠看不清它们的具体形态,也许是为了避开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标记物气息,那些东西都刻意避开了甘棠所在的位置。但是偶尔,甘棠还是能透过灌木的枝条,在手电筒的光晕中瞥见一闪而过的影子。
好在从轮廓上来看,它们并不是人类,应该只是一些林中常见的野兽。
可是那绝对不是正常的野兽。
哪怕只是一瞥甘棠也能肯定这一点——那些东西扭曲而怪异的动作,跟“张二叔”还有那颗头颅是一模一样的。
……这些东西到底还有多少?!
甘棠只想尖叫,但是所有的声音都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背脊和胸口都已经被冷汗以及“岑梓白”的口涎所浸透,心脏在胸口深处砰砰作响。
甘棠有那么一刻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妄想,亦或者,只是是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噩梦。
不然,他真的很难解释那些“东西”的存在,那些虫子像是寄居蟹一样寄居在人类和动物的躯体深处……
虫子。
那么多的虫子。
甘棠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还好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却柔软光滑,他没有摸到任何蠕动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甘棠口腔里腾起了一股血腥味。
利用咬破舌尖的刺痛,甘棠努力维系着一丝清明,然后他颤抖着问道。
“岑梓白”听到问话后,回答得却相当轻慢。
“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别看它们外形上有点恶心,其实蛮脆弱的。就是因为太脆弱,所以只能寄居在人类的躯壳里,算是一种比较厉害的……唔……用人类的话来说,寄生物?”“岑梓白”咕哝了一声,“不过糖糖真的不用害怕,那玩意不会在外面停留太久,毕竟井外面的世界对于它们来说,条件也太恶劣了,它们会尽可能尽快回去的……”
回到那幽深漆黑的井底。
还是那里更好,更加适合“它们”的生存。有奔流的地下河水永不停歇,带来充盈潮湿的水汽,有永不变动的极致黑暗与寂静,千古不变的暗影包裹着井下微微颤动,陷入永恒混沌的子民……
“它们之所以会找上你,纯粹只是因为很喜欢糖糖而已。你的味道很甜,非常,非常美味……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最适合……”
后面岑梓白在说些什么,甘棠其实完全听不不清了。
因为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完全不打算遮掩自己真面目的怪物,已经自顾自地绕到了甘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