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两种东西最可怕,一是聪明的人想改变命运,二是聪明的人执着又认真。
他们会成功,一点也不意外。
初步的挑战已经达成了。紧随其后的第二个挑战,从他们踏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就出现——
自然是逃亡。
他们逃跑的消息,最迟两个小时内会被监狱方知道,这时候警方一定会出动大量人手高压搜捕。四个人一起逃跑,无疑是显眼的。
曾嘉礼冷静地分析局势:如果他们分开,分散成四人各奔东西,逃亡成功几率也许会上升。可如果他们不分开,他们抱团,逃亡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这四个人团队中,有两个是不稳定因素。
孔松头脑简单,光有一身力气,缺乏反侦察能力,骗不过警察。而郑思源这个男人老实巴交,心理素质不行,不会撒谎更不会伪装,很容易露出破绽,这些都是容易导致行动败露的导火索。
我并非性情凉薄,我只是客观实事求是地推导出一切……曾嘉礼心中喃喃道。
当然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曾嘉礼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画面:孔松摔杯子,第一次是两凸面,第二次是两平面……
他看了蒋文林一眼,聪明人之间从不需要多废话。蒋文林心领神会,面上笑了笑。
他道:“兄弟们,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除了早有预料的曾嘉礼,另外两人都惊了。
“分开?为什么!?蒋哥,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刚呼吸一口自由的口气,你不要我们兄弟仨了吗?”
“对啊蒋哥,我知道你要偷渡,我可以跟你一起。你跟你逃往海外,我什么都不会,不过我可以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你心情好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孔松语无伦次,一米九的男人态度激烈:“不行!我不想跟你们分开!”
蒋文林擅长引导,他一开口就充满了沉稳安定,他努力安抚同伴恐慌的心情,“你们别急,不是我抛弃你们,是警察——”
“警察?”
“没错,是警察。”
“警方知道我们逃跑后,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这时候我们四个人还在一起,行踪就很显眼,我们必须分开。”
“这……”是有这样的道理。
这场越狱成功后,孔松对蒋文林的崇拜抵达巅峰,在他心中,蒋文林的存在感已经超越了神明。
孔松对蒋文林言听计从,他跪在地上,膝行两下过去:“蒋哥,我本来都被判了无期徒刑,终生不能假释的人了,本来就只想搏一搏,没想到还博成功了,我出来了。我的脚站在江州市的地盘上,这种事我之前想都不敢想,是你给了我一次新生的机会。”
“蒋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文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在安抚忠诚的家犬:“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不能前功尽弃,从今往后,警察是猫,我们是鼠,这一辈子注定了要躲躲藏藏,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各自散开逃到天涯海角,投奔新的生活,跑到警察抓不到的地方,让他们一辈子也抓不到你们。”
警察一辈子也抓不到。
这句话对逃犯来说,真的是比什么恭喜发财、身体健康实在,胜过千言万语,一句最好的祝福了。
“蒋哥,我会想你的!”孔松热泪滚滚而下,神色依依不舍。
“不要想我,我们纵使分开了,可有缘自会相聚。”
这句流传千古的话,拥有无数的魔力,给予了无限想象。
孔松被鼓舞出了力量。
蒋文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警方一开始会在城市里布控设伏,按照四个人的行踪去搜寻,直到查无所获后,才会调转思路,猜测他们已经分开了。
接下来的场景,警方事后在高速公路的道路监控里发现,四人模糊的影子,在风雨中挥手告别,分别逃往了东西南北四个不同的方向。
空气中远远还有一句几乎难以辨别的呼喊:“这一场台风影响会持续一周,是我们躲藏的最好时机,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一边,警方在开视频会议:“小江同学,你是说,他们为了针对我们四人搜寻计划,早早选择了分道扬镳?”
“是的。”
蒋文林他们智商绝顶,预判了警方的预判。
可是在江雪律的帮助下,警方也预判了他们的预判中的预判。一场轰轰烈烈的猫鼠游戏,如今正在风雨肆虐中拉开序幕……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逃跑计划,蒋文林选择了南下,曾嘉礼去了深山,郑思源准备往西跑,孔松则想要北上。
四人分开时,孔松找郑思源帮忙撬了路边的一辆车,孔松想着逃跑需要一辆交通工具。
“这辆车好!”他在路边精挑细选了一辆车,是他入狱之前碰都不敢碰的某牌子车。
郑思源帮他撬开了,孔松上了驾驶座。他恶习难改,上了驾驶座第一反应是搜刮车主的钱财,成功摸出了一包烟、两千块现金、一块手表和一张银行卡。他抬头发现,车前座镶嵌了一座看上去很贵的观音玉像,头顶也悬挂了一个散发幽幽檀香的平安符,上面写着“一路平安”。
这正对了他的胃口。
孔松见猎心喜,他想也不想用了蛮力,把玉像抠走,打算找一个地方卖了,作为逃亡经费。
又出手把平安符扯断,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希望这个红符能保佑他逃亡一路顺风平安。
浑然忘记了,这平安符又不是自己求来的,这符只保佑车主,不保护偷车贼。
孔松继续摸索,这一摸索又有惊喜。
后车座居然有车主留下的换洗衣服,孔松见状,欢天喜地换上。
换完衣服后,他对着前视镜照了照,嚯真别说,换了这身鲜亮行头,除了这过分暴露他身份的板寸短发,谁能知道他是一名囚犯?
更别提,车主还留下了一顶帽子。
帽子一盖,连板寸都看不到。这警察能发现我?孔松嗤笑一声,心中无比自傲。
四人就此分道扬镳。
孔松决定去车站买车票,离开江州市,他是重刑犯,入狱有一段时间了,他不清楚时代在变迁,现在买票都要实名制了。
他也不知道,大批武警已经封锁了市区所有交通要道,对所有想要离开江州市的车辆逐一排查。如今警务系统都是联网的,供电恢复后,他的照片一刷新,登上了公安部警务系统的通缉令。
孔松。
男,1985年生人,身长190公分,体型高大,眉毛上有一道伤疤……
他更不知道,因为他们的出逃,港口、机场和车站全部受到严密监控,大批乘客滞留,理由也是现成的。“女士们先生们,目前受极端恶劣天气影响,所有航班暂停起飞,请耐心等待。”反反复复并用多种语言来回交代。
乘客们果然没发现什么端倪。
风雨天气不会贸然出行,他们也没发现,自己滞留在大厅里时,警察来来回回走动,除了维持秩序,一双双火眼金睛还在人群里寻找逃犯。
孔松认为自己的伪装很完美,理直气壮地踏入了车站,还在候车厅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跷着二郎腿。
等到排队人数减少,他才走过去准备掏钱买票,结果就被问身份证。
“身份证?我没有身份证。”
工作人员微笑:“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没有身份证无法购票,下一位。”车站的电脑向来卡顿,通缉令发过来也查看不了,再加上通缉令上的囚犯都是一身蓝色马甲,工作人员隔着窗户,注意到眼前这名乘客衣着得体,没看出什么端倪。
“怎么不能购票了?”
孔松急着狂拍玻璃窗,后面的乘客看不下去,“现在就是不能购票,你几年没坐车了?”
孔松被问得心里一惊,连忙支支吾吾道:“我出门太急,忘带了。”
工作人员显然见多了胡搅蛮缠的人,微微一笑,姿势标准地伸出一只手指向左边:“这位乘客,您可以去隔壁窗口办理临时身份证。”
靠!!!
不管是不是临时身份证,他都没有!他要是敢踏进去,分分钟自我暴露。
孔松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他想通过长途交通工具逃亡的想法破灭了。
另一边对讲机在悄无声息“小江同学,你是说孔松已经换上了偷来的衣服,一身黑衣服戴帽子?”
目之所及,车站内部,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打扮,加上滞留人群,候车大厅足足有两三千人,要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找人,用大海捞针也不为过。孔松更是混迹在人群里,很容易被人忽略。
更别提,孔松这个人性格狡猾,他穿的衣服是正反两穿的颜色,随时可能变更衣着。
江雪律想了想,他看到了一个场景,提出一个可能性:“警察先生,如果想快速抓到他,也许可以看脚底呢,时间太仓促了,他的鞋子来不及更换。”
江雪律一双眼,看到了孔松抬脚走路的场景,男人低垂着脑袋看上去平平无奇,即使落在每一个场合,走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注意他。
少年目光下移,注意到了孔松的脚下,那是一双跟黑色西服裤子截然不同的蓝色布鞋,更别提当这双鞋子抬起,眼尖人能看到一小行字“蓝泊山监狱”。
“你是说,他还穿着蓝色囚鞋!!!”
所有人醍醐灌顶,开始满大厅找鞋。
这一双鞋的样式也发到了各大警员的手机里。在一双双男人和女人老人琳琅满目的脚和鞋子中,警员看过了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类型繁多的鞋,包括但不限于皮鞋、长靴、平底鞋、高跟鞋乃至拖鞋,还有人压根不穿鞋,恶……
很快他们确实注意到了一双蓝色的鞋子。
他们眼眨不眨地盯着,发现这双鞋子属于一个挺高的男人。
发现这双鞋的小警员激动得呼吸都停了,才道:“找到了队长!小江同学说得没错,真的有一双蓝色囚鞋!”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目标,眼里是孔松的一举一动。
在人山人海中,找一个嫌疑人很难。
寻常时候,谁会特地去注意一双鞋,可一旦锁定了方向,按鞋找人,那目标便一下子脱颖而出了。
“好样的!”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快速往目标走去。
另一边,周遭人声鼎沸,孔松心脏突兀地停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能久留。
他果断地拔腿,使出飞毛腿一般的速度匆匆离开了候车大厅,跑到了停车场,继续驾驶那辆他偷来的汽车。
果然是他!他跑了!
“各单位注意,嫌疑人跑出了候车大厅,正在驾驶一辆车牌号为江A五四三九的黑色车辆,不要惊扰民众,更不要打草惊蛇。”一道冷静的声音在对讲机里响起。
众警员听令。
所有人开车跟随。
一旦锁定了嫌疑人,对方的行踪根本无处遁形。无数监控电子显示器上,都是孔松的一举一动,无数电脑同时运作,发出极有存在感的嗡鸣声。
电脑前座椅坐着一名名警员,他们头戴耳机,很快有联络信号插入:“交通指挥中心你好,这里是武警部门,请求协助,嫌疑人正在往康庄大道行驶,请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进行阻拦。”
交通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嫌疑人穷凶极恶,一旦打草惊蛇可能狗急跳墙,做出不理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