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那个连续杀人魔又不是他,他在这里紧张个什么劲儿?
苏耶尔以夹杂着微妙的怨念的目光看着从阁楼往下探出头来的黑发青年,有些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为什么别人家的信徒都是为神明排忧解难的,他的信徒却一个两个只知道给他增加烦恼呢?
苏耶尔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艾格当然不可能知道苏耶尔都在想什么,只站在楼梯上,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清澈而又无辜。
苏耶尔:……他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只是看着艾格,苏耶尔突然想起来了当初对方找上他的门的时候,穿的那一身黑底银边的制服。
这样算下来,苏耶尔其实已经三次见到过那一身制服了。
第一次是当初艾格抛尸在他的家门口,那些来调查的警察当中,有一位明显与众不同的调查员就穿着同款的衣服;第二次是艾格为了降低他的警惕的装扮;第三次则是之前降临在夏利的身上的时候,那些以[鬣狗]作为代称的刽子手们。
毫无疑问,他们应该是隶属于同样的——至少是拥有着同一个职能的某个组织机构当中,彼此之间或许有所交集,但是也或许连面都没有互相见过。
苏耶尔于是直接便向艾格发问了:“你之前伪装成警方来到我的公寓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制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这既然是来自于苏耶尔的提问,那么艾格当然是知无不尽、尽无不言。他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犬那样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苏耶尔,无比配合的回答他的问题。
“您知道的,我曾经信奉于智慧女神,并且在经过了一定的努力与贡献之后,得到了我应该得到的那一份眷属。”
“不同的神明拥有着不同的权能,而神眷者将能够根据自己的身上神眷的多少,从这权能当中获得由此而衍生的力量。”
身上所负有的神眷等级偏低的人并不能够从这当中得到太多的什么,最多就是根据其所侍奉的神明的权能而表现的诸如身体更强健一些啦、思维更灵敏一些啦,行动更灵巧一些啊之类。
但是从四级神眷开始,信徒就已经能够得到一定的力量来进行使用。
这一点苏耶尔知道。先前夏利就已经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了自己的能力。
“信奉不同的神明,便会得到不同的力量。不仅仅是正神的信仰,邪神同样能够为自己钟意的眷属带去远超常人的能力。”
“并不是所有得到了力量的人都心怀善念的。为了能够更好的管理和做出约束,由政府牵线,成立了归属于警务体系但是又独立存在的执法机构。”
黑发男人轻声的吟颂着加入那一个机构的时候所要背诵的誓言:“我们赞颂真理,追奉正义,守卫和平。日光之下无有阴影,我等拥簇于此,自成一堂。”
“我们是——”
“【明日之庭】。”
***
夏利的手中提着煤油灯,沿着幽长深邃、呈现螺旋转向下的楼梯行走。高跟的小皮鞋踏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又经由墙壁反射回来,显得异常的响亮。
这是位于塞卡尔德家书房的密道。在今天之前,夏利从来不知道自己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向下的密道以及由此所延伸出来的空间,还是偶人在打扫书房的卫生的时候不慎打翻了书柜,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才让这一条密道显露了出来。
想到这里,夏利不由抿直了唇角,蓝色的眼瞳当中蒙上了些许的阴霾与不快。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偶人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呆板和笨拙。之后仍旧需要进行更多的调试、以及更多的联系、以便让操纵能够更加的细微不露破绽才可以。
密道并不算很长,夏利很快就已经走到了底。这里是一处小小的、不到十平米的空间,打了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的柜子。
夏利在稍作查看了一番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这一间密室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这里应该是他的父亲平日里面用于存放一些无比机密的文件的、最为隐蔽和保险的场所。在他的大哥和姐姐陆续步入政坛之后,他们手上的一些文件也会存放于此。
这里有着和塞卡尔德家前途攸关的一切——政治、财产、姻亲,以及其他诸多的关系与联系。而作为日后继承塞卡尔德家的人,这些自然也是夏利需要去了解的东西。
他当下便也不急着从这里离开了,而是就着煤油灯显得有些昏暗的光线开始一边整理、一边察看起这些文件来。
最后,有两份文件被夏利单独挑拣了出来放在一旁。他拿起那两叠纸,皱起了眉头。
因为只有这两份文件上的章印与其他的略有区别——而夏利恰好知道,那是他的姐姐的习惯,会给重要的东西再落一枚自己的私印。
夏利于是开始翻阅这两份文件的内容。
《关于埃勒斯韦纳大坝崩塌一事调查报告》,以及……
《取代日之教会计划表决书》。
第20章 窃火(十四)
夏利睁大了眼睛。
尽管在那一场惨案、同时也是改变了夏利一生的转折点发生之前,夏利真的完全就是“天真愚蠢不知事”的代表,但至少基本的尝试和该知道的常识,夏利还是清楚的,不是真正的离了人就活不下去的巨婴。
而这两份盖了塞卡尔德大小姐的私印、大抵是重中之重的文件上所提及到的,也并非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寻常之辈——也就是说,是刚好都在夏利的知识包纳范围内的。
埃勒斯韦纳大坝崩塌发生在三个多月之前,那是一场不仅仅只是在威洛德纳帝国,而更是在周围的数个国家当中都引起了轰动的、无比恶性的灾祸。
位于威洛德纳帝国南部的埃勒斯韦纳市的一座大坝在一夜之间崩毁,倾泻而出的洪水有如鲸兽一样不知道吞纳了之下平原上多少的土地以及居住在上面的居民。
这其中所造成的可怕的经济损失都可以暂时的先忽略不计,与之相比,更加引得整个威洛德纳帝国震动的,是在这一场灾难之中几乎难以去具体统计的死伤人数。
哪怕是再冷酷无情、不把人命当做是一回事的冷血的政治家,在公共场合谈及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必须表现出一副万分悲痛的模样。
否则的话,愤怒的群众会抓住这个缺口,毫无保留的宣泄他们对于这一起灾厄的震惊、痛苦与恐惧的。
只要是聪明人,没有谁会选择去在这种时候当这个众矢之的的靶子。
事态如此严重,中心区和皇室自然也都需要对此有所表态。而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一份调查报告,显然,夏利那一位信奉律法之神并且在法庭供职的兄长或多或少的解除了一些和这一起大坝的崩毁相关的事件调查。
至于另一份表决书,当夏利将其翻开之后,却发现里面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一个名字之外,这一份文件上就只落有塞卡尔德家大小姐的私印,但是也同样没有签字,或许代表着拿到这一份表决书的主人尚且还没有做出决定。
但光是那一个名字,却已经足够让人为之胆战心惊了。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无论是天之上还是地之下,全部都是在那一位尊贵的【太阳】的统领下运转的。
而作为侍奉【太阳】、追随其光辉并虔诚的奉上信仰的日之教会,自然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教徒最多、势力范围最广、教会数量最为庞大的存在。
毕竟其存在本身,便代表着人类对【太阳】的尊崇和景仰。即便并非日之教会的教徒,也绝无可能对【太阳】的存在心怀不敬与恶念的。
因此,这样一份居然妄图将日之教会的地位与势力蚕食并且取代的计划,当真可谓是一种大无畏的行为。
夏利尽管聪慧,但是他以前终归是被在家里娇养的太好,以至于对很多外面的东西都不知晓。
比如眼下,他只能够猜测这或许是因为日之教会所攫取的凡世间的权利都已经隐隐越过了各国的皇室,才会引起有人想要出手干预,但更为深入的一些猜测与了解,夏利就不可能知晓了。
只不过,或许是来自于某种直觉的牵引,夏利总觉得,既然这两份文件能够被姐姐特意的挑选出来,那么一定拥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更甚至有可能……塞卡尔德家的灭门惨案,也都是和这两份文件能够牵扯上关系的。
他想了想,并没有要把这两份文件带走,而是将他们重新在这一间小小的密室当中重新藏好,接着才原路返回。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夏利并没有开灯,而是一个人坐在塞卡尔德家大厅的沙发上,开始窗外的月亮怔怔的出神。
对于现在的夏利来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获得了一段偷来的人生。他的一部分已经在那一天随着父亲、兄长和姐姐被一同“杀死”了,如今留在这里的,不过是由对敌人的仇恨、以及对那位尊贵、慷慨而又伟大的存在的信仰所堆积填充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所以夏利所有的行动最终所想要达成的目标也不过只有两个。其一自然是报仇,其二则是要将那位存在的信仰远布。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够为对方做到的一些事情了。
在心底短暂的向着苏耶尔祷告了一下之后,夏利便又开始继续自己的思考。
……那么,他需要一件事情,一次契机,一个方法,让他能够进入塞卡尔德家原本的交际圈当中。
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更多的有用的讯息,为无论是他自己的目的也好,还是他所想要效忠和奉上更盛大的仪式与祭品的神明也好,提供足够的便利。
我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夏利想。
一个能够让他正式的作为“塞卡尔德家”的代表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接受所有曾经属于塞卡尔德家的关系与人脉的机会。
夏利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那些在大宅内游荡的炼金人偶身上,眼前忽而一亮。
他或许,已经找到这个机会了。
***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
苏耶尔认认真真的先是洗了手,然后又洗了脸,非常慎重的点燃了他之前从托纳蒂乌的宫殿里面顺走的、据说能够给人带来好运的日光花,最后正襟危坐在了窗前。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洒在了桌面上。苏耶尔双手合十,在内心无比虔诚的做了祷告。
伟大的卡池之神啊!信徒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抽卡能出个货!
——没错。
有赖于夏利和艾格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下蛋……啊不,是提供信仰值,苏耶尔现在已经可喜可贺的4050的信仰值!已经可以下卡池抽上四个十连了!
苏耶尔非常重视这一次相对于之前来说都能够爽抽的机会,特意千挑万算,选了一个(他自己心目当中的)黄道吉日,又硬熬到了凌晨,就是为了让玄学发挥到极致!
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已经“滴滴答答”的转向了“三点”,苏耶尔屏息静气,精神再不可能比现在更加集中和通达。
我的回合!抽卡!
“噗噗噗噗”,卡池一连吐出来了十张卡,随后在苏耶尔紧张的注视当中全部都飞快的燃烧掉,化作灰烬消失了。
也就是全部都抽空了的意思。
苏耶尔像是有些牙疼的那样“嘶”了一声,只能疯狂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小事,就当是垫刀了。
不过他仍旧还是在心底虔诚的又拜了拜,这才开始尝试自己的下一次抽卡。
然而事实证明,苏耶尔在看吉日和占卜这类事情上大概是没有什么天赋的,因为他后面的两次十连依旧是蓝天白云,空空一片,干干净净的持有卡槽都不知道刺痛了谁的眼。
看着自己最后剩下的十连,苏耶尔的手抖了又抖,感觉比用钝刀子割肉还要疼。
苏耶尔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葛朗台的感受了,哪怕只是从他的手中往外面拿一点信仰值,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在“哗哗”的滴血啊!
有鉴于自己先前的三次十连全部走空,这最后的十抽苏耶尔开始采用单抽,仿佛那些信仰值在手里多握上一会儿,就能自己再生出新的小信仰值来一样。
单抽!单抽!单抽!单……卧槽!
虽然嘴上说着什么“单抽出奇迹”,但实际上伴随着一发又一发的落空,苏耶尔自己的心头其实都不怎么抱有希望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一种心如死灰当中,又一张被抽出来的卡牌安静的悬停在了苏耶尔的面前。
苏耶尔等了等,又等了等,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嗯?!这一张卡居然没有化作灰烬消失?!
苏耶尔当即垂死病中惊坐起,飞快的点击了那一张卡牌查看详细信息。
只是仍旧让人有些失望的是,这并不是一张苏耶尔梦寐以求的角色卡,而是一张事件卡。不过,比起来苏耶尔至今囤积在手中、找不到使用机会的那一张只有两星的事件卡,他这一次抽到的事件卡是三星的,珍惜程度已然上涨了更多。
苏耶尔将卡牌翻转了过来,正面的图案是一个闭着眼睛、微笑着落泪、头戴圣冠的女子,从她的身后衍生出来了一对宽大的、像是天使一样的翅膀,将女子大半的身躯都包裹在其中。
画面整体都呈现出黯淡的灰色,却唯有女子双手交叠置放在胸前,捧着一枚猩红色的苹果,成为了整张画面上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