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风过去看了一下油布,发现还在,估计是他们回来的及时,才没被这人拿了去,一时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便让他离开了。
宴清霜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这人是谁啊?”
顾庭风讥讽道:“门二,门婶子的二儿子,这人有贼心没贼胆,不像他娘还有大哥,但是平日里也喜欢干些小偷小摸的事。”
想到夫郎以前没怎么接触村里的人,嫁给自己以后也很少在村里逛,便特意交代了一下。
“以后见到门家的人离远些,尤其是门家老大,还有一个王麻子,一个字都别和他们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村子里也一样,有好人就有坏人,这两人可算得上村里最坏的了,一个专门偷鸡摸狗,嗜赌成性。
另一个更是泼皮无赖,地痞流氓,村上的二流子,癞皮狗,和当初的顾承仁一样,喜欢花街柳巷,有了钱就到娼门里喝花酒。
不过自从顾承仁在围殴中被打断了腿,狂不起来了,加上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窝里横的性子,现在每天不情不愿的待在家里干活,没见出来过。
可这王麻子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浑,家中老爹老娘年纪大了,管不住,亦不敢打骂。
他没钱了就伸手要,要不到就翻箱倒柜的找,找不到气急了还要给老爹老娘一个大嘴巴子,逼迫他们把钱拿出来,最后就连两老的棺材钱都给偷走了。
那王大娘悔啊!气啊!可是也没人愿意管他们家的事,就连村长也不太愿意管。
当初村长见王麻子如此忤逆不孝,就带着人想将他绑到祠堂里,准备好好跪上几晚。
可王麻子老娘却拦着不给绑,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怕出了好歹,最后还把人都轰了出去。
这老东西就是自作自受,村长当即就撒手不管了,叫上人又回去,以后他家的事谁都不管。
于是那王麻子愈发变本加厉,和那门家老大搅混在一起,在村上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
特别是他左邻右舍的,着实恨得牙痒痒,只能关紧院门,拿他没办法,这人除了门老大,还结交了一帮酒肉朋友,时不时的就来村里逛一圈。
一群人懒散晃荡,看着就不是好的,可碍于人多谁也不敢吱声。
最近这王麻子手里没银钱了,楼里不让进,酒也喝不起了,反倒又在村上放肆起来,居然还敢调戏村里的嫂子夫郎,偷偷欺负人家。
路上碰见都要说上几句荤话,过过嘴瘾,不止如此,这村上还有好多嫂子哥儿都被他摸过手,调戏过。
有些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回去和家里人说,怕遭嫌弃,被婆婆瞧不起,自家相公心里也会起芥蒂。
甚至有些平日里就不怎么维护自家媳妇儿、夫郎的,回到家更是不敢说,只能暗自里叫苦,走路上遇见都赶紧躲开。
这人居然这么坏,宴清霜听着也是来气,见相公神色认真看着他,连忙保证道:“我一定不说,看见就走远些。”
“嗯。”
顾庭风摸了一下他的脸,有心想说被欺负了也要回来找自己,可转念一想,自己怎么会让他受欺负呢?
这豌豆被大太阳晒了好几个时辰,叶子都晒脆了,碰上去都能听见噼啪的炸开声,顾庭风把油布铺在地里,再把豌豆抱到上面。
宴清霜就拿了根粗木棍,坐在地上轻轻敲打一下,那里面的豌豆就掉出来了。
没有带簸箕来,里面的碎杂草屑筛不出来,就大致的颠了几下,装进麻袋里,顾庭风扛在肩膀就回家了。
打完豆子身上都沾了草屑灰尘,回到家就烧了两锅水,两人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顺带把头发也洗了,趁现在还有一点落日余晖,顾庭风和宴清霜就在院子里把头发用布巾擦了一下,然后晒干。
宴清霜拿了根簪子把头发挽起,准备到灶房里做晚饭,忙活了一整天,肚子早就饿了。
顾庭风本想把两人的衣服拿去洗了,宴清霜拦住不给去,“放着我明天洗,你进来帮我烧火。”
院子里的活计宴清霜舍不得让他再插手,而且洗衣服本来就不是汉子的活计,他明早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洗了。
灶房里也一样,不忙的时候,最多让他帮着烧火也就算了。
顾庭风不想在这种事上和夫郎闹别扭,便放下衣服帮他烧火去了。
今天摘得野菜多,趁新鲜准备都做点,野葱辛辣还有些呛,用来炒腊肉最好不过了,就是不怎么好清洗。
荠菜原本准备打个汤,可滚地菜打汤更鲜美些,就留着明早上包荠菜包子吃。
家里就两人,从下面割一块双菜腊肉就够了,温水搓洗干净后下锅煮一下,捞出来切成片。
今年的腊肉腌得好,熏的时间也长。切出来味道咸香醇厚,颜色鲜红发亮。
这个可以生吃的,宴清霜从这中间切了一块,凑到顾庭风嘴边,“闻着味很香,尝一块。”
顾庭风凑过去吃了,确实很不错,宴清霜见他吃完,弯着眉眼又回去继续炒菜。
野葱炒熟了很好吃,他就多下了一些一起炒,马齿苋焯水切小段,留着待会凉拌。
第115章 吴嬷嬷
等腊肉出锅以后再打个汤,水开后放点猪油,把洗好的滚地菜放进去,打两个鸡蛋进去搅散,最后撒点盐就好了。
饭做好以后,傍晚的天气也不算热,两人就没去院子里吃,菜就摆在灶台上,拿了根凳子坐在边上吃。
“我去拿两个小碗,喝点汤。”
顾庭风拦住他,“我去吧,你继续吃。”
见他只拿了一个碗过来,宴清霜看着他,“你不喝点吗?这个汤很鲜的,我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咱俩一个碗就行了,省得你待会还要多洗一个。”
宴清霜怀疑的看着他,多洗个碗有什么费事的?顾庭风坦然自若的继续吃饭,还盛了碗汤摆在两人面前。
吃完饭顾庭风到后院喂牛,多给抱了些青草,这牛这段时间也受累了,得好生伺候着。
他就蹲在院子里洗碗,还把大锅搬出来一起洗,锅底也擦得锃亮。
“看我捡到了什么?”
顾庭风把手掌凑到他面前,上面是三个鸡蛋,尖尖小小的,还带着血丝。
宴清霜面上欣喜,忙擦干净手站起来,“鸡下蛋了?”
“嗯,下了三个,我刚从窝里拿出来的。”
顾庭风把鸡蛋放到他手里,接过大锅倒扣在院子里,“拿去屋里放好吧。”
“好好。”
宴清霜看着这几个鸡蛋,喜不胜收,去年家里能下蛋的鸡都宰吃了,想吃个鸡蛋都得到村上买。
现在自家鸡也开始下蛋了,估计再过不久,另外五只母鸡也快了。
到时候自家吃不完的就拿去卖,宴清霜越想越高兴,弯腰把装鸡蛋的罐子翻了出来。
还是以前的那个土罐子,里面装了些麦麸,他就直接放进去了。
外面小黑小黄突然“汪汪”的叫了两声,吴大壮和溪哥儿推门进来,喊了一声:“庭风,你在家吗?”
“在家,”顾庭风从屋里走出来,见他俩一起来了,便问:“怎么了?”
吴大壮脸色有些急,快速说道:“我想麻烦你赶着牛车,和我去一趟镇上,嬷嬷的病又重了,家里备的药都吃完了,想去给他抓些回来。”
这天都晚了,村口没有牛车,嬷嬷的药耽误不得。
人命关天的事,顾庭风心里一紧,一边把牛牵出来套车,一边对夫郎匆匆交代道:
“我和大壮去镇上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院门关好。”
“好好,你俩快去。”
这再晚些估计镇上的医馆都要关门了。
等顾庭风和吴大壮出去后,宴清霜也没进屋,陪着溪哥儿一道去看吴嬷嬷。
吴嬷嬷的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以前偶尔还能下床,到院子里坐坐,晒晒太阳什么的。
今年完全下不来床了,饭也吃不进去,只能喝些汤水,最多再卧个鸡蛋。
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的颧骨更是高高凸起,薄薄的缀着一层枯皮,看着令人好生心酸。
“别费心了。”
吴嬷嬷艰难的抬起手,安慰似的拍了一下吴大叔,声音虚弱的说道:
“阿么都这把年纪了,早就该去见你们阿爹的,活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够了。”
吴大叔摇着头,哽咽道:“阿么又说胡话了,你定会好起来的,你都还没见过小曾孙呢,怎么舍得离开我们。”
吴嬷嬷听到小曾孙眼睛亮了一瞬,随后又灭了去,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熬不过去了,话别一般交代着:
“阿么怕是等不到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的过日子,等有小曾孙的时候,清明时节,就给阿么烧张纸……”
吴嬷嬷话还没说完又昏睡过去,这几句话都说不完,可见真的已经是油尽灯枯,只能拖时日了。
吴大叔红着眼眶坐在吴嬷嬷床前,最后还是没忍住,闷声哭了起来。
溪哥儿也蹲在院子里放声大哭,两人悲悸的声音接连响起,宴清霜心里难受,可又做不了什么,就陪在他身边,让他哭出来才好。
顾庭风牛车赶得急,还好赶在医馆关门前把药买了,又匆忙赶了回来。
宴清霜一直没离开,就在吴家,等他俩买了药回来,帮着煎了药,给吴嬷嬷服下以后两人才准备离开。
吴大壮出来送他们,“庭风,霜哥儿,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顾庭风摆摆手,“别见外,快回去吧!”
回到家宴清霜一直闷闷不乐的,顾庭风知道,是看见吴嬷嬷那样心里难受了,可生老病死,是谁都挡不住,总有那么一遭的。
只能安慰他,“别难过,就是去了,对吴嬷嬷也是解脱。”
吴嬷嬷这身子拖了很多年了,原来还能干些轻巧活计,帮着喂喂鸡鸭牲畜,剥点豆子什么的。
这几年别说干活,就是连走路说话都费劲,为了给他看病抓药,更是把家底都给掏空了。
吴嬷嬷自觉拖累了孩子们,早就想去了,若不是溪哥儿嫁过来,心里有了盼头,估计人早就去了。
吴大叔阿爹去得早,更是舍不得阿么也离开他,就时常花大钱拿药材吊着,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人还在,有得喊,于他而言就是好的。
最近吴家院子里安静沉闷得紧,就连溪哥儿也没见出来过。
宴清霜去看过几次,吴嬷嬷就像已经去了一般,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心里有些慌,以前他也是看着自己爷爷奶奶走的,知道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而且其中痛苦滋味,他早已尝过,不自觉就跟着难受。
他难受顾庭风也跟着不好过,去地里干活都想着,每每日头还高高挂起就回来了。
夜里宴清霜点了油灯回屋,正准备铺床睡觉的时候,吴大壮突然在外面拍门,焦急的大声呼喊顾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