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包蜜饯扔他身上,气得眼前都在发黑:“……不浪费银子买这东西,苦死你得了!”
姬恂:“……”
姬恂神色转换得不太自然,险些掩藏不住那一刹那的扭曲和阴鸷,他伸手想要去抓楚召淮的手,道:“王妃有心疾,莫要动怒。”
这算是姬恂难得的软话。
楚召淮愣了下,只好强行忍住怒意,给他个机会解释为何会如此病态。
姬恂解释了:“本王只是想时刻知晓你在做什么罢了。”
楚召淮“哇”了声,受宠若惊道:“原来是这样呀,敢情是我大题小做了,王爷如此良善,想必整个王府的手下人人都有一本《记注》吧,《重山记注》《周患记注》《犬子记注》!”
门口偷听的殷重山、周患:“……”
姬恂挑眉:“只有王妃有。”
楚召淮假笑:“那王妃还得感谢王爷的特殊对待嘛?”
“倒也没这个意思。”
殷重山在外头听着都恨不得进去阻止。
王爷要是再以这种话“哄”下去,王妃非得被气发病不可。
殷重山小声对周患说:“吵成这样该如何是好?王妃若是一怒之下真走了……”
“嗯?”周患疑惑,“谁在吵架?”
殷重山眼睛都瞪出来了:“你没听到吗,这都要打起来了!”
周患挠了挠脑袋:“没有吧,这不是在打情骂俏吗?”
殷重山:“?”
殷重山仔细听了听。
王妃正气得呲儿王爷,王爷也不知什么怪癖,像是被骂上瘾似的根本哄都不哄,还火上浇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这叫……打情骂俏?
楚召淮根本没在和姬恂调情,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这段时日的一言一行全都被姬恂监视上,便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正气喘吁吁着,脑海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
若暗卫一直跟着,今日他被白鹤知带去码头,姬恂是不是也知道?
楚召淮一愣,想也不想直接问道:“那你也知晓我想坐船离开京城之事?”
姬恂唇角一勾,支着下颌懒洋洋看他:“可是你没走。”
楚召淮没被威胁、蛊惑,心甘情愿主动飞回王府这张大网中,让姬恂心中那股扭曲的掌控欲彻底得到满足。
就算现在楚召淮气到拿刀捅他,王爷恐怕也会笑眯眯在那一动不动任由他发泄。
楚召淮简直和他说不通,气得下意识就要扭头就走。
可脚还没动,又后知后觉自己哪儿都去不了,只好怒气冲冲道:“出去!”
姬恂眼瞳一暗。
楚召淮怒气上头,说完这两个字倏地清醒些,后知后觉到开始害怕。
在王府里赶璟王,依他煞神的性格,不得将自己一脚踹出去……
刚想到这儿,害怕的情绪还未酝酿,姬恂便从连榻上起身,姿态雍容理了理坐了一整日而皱巴巴的衣袍,抬步真要“出去”。
楚召淮愣了愣,有些无措道:“等等。”
姬恂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脸上并未有被赶出去的怒意,反而还带着笑:“王妃还有何吩咐?”
楚召淮一噎,别扭地垂着眼,嘟哝好一会才道:“让跟着我的暗卫撤去,别……别做这种事了。”
姬恂笑了笑,温声道:“好。”
楚召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答应,狐疑看着他。
这人真会那么听话?
很怀疑。
姬恂走出暖阁,楚召淮赶紧上前将门给“砰”地关上。
周患和殷重山赶忙起身,听候吩咐。
姬恂理了理衣袍,道:“将那些记注收好放书房去。”
周患:“是。”
“再把撤回来的暗卫重新安排好。”姬恂轻飘飘道,“继续盯着王妃的一言一行。”
殷重山:“……”
不是,这都吵了一架了,还要盯着?!
姬恂说完后,又像是记起什么,懒懒道:“将白院使放了。”
“是。”
说罢,王爷心情极好地下了台阶,去书房了。
王爷背影都写着愉悦满足,殷重山匪夷所思,这都被赶出寝房了,完全不懂他在愉什么悦。
暖阁中。
楚召淮越看那堆《王妃记注》越来气,恨不得给一把火烧了。
在水边待久了,衣袍上一股腥味,他皱着眉头进暖阁内室换了身衣裳,再次出来时连榻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楚召淮蹙眉,开门看向外头守着的周患:“那王……咳,记注呢?”
“王爷说要重温,已送去书房了。”周患有问必答。
楚召淮:“……”
楚召淮“砰”地一声关上门。
入夜后,楚召淮躺在暖阁榻上左思右想睡不着,也不知脑袋怎么想的,忽然一翻身从榻上滚了下来。
“噗通”一声。
楚召淮嗷嗷叫:“救命!”
下一瞬,从暖阁屋顶咻咻咻分下七八个暗卫,悄无声息落地,厉声道:“保护王妃!”
楚召淮:“……”
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歹人。
楚召淮幽幽坐在脚踏上,和众位暗卫大眼瞪小眼。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心虚。
楚召淮沉默许久,有火也没朝暗卫发:“深更半夜的,诸位莫要飞檐走壁了,回去睡觉吧。”
暗卫还以为要被骂,愣了愣,赶忙做鸟散状。
楚召淮爬回床上,脑瓜子嗡嗡的。
嘴上说着会将人撤走,果然是在哄骗他。
既然这般出尔反尔,那就休怪他无情无义了。
***
璟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又惹王妃动了怒。
不过这回比上次冷战的气氛要好得多,王妃依然成日笑吟吟的,还会早起为王爷煎药。
——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特意给王爷端去了。
赵伯将熬好的药送来书房。
姬恂昨日在书房凑合了一宿,嗅到药味还以为是楚召淮,微微抬头就见赵伯小心翼翼过来。
记注这事儿做得的确不太对,姬恂也知晓楚召淮一时半会消不了气,也没多言,接过药喝了一口。
“咳。”
战场上浑身浴血也面不改色的姬将军没忍住咳了几声。
姬恂微微蹙眉。
赵伯小声道:“王妃说今日要换方子了,请王爷务必一饮而尽。”
姬恂:“……”
姬恂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这碗似乎也比之前要大,弥漫着浓烈的苦味。
姬恂像是失了味觉似的,慢悠悠将药重新端起,在赵伯龇牙咧嘴地注视下,竟然真的一饮而尽了。
赵伯:“……”
王爷果然是能成大事之人。
赵伯端着空碗回去“复命”。
今日天气极好,楚召淮正在后院晒药,看到空碗心中暗爽,面上却一副淡淡的神色:“王爷可曾说了什么?”
赵伯绿着脸说:“王爷夸赞王妃仁心,还说这药煎得过于甜了,神医就该将那一把黄连全都放进去,不该心软只放一半。”
楚召淮:“……”
还在监视自己?
楚召淮收回视线,也没觉得意外,淡淡道:“医者仁心,这是自然。”
此番将楚召淮惹得气愤不已,姬恂却没像之前那般百般哄人,反而一连两三日都没来后院,只在书房窝着。
翌日一早,姬恂从软榻醒来。
许是要病发了,他浑身疲倦半躺着,没一会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熟悉的苦涩药香。
姬恂也没睁眼,等着赵伯将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