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眉头轻挑,似笑非笑道:“看来今日暂且回不去宫中了,得叨扰白院使一晚。”
白鹤知:“……”
楚召淮:“……”
此人真是真龙天子,天都在帮他。
天即将下暴雨,白院使无法将陛下往外头赶,只好强颜欢笑地为陛下准备住处。
皇帝所住必然得处处精致,白鹤知将所有下人都叫来,花了两刻钟将府中最宽敞的厢房收拾出来,供圣上落脚下榻。
在白鹤知离开的这段时间,姬恂和楚召淮共处一室,眼神一直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
楚召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喝着茶遮掩尴尬。
姬恂交叠着双腿,姿态懒洋洋地道:“召淮的小矮柜还在宫中,明日我让周患给你送回白府来,到时你点点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楚召淮怔了下。
在外只带着两套衣服行走一年多,他早已忘了自己还有个“百宝箱”小矮柜还在姬恂那。
楚召淮摇头:“不必了,里面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陛下丢了就好。”
姬恂缓缓笑开了:“白神医留了不少银钱在小矮柜中。”
楚召淮如今对银钱并不在意,况且小矮柜的银钱大多数都是璟王府给的,他不太想要。
正要说话,就听姬恂说:“……那银钱有不少,还有白神医为我解毒的诊费,我擅作主张用那笔钱在京中的安顺坊置办了一处医馆,如今已开了大半年,医馆户籍所用皆是你的名字。”
楚召淮一呆:“啊?”
姬恂说了个住址:“白神医若是得了空可以去瞧瞧,那儿地段不错,旁边还有个小院子,临着一处风景秀丽的湖。”
……和楚召淮在江南想要买的临湖小院子相差不多。
外头已是狂风暴雨,内堂却一派祥和。
楚召淮愣了许久,握着袖中的五指,疑惑道:“大半年置办的?”
“嗯。”
楚召淮更不解了。
那时他远走他方,根本没有要回京的苗头,姬恂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用他的名字开医馆。
姬恂不知何时已坐在楚召淮身边,手肘撑着楚召淮椅子上的扶手,半个身子几乎压过来,带着掩饰不住的侵略性,令人无端生畏。
见楚召淮满脸困惑,姬恂笑容顿了下,好一会才出言解释了句:“召淮,我做这个并不是想将你困在京城。”
楚召淮手指微颤,垂着头半天,故作镇定道:“那陛下是为何?”
姬恂道:“我只是想让你有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处。”
楚召淮一愣,迷茫抬头看他。
他有归处。
不对,白鹤知的府上并不能是他永远的归处。
白鹤知是个年过而立还没有成亲的特例,被白家人各种劝说诟病,但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
哪怕成亲后仍然待他如初,按照楚召淮的性子,恐怕会认为自己仍在寄人篱下。
见楚召淮耷拉着眉眼陷入沉思,姬恂道:“我并非是质疑舅舅待你不好,只是想让你……无拘无束地活着。”
像在燕枝县那般光芒万丈,不用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成为无数人的救赎和希望。
楚召淮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还是抿了下唇,绷着脸说:“你叫谁舅舅呢?”
一年游历,楚召淮已不像之前那般胡思乱想,担忧自己会成为白鹤知的累赘。
何为寄人篱下,何为家,他还是能分得清楚。
姬恂眼眸带着笑意:“前舅舅也是舅舅。”
楚召淮:“……”
楚召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前舅舅”重重咳嗽了声。
两人朝着门口看去。
白鹤知撑着油纸伞一袭白衣站在那,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寝房已收拾好了,您可以移驾前去休息。”
姬恂:“……”
姬恂好像不知尴尬为何物,笑着起身:“劳烦白院使了。”
白鹤知假笑,引着陛下前去住处。
姬恂走到侍卫撑着的油纸伞下,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回头,对楚召淮道:“白神医,如今璟王府暂无人居住,朕和太子皆在宫中,若你想回去看看赵伯他们,随意前去便是。”
楚召淮愣了下,干巴巴道:“哦,好。”
他回来后的确有去看赵伯的打算,只是又害怕会碰到姬恂所以才没敢动身。
姬恂特意说出他和姬翊在宫中,想必是怕他回去不自在。
姬恂笑了起来:“愿白神医今晚有个好梦。”
楚召淮一愣,后知后觉记起姬恂刚才那句“晚上梦到我吧”,耳根腾地就红了。
姬恂管杀不管埋,说罢后直接转身走入雨幕中,逐渐被一群人拥簇着远去。
楚召淮还在原地烧开水,脑袋咕嘟嘟冒着泡。
死了得了。
夜深人静,楚召淮被府中下人撑着伞护送回院中,沐浴完换上衣袍躺在榻上,听着外头的雷声雨声发呆。
那根七结绳已解了下来,正缠在手上,越发衬出手腕的雪白。
楚召淮侧着身子抚摸着七结绳,满脑子全是姬恂站在灯下为他系结的场景。
百病全消,健康长寿。
楚召淮摸着胸口,微微垂下眼。
他的心疾虽然每日都在服用白鹤知的药,但未来日子这样长,他真的可以长寿吗?
年幼时大师为他批命说是十八岁有一劫难,如今他即将及冠,会不会像大师所说的日后便会一直平安顺遂?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已大半年未发作过心疾了,身躯可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容易疲惫。
算了,不想了。
再想也无用。
楚召淮闭着眼正要睡觉,忽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楚召淮心中倏地打了个突,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姬恂会像一年前那样胆大,在他舅舅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过来找他。
“谁……谁呀?”
外面传来长随的声音:“公子,是我。大人怕您贪凉,让我来给您关上窗,省得吹了雨风。”
楚召淮松了口气:“嗷,好的。”
窗户被关上,风雨声减弱了些。
楚召淮盖上薄被,嗅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声音,逐渐进入梦乡。
不知是不是今晚姬恂那句“晚上梦到我吧”有了效用,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楚召淮竟然真的梦到了姬恂。
仍是在璟王府。
姬恂还穿着那几乎上半身赤裸的黑色衣袍,交叠着二郎腿在那钓鱼,似乎注意到视线他微微侧身,在阳光下朝着他一笑。
“王妃,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坐。”
楚召淮“哦”了声,乖乖走过去坐。
刚挨过去,听得钓竿“啪”地一声打在水面上,姬恂伸手掐住他纤瘦的腰身,倏地一用力。
楚召淮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面对面跨坐在姬恂的大腿上。
楚召淮一歪头,神情带着些迷茫。
因垂头的姿势,瞧见姬恂的眼神像是紧盯着猎物的兽,语调却是温柔且蛊惑的:“乖一点,低下头。”
楚召淮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按着姬恂的肩膀,低下头来。
“唔……”
下一瞬,姬恂仰起头,轻柔地含住他的唇。
唇瓣相贴,楚召淮眼瞳倏地张大,按在姬恂肩膀的双手使劲一抓,将玄衣的后背抓出一道道褶皱。
姬恂气势惊人,吻却是轻柔的。
他宽大的手掌温柔按着楚召淮的后颈,一寸寸含着薄唇轻轻啃咬,好像要轻柔地将他一寸寸拆吃入腹。
楚召淮迟钝极了,并未察觉到危险,推拒的手一时间使不上力气,跪在姬恂身侧的腿微微一蹬,含糊道:“王爷……”
“喜欢吗?”姬恂问。
楚召淮满脸通红,摇着头呜咽道:“不……”
姬恂低低笑开了,温热的大掌牵着他的手指缓缓握住个什么东西。
楚召淮茫然睁开眼。
就见自己那根七结绳正缠在姬恂脖颈上,姬恂笑眯眯地道:“若是不喜欢,那就收紧绳子勒我好不好?”
楚召淮:“?”
楚召淮满脸写着“你疯了?”的惊恐。
可仔细一想,这的确是姬恂能做出来的事。
姬恂见楚召淮僵住,笑着再次亲吻上他的唇。
楚召淮浑身一颤,晕晕乎乎地移开唇,艰难喘息了一会:“王爷,我不……”
姬恂闷笑一声,捧着他的侧脸柔声说:“怎么不叫我陛下了,皇后?”
楚召淮眼瞳一颤,倏地一脚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