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刚的社死相比,撞上柜子这种事情都显得无伤大雅了。
果然,看不见就容易想入非非。
厉潮眼睁睁的看着宋时眠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把手里打包的鸡公煲放在桌子上,开口道,“我不是故意推开你的,只是我身上被雨淋到了一点,有点冰。”
宋时眠自暴自弃的把脸靠在餐桌上,“和你无关,是我太差劲了。”
“之前还跟你说我生活完全可以自理,结果转头不仅让你送饭,还让你看了笑话。”
说着他把脸又换了个面摊着,像生闷气的猫。
“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灯光明亮,从厉潮的角度能清晰的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脸颊的软肉被冰冷的餐桌挤得微微变形,唇色泛着健康的红,说话时,唇齿张开,恍惚间,厉潮像嗅到香。
他被这香引诱着,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离宋时眠的距离不到半米。然后垂着眼,看猫儿毫无防备的在他眼底舒展。
居家服宽松,宋时眠又瘦,他趴在桌子上时,肩胛骨把衣服顶起一个弧度,后颈大片雪白的皮肉在他眼底无声绽放。
厉潮的眼神一寸寸地暗了下去,眼尾爬上一抹猩红,呼吸加重。
浓稠的阴暗在心底滋生。
太近了。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稍稍伸出手就可以按在那片雪白上,宽大的手掌甚至可以把纤细的后颈完全掌握。害怕的颤抖也好,难受的啜泣也好,都是他一手给予的。
“厉潮?”
青年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厉潮如梦初醒般的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狼狈的躬起腰,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没有没用,你可以自己出门,有可以赚钱的工作,很厉害。”
他补充,“我现在的工资都没你高。”
宋时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乐观的人,听他这么说,歪了歪头,把脸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你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不会。”
对面的人像是在隐忍什么,声音哑得可怕。
“你从来就不是麻烦。”
宋时眠觉得自己又行了,他直起身子,决定化当初的社死为食欲。
打包盒的保温效果还可以,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冷。
出于吃货的直觉,宋时眠第一勺就舀到了鸡肉。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漫延开来时,他险些落下幸福的眼泪。
鸡公煲窗口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以至于让他毕业了还念念不忘。
他边吃还不忘问候一下自己的衣食父母,“对了,你吃了吗?”
厉潮的目光落在他被辣得泛红的唇上,本就汹涌的情/潮越发的难以收拾。
“吃了。”
他说。
可看向宋时眠的眼神,却像饿了八百年一样。
第8章
下了一早上的雨丝毫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想法,空气里雾气越发浓厚。
白天黑夜对宋时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他怕厉潮看不清,于是开了餐桌头顶的那盏灯。
天色昏暗,坐在餐桌边的宋时眠温暖明亮,像暗淡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光源。
厉潮的目光克制地从他脸上移开,打量着这套房子。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地上没什么杂物,除了必要的摆件,其余的能不要就不要。明明不大的空间,看上去却显得异常空旷。
阳台的边缘养了几盆花,枝桠长得凌乱也没人修剪,叶子有些蔫,没精打采的垂着头。花盆底下有一滩可疑的水迹,被主人收拾了一半,另一半没收拾到。
宋时眠道,“旁边有水,冰箱里有饮料,你想喝什么自己去倒,我这个样子,倒个水得磨蹭十多分钟。”
厉潮问他,“你想喝吗?”
宋时眠不好意思的冲他笑,说出来的话倒是很好意思,“可以帮我拿瓶饮料吗?谢谢。”
厉潮很享受他的使唤,起身去给他拿饮料。
厨房依旧很空,由于长时间不使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潮味。
厉潮看着屋子里的景象,那些曾经的幻想都被鼻尖潮湿的味道具象成画面,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宋时眠比他想象的还要过得艰难。
他拿着饮料靠在冰箱上,有些难受的闭上双眼。
瞬间,他的脑海被无数个声音淹没。
废物!
废物!
没用的废物!
那声音尖锐极了,一步步蚕食着他的理智,试图跟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厉潮?”
青年清润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怎么了?没看见冰箱吗?”
厉潮睁开双眼,缓缓吐了口浊气,起身出了厨房。
宋时眠吃得肚皮滚圆,没什么形象的摊在椅子上,大脑有些放空,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幅度的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厉潮把瓶盖拧盖,把水塞到他手里,“刚刚在厨房里洗了个手。”
他往外面看了眼,雨幕连绵,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但宋时眠所在的楼层高,窗户一关,听不见什么下雨的声音。
“雨停了,我该走了。”
眼底的青年像猫一样无意识的舒展身躯,神情柔软又无害。
厉潮的的呼吸缓缓加重,艰难的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再不走,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时眠愣了愣,直起身子,“那个鸡公煲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不用。”厉潮道,“不贵。”
“不贵也是钱。”宋时眠道,“那么远带过来给我吃就很麻烦你了,怎么好意思不给你钱。”
“宋时眠……”
厉潮喊他的名字,缓缓道,“不是麻烦,是我想找借口见你。”
“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多远我都会来的。”
不是麻烦,是求之不得。
他看着青年慢慢涨红的脸,别开脸,捞开放在一边的车钥匙,“我先走了。”
咔哒——
关门声响起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到宋时眠的耳朵里。一时间,屋子安静得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抬起腿搭在椅子上,然后红着脸抱着手臂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啊啊啊啊!!
他是被撩了吧?
他一定是被撩了吧!
老实人都这么会撩吗?
宋时眠恍恍惚惚。
相个亲给他相出恋爱的感觉了。
而另一边……
厉潮靠在门上木着脸好久都没任何动作。
电梯口的灯亮了又熄,只有安全通道牌子上的绿光勉强照亮一个修长的轮廓。
许久后,他伸手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拿起手机想发消息,但打了又删,最后聊天界面那里依旧空荡荡的一片。
他沉默着收下手机,进了电梯。
-
下了一天的雨,楼下的小卖部终于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穿着黑色卫衣,头上扣着一顶帽子,连伞也不打,被雨水淋湿了也不在意。
从老板的角度只能看见客人有些锋利的下颌,声音低沉,带着漫不经心。
“来包烟。”
厉潮抬起修长的指尖在柜台上点了点,随便点了个牌子。付了钱,拿着烟就进了车。
车子停在小区外面的车位里,初夏的雨水还带着凉意,拍在车窗上交响成慌乱的乐曲。
他萎靡的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任由辛辣的味道将他淹没,满腔的苦涩。